远远地看见，众人心里已经一动，待到伞下一张容光四射的脸显露出来，众人已经屏息凝神。
她很美，但是此刻，又好像不仅仅是美。
她步姿款款地向前，前面两个女人有些怨毒又有些含糊不明的眼光围绕着她。
“贤媳，令妹说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快，当着大家的面把事实说出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同的家主愉快地说。
众人心中一片寂然，这样一边倒的话实在不该从一家之主嘴里说出。
清漪优美地行了个礼，口里答着：“是。”
在万众瞩目之下，她缓言道：“今日，我妹妹所说的话没有半句虚言，我以石家大小姐的名义起誓，在夫家的日日夜夜，都度日如年。”
人群中有些喧哗，也有人满意地点点头。二小姐颇有侠客之风，大小姐也是秀外慧中，秉性豪爽，丝毫没有寻常妇人的扭捏。石家大幸。
对面这家人可就站不住了，那做婆婆的怒意喷发，也不顾及什么脸面了，吼道：“好啊，我还当你贤惠，原来姐妹两一起做局，专挑今天好日子来拿我家的不是。今天我怎么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夫人，若无不是自然拿不住不是。若想好过也当让别人好过。”许久不说话的二小姐幽幽道，一双冷亮的眼睛盯着她。
她让这话噎住了，想再说什么找回场面时对上她的目光，终究只是嘴角抽动了几下，什么也没说，赌气一转身推过人群进去了。
清漪明白此时不是耍嘴皮子功夫的时候，世事瞬息万变，当再加把火让这情势更热烈些。不然让人扭转了局势可不好。
她抱起可爱的女儿，对着众人，再次坚定地说：“日前，我丈夫曾说只想要某人肚皮里的孩子，不认我们娘两。今日在大家面前，我且问你，这话还做不做的数？”
见这抱子娇娘轻启朱唇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一件难堪的事，众人都不免有些动容，也因此落在某人的目光上更多了一些嫌弃。
突然的情势打的对面父子措手不及。他只当她会爱惜名声和家声，只会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谁料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揭的仿佛身无寸缕。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炽热眼光，他不敢再当缩头乌龟，硬着头皮走在前面，低着头轻声说：“清漪，这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没有一刻不在后悔，我很想你和孩子，回来吧。宝宝需要父亲。”
在场的男子没有一个不为此人的厚颜无耻震惊，看来人若不考虑颜面，还真是无敌的存在。
此刻他心里想的却是：“好啊，出息了，敢联合外人让我当众难堪，我看你敢不回来。”
搞笑，人家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是除了亲父母外最亲近的人。要说外人，哪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才是吧。哪里来的底气就断定人家不敢离开呢？
“承认就好。”她轻笑出声，眼里却涌出泪，一行清泪滑过她精细妆容的脸，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痕迹，晶莹的泪珠挂在下巴上，啪嗒一声掉在雪地里砸了个小坑。
她勉强地说：“诸位，烦请大家做个见证，我丈夫承认了不愿再与我有夫妻之份，我们的女儿他也不会再认，从此我与他一家恩断义绝。我女与他家再无瓜葛。他日，纵海枯石烂，岁月回头，此心不变。”她决然地抱了女儿就快步离去，没有让人看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仿佛看了一场跌宕起伏精彩绝伦的戏，仿佛一瞬间高潮已至，又一瞬间接近落幕。众人心情复杂，又总感觉有点空落落的。
“诸位。”石含山一手提剑，一手抱拳，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打扰多时，抱歉了。我姐心愿已了，有赖大家。告辞。”说着，她消瘦的身形也转身离去，一袭黑斗篷在这冰天雪地里跳跃着，不一会儿就变成一个不可触碰的小黑点。
意犹未尽，不过也没了空落落的感觉。毕竟这起始人也该是落幕人。虽然莫名其妙地做了场见证，不过可以在大年夜见这么好的一场戏，谁也不觉得亏了。
石家姐妹大年夜这场组合拳打的这家人毫无还手之力。唯一的几次进攻都是别人引诱着入套，到所有招式打完立刻就走。以后若有人想摆脱一个极品家族，可以借鉴。不可能超越了。
是夜，大小姐抱着熟睡的女儿无声地哭了半夜，那颗颗泪珠不是为自己，是为了女儿，是为了新生，是为了喜悦。
而到了半夜的时候，她辗转反侧之际，门那里忽然响起了轻不可闻的敲门声。
她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下床，紧张地问：“是谁？”
“是我。”一个略显疲惫的女声答。
她松了一口气，又满腹狐疑地开门。
外面风雪正紧，她的厚缎羊皮翻面短斗篷上全是雪。她把斗篷帽子摘下，露出一颗多毛的小脑袋，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睡了？”
啊？她迟疑一会儿之后才明白过来她问的是灿灿，轻声道：“睡下了。小孩子就这样，贪玩贪睡的。”
人生还真是奇妙，明明年龄相仿的两姐妹，纵使都还很年轻，若一个经历了更多的人生阶段，便再也不能回到相等的境地。
其实她又几时真正和她在相等境地呢？她独的祖母宠爱，而她则独得祖父宠爱。比太极图还均衡，没有半点偏倚。
她从小就讨厌这个妹妹，是的，她五岁才与她相见。纵然她们只相差两天，人生之初五年的人为失散已足够让她们不可能亲密无间。
在清漪前五年的人生里，除了偶尔会羡慕一下有母亲的小朋友，她就是公主。她只知道自己也有母亲，还有个小妹妹，不过好像也不能说小，毕竟只差了两天。可是很多亲人都说她刚出生时比她大的多了，所以也算是个小妹妹吧。
她还太小，并不明白一个妹妹的含义和她手上的布娃娃有太大的区别。那是一个会走会跳，有血有肉，和她一样会思考也会笑的小女孩。
到有一天，家人忽然告诉她母亲和小妹妹来了。她本来是兴冲冲去看的，她想知道母亲是不是像佩姬的妈妈一样漂亮。想知道小妹妹的头发是不是像苏的头发一样柔软。
而她只见到一个又高又瘦，美丽而略有些悲哀的年轻女人，和一个又黑又瘦，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叫她姐姐。
那一刻，她没来由地生气了。眼前这个女人为了另一个狠心抛下她五年，而那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女孩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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