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明镜，积水泥坑。
到众人默默为主家让路时，各个心里都多了点看戏的心思。
当有年轻人与老人起纷争，有时候偏向老人怪怨年轻人不懂事。有时候偏向年轻人，怪老人越活越糊涂。
只因世上事从来都不是一层不变。而这一色排开的五人，也的确很具有戏剧张力。
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衣饰华贵，一张精明的饱经风霜的脸满是算计的神色，看来他是遇见了从未遇见的事，有些失于盘算。
他左边那个一脸无所谓的小白脸正怨毒地盯着前面的姑娘。而紧紧牵着他的手的迎年美妇一脸关切地四处看看。而那只厌烦的手只徒劳抽动一下就不再反抗。
而他身边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一个抚着自己的小腹一脸柔软无依地看着他，一个把一张脸都贴在他胸上了。
含山不得不承认，这男人有几分勾引女人的资本。除了又高又瘦，他有一张面如春花，眉如墨裁，鬓分八角，鼻如悬胆，唇似涂朱的脸。除了眼神中的轻佻猥亵毁了一张脸的气韵。
桃花眼，眼泛多情。虽是怒目而视，还有几分轻佻下流之意。含山不禁感叹，若女子选夫婿一味地看长相，终究是不好的。
此时，他们一家已知她身份，自然不愿给什么好脸色，不过表面的礼节仍是要做。家主不动声色地问：“不知二小姐此来有何贵干？”
她胸前垂下的长发随着她的转身一动，她只背过去半分钟不到就又转过脸，语调里竟带了哭腔地问：“我姐姐哪里对不起你家，你们要在这样的日子把她赶出去？”
虽然亲眼所见，在场的人还是有几分惊讶，刚才还是个盛气凌人的小姑娘，怎么一转身仿佛打上门来受委屈的变成她了呢？莫不是这一转身就变换了一张脸？
女子在这个世间谋生不易，听着这悲伤的话，众人居然真觉得大小姐受了天大的委屈。
家主有点挂不住，这大过年的说他们把媳妇和孙女赶出去，他们不成人人喊打的恶人了？可不能被这存心来大闹的小姑娘得逞，他飞快地想着计策。
他身边的女人倒愠怒：“米姐姐是自己走的，你这个做妹妹的既然有心，岂会不知？”
这话可是刻薄透了。不过含山不惊，不紧不慢地说：“看来府中有喜事，不知道几时能再吃上喜酒。”说着，她的目光盯着那女人的肚子，那娇弱女子吓得连连后退，又是好一阵软语宽慰。
虽然是冬天，家主后背倒湿了一片，难怪外面传言这不露面的二小姐与姐姐大不相同。她故意挑着这么个时间，在家门口把事闹大，还把握时机及时示弱，逼得别人拿话激她后再挖好陷阱请人跳。
清漪最大的错是婚前失贞还怀上了，可如今他府上多了两个不明不白的小姑娘，一个连身子都显了还大摇大摆地在人前晃。哪里还能过分指责清漪。况且人家好歹也是个小姐，被两个不明不白的女人挤兑的春节住旅社，这让那些有心之人怎么想。
到时候免不了要大做文章，他不争气的儿子因为一向不争气也不会挨多少指责夫人是个没主见的妇道人家也不会有多少人会苛责她。倒是自己会落得一个教子无方，虐待儿媳的恶名。
他狠狠地瞪了几人一眼，赔着笑脸道：“想必其中必有什么误会，夫人说清漪坚持要出去小住，你要是有什么疑惑，可以把清漪叫过来当面对质。”
夫人顶了缸，当然也不算部分顶缸，两女人欺负两母女时她视而不见，老爷问起时也只轻飘飘带过。说她没错也实在不公道。
“好，我就请我姐姐过来。不过你家的人我信不过，我请在场的诸位出个人证，请人去叫姐姐过来。”
此刻家主一家人的脸上都非常难看，这小姑娘说话又直白又难听。说什么信不过，难道他们会暗地里给自己媳妇施压让她别乱说吗？但是此刻这么多双眼睛在，也不好发作，只好一切听从。
人群中的白家家主自告奋勇地领命了，让自家小厮去请。此刻他脸上看戏的神采别提多重了。
而在场的其他人心里有的害怕二小姐可能要毁在姐姐上，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她会当着众人面说出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吗？说了自然可以一时解气，但是她总是要回来，她的女儿总是需要父亲的。
可是她若是说假话，就既冷了仗义为她出头的妹妹的心，也毁了她的名声。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大加传扬她的无礼跋扈，她一个没有成亲的姑娘家如何受得了。
一时间众人的心情都有些紧张，竟像是既盼着大小姐来，又盼着她不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作为焦点的两方一方淡定从容，一方有喜有悲。只家主脸上浮过不动声色的自信笑容。
终于，万众瞩目的人还是姗姗而来。只见一顶小红伞下，一个艳装女子翩然而至。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瞬间生动了起来。
来人正是大小姐，身边一个打扮的同样喜庆的丫鬟怀里抱着的穿着金线绣衣，黄贴边小虎头鞋的小女孩不正是她的女儿吗？小家伙好像刚刚从丫鬟怀里醒来，不情愿地挥动着穿着漂亮绣衣的胳膊。
而那小白脸偶然见到眼前的艳丽女子，眼中一瞬一亮。这还是被他嫌弃的蓬头垢面的妻子吗？
要说他对妻子没有喜爱，那也不现实，毕竟他虽然滥情，也不会随便和女人胡搞。她长的那么美，身材也好，还要他接连送花送礼一个月才开口答应。可是谁知道女人怀了孕不得不结婚以后，一切都变了。
先是为了她的胎不能再亲近，后来她已经不再打扮，身形也逐渐臃肿。待到好不容易生下孩子，身材也慢慢恢复，看着她西瓜皮一样的肚子，一身的奶猩味，他再也没了性质。
以至于他可以冷眼看着自己在外面勾搭的女人随便羞辱她。谁让她现在已经不再梳妆打扮，也一味地只是哭呢。
清漪今天穿着一身红艳艳的夹袄，襟边绣着石榴花，下罩银红色百褶缎面裙，一头秀发梳着时髦的发型，耳朵上戴着红艳艳的琉璃珠子长耳环，手腕上戴着一只满是珍珠的金镯子。贵气又好看，比作女儿时更添了一份成熟自信之美。
两姐妹站在雪地里，一黑一红，美艳绝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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