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龄刚刚下了常羊山，便慢悠悠的跑来一头轻挪步伐的白鹿。
用轻蔑的眼光看着浮上酡红，脚步虚浮的少年。
“怎么？酒量不好就这么丢人了？”
白鹿昂扬着自己的脑袋，竟然率先走在少年的前头，仿佛在说，对于你，我一个眼神都欠奉。
“你少狗眼……”
少年盛怒之下，想说些什么，就见到白鹿猝然转过头来，一双灵气盎然的眉目死死盯住这个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出来的少年。
对上实为山鬼的白鹿的目光。
宋九龄立马像霜打的茄子，把后半句话硬生生的吞回去。
还好酒劲上头不是那么迅猛，自己还存着理智。
不然落得和不讲道理的妖女纠缠不休的地步，头痛不还是自己？
人家是楚原托付的后事，自己再怎么样还真能大打出手？
不找自己麻烦可就是谢天谢地了。
时间还早，虽然日头高照。
出了内城，人迹罕至起来。
一条铺满了石板的长路上，显得有些荒凉。
宋九龄也有听说过，从正南方下去，是直往身在镜湖的问剑山庄的近路。
也因为这边贸易不多，山路崎岖，所以过往的行人也显得稀稀疏疏，尤其是在大早上就显得格外冷清。
少年与白鹿，走了几步。
在南门这边，便远远瞧见一个壮实的身影，靠在城门口。
视若无人，像一个草莽汉子，叼着一根狗尾草，孑然一身的站在城门口。
就是这般说不上什么奇观的景象，让少年停住了脚步。
他认出来这个汉子是谁。
顾燃。
那边的顾燃显然也感觉到了少年的乘兴而来，接着停顿脚步。
不再靠着围墙。
叼着狗尾草的汉子吐掉嘴中狗尾草。
站在城门正中间，双手叉腰，就大大方方，大大咧咧的与浅色衣衫的少年，在大道中间，远远相望。
宋九龄即使资历尚浅。
但是也知道，与自己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仅仅是在琼林渡口前的大街上相遇的这个汉子。
有着隐藏的江湖气的汉子，猝然出现在这里。
绝不是与自己告别。
那么是为何？
宋九龄看向顾燃的目光，有着不解。
顾燃笑了笑。
一张国字脸上，显得憨厚朴实。
隔着百步之遥，就大声道。
“宋九龄。你若只是宋九龄，那我来为你送别。若你是武当山的宋九龄，我顾燃，就送你上路！”
话音刚落。
少年就看着对面的汉子，气势陡然一变，节节攀升。
瞬间仿若一座高塔，堵在城门口。
顾燃，以一人，堵一城。
即使对内情不明所以，但是少年从来就不是贪生怕死，为了性命欺师灭祖的人。
只是换上了一副显得凝重的表情，紧紧盯住对面好整以暇，气势越来越足，越来越显得具有威胁气息的顾燃。
然后点点头。
“武当山，宋九龄。请赐教。”
为自己立民，也是为武当山正名。
不知落在顾燃眼中，自己这副姿态是不是像极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混世魔王。
但是宋九龄知道。
没必要欺骗自己。
那头的顾燃，没有丝毫的诧异，好像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脸上的表情笑的愈加畅快。
似乎这样，才合了自己的心意。
于是深呼吸一口气。
一身束的贴身紧致的布衣，没有凭空舞动，也没有飘飘欲仙。
就像一辆气势汹汹，所向披靡的战车。
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
从百步之遥的城门口。
朝着浅色衣衫少年走来。
每一步，地动山摇。
无数地砖都为之颤动。
而宋九龄也明白了顾燃的意思。
往身旁一看，那头平日里作威作福习惯的白鹿竟然远远的跑到一边，向着自己眨巴眼睛。
即使心中无语，但是宋九龄知道此时不是哑然失笑的时候。
一个在白帝城，浮生山上观摩许久的马步，稳稳扎出来。
胸中那一抹剑意，在神兵当归的温养下，愈加精纯。
但是此刻少年只想，以拳对拳，以腿对腿。
纵使头破血流，也直来直去。
远处——不，已经不能说是远处了。
二十步的距离之处，顾燃猝然拔地而起，仿佛从地面之上掀起一阵风尘。
整个身形像突然疾驰的奔马，朝着稳扎马步的少年，横冲直撞。
比起天龙寺中善用一手靠山的裴洛神，顾燃的气势更像是一座石塔。
铺面而来的坚毅气象仿佛就能把人朝后冲击开来。
但如今境界趋近稳固的宋九龄面色如常。
只是在脚下，自画方圆寸地。
以此为界，不是自困的地牢，而是拒敌的围城。
一瞬间，是攻城兵器，与金石围城的针锋相对。
像是情人扎入怀中的顾燃以自身臂膀，抵御着少年短短一瞬击出的数记拳脚。
顾燃脸面上明明暗暗，血气翻涌填补漏洞。
咬牙切齿的国字脸，腮帮子都突出来不少。
脚下不断侵略少年的方寸地，以一股浑身发烫的气力，朝着稳扎马步的少年不断施压。
两人脚下的石砖地，寸寸碎裂。
随着顾燃一声怒吼。
如头蛮牛一般，向上顶开少年架起的拳式，微微一个空隙。
一拳狠狠击在少年面门上。
十多载温养出来的气力，不是可以用寻常境界来评判的东西。
何况宋九龄能够准确判断，这个汉子，与自己境界相差无几。
只是自己体内星宿海的满天星辰，以及查漏补缺不断提供后援的纯阳功使自己气息源源不断，暂且应付一盏茶的暴风骤雨可以面不改色。
这一拳气势汹汹，一瞬间都将少年的脸颊打得稍微凹陷进去。
稳扎的马步立刻被无孔不入的顾燃驱散的一干二净。
微微退后的同时，也不顾脸上的伤痕会不会让自己破相。
就从腰间拔出拳头，狠狠一拳直击顾燃腰间。
立刻拳头像是接触到一堵钢墙，纹丝不动。
没有收到想象中成效的同时，顾燃瞬间拿住少年的衣领。
再次狠狠砸下一拳，从右往左。
再出一拳，从左往右。
此时仿佛属于顾燃一个人的斗角，拳拳到肉，酣畅淋漓。
但在第九拳之时，少年血沫横飞的嘴角突然挂起一抹笑意，拳脚无眼却心神敏感的顾燃，立刻想要退后两步。
不过似乎还是慢了半拍。
被拎起来的少年，星宿海八十八颗星辰猝然点亮，燃透整片星海。
从十步之外，方寸地之外的地面。
草蛇灰线，潜伏而来。
由外而内一瞬间挤压顾燃的气息，无比精纯。
即使狭路相逢，也是心中有数的宋九龄，瞬间从空中，拿住顾燃想要疾步退后的身子。
一手拿过顾燃的肩头，一手抓向顾燃的腰间。
接着举起，摔下。
大地动摇，石砖被掀飞无数。
阳光照耀下，少年被血污显得狰狞的面庞，以及顾燃的咬牙切齿。
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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