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你知道的……我比你大……”
“我就问你，你何萍愿不愿意嫁给我。”
……
“咱们一定要去北邙吗？那儿天气怎么样？你会不会吃的不习惯？”
“跟我走。”
……
“欧阳，将来你名动天下之后，一定忘了我。”
“不要……”
“我不要……”
在熔炉边，一边泪如雨下，却一边挥动铁锤的汉子，又哭又笑。
手臂上盘扎起的大块肌肉汗水密布。
整个院落，整个人间都没了那个女子的气息。
那一个从南方一路来到北邙的女子，彻底不见。
传说将死之人会在死之前将之前的一幕幕都在脑中回放，此时在欧阳脑中，却是将往事一幕幕的全部删除。
浮现一件，便忘却一件。
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以及那张笑脸。
像是沉入海底一般，不见踪影，怎么捞也捞不上来。
一边流泪，面前的熔炉却一边灼烧。
那柄通体黝黑的大剑变得愈发狭长，颜色由漆黑渐渐晶莹透明。
欧阳还在不知疲倦的捶打，眼中愈发变得空洞，已经忘却了经过起因，已经忘却了一切身边事外之物。
眼中只有那被锤炼的反复碎裂又愈合，甚至不断的传出一声声低吟的剑胎。
灵魂融合那一刻，从透明又恢复寒光烁烁那一刻。
夜幕破开，天际破晓。
一声如同神人低语，又如同圣人言语之声，从这处院落，伴随着一束五光十色，冲天而起。
欧阳手中铁锤猝然碎裂，成为粉末。
神情怔怔，看着熔炉最终碎裂开来，只露出一柄通体冰寒，寒光烁烁的长剑，屹立于欧阳面前。
远远一处崩塌巨响传来，汉子也置若罔闻，这一行天地天光泄露，倾泄于院落之中，笼罩在欧阳身上。
一切如同大功告成，苦尽甘来。
终于成为神匠的欧阳却什么也记不起来，又哭又笑，恍如隔世。
从那处山崩声之处。
宋九龄也顾不上身后北邙城里神光降世，因为此时自己身前。
那座气象不大，内头天地却格局不小的神山，寸寸崩塌。
像是一座广袤无垠的雪原，猝然雪崩。
整座神山山头如同大厦倾倒，像座楼阁一般，朝着身后的北邙城倾斜下来，就要直接碾压过去。
“少年人，你还不跑？不跑可会被压扁的喔。”
身形早就沉浸在深潭之中的山鬼，传出了她柔媚的声线，瓮声瓮气，又好似浮浮沉沉。
“我如何能跑！身后便是整座北邙城！”
宋九龄脚步生根，看着朝自己倾覆而下的整座神山，脸色凝重，星宿海内一片星海如有萤石铺面，炫彩夺目。
“所以你要以一人之力，一身凡胎躯体来拖住山崩？”
大厦倾覆，而那覆巢之下还有一个浅衫少年，双手举过头顶。
当整座神山的重量，倾巢而下的时候，宋九龄透过双臂实实在在感受到了那天崩地裂的重量。
身体不断下沉，手臂仿佛要被折断。
眉眼之间，没有了一点风流潇洒，目光灼灼，竟与那北邙城内神器的光泽交相呼应。
瞬间，颓然半跪的身形硬生生止住。
被挤压的无以复加的少年，从那心肺之中，从那喉咙里，怒吼着。
“天塌了，总要个人来抗！”
大厦将倾未倾。
整座神山，巍峨浩荡。
却在那山腰之处，被一个半跪在地上，双目有神的少年硬生生举过头顶。
曾有剑冢掌剑人李问北，一剑劈山脊。
如今武当山上有一位少年，一人拦山崩！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气象……这可真是……”
沉浸在水潭中的山鬼，对外头的一切了然于心，感受着少年此时浩荡在胸中的气息，谁人不为之激荡？
天光倾泄，鱼肚破白。
与北邙相隔不远的大越京都广厦间，天色破晓便早早起身处理奏章的紫髯须王巨君微微蹙起眉头。
突然在身旁昼夜服侍的宦官童颜立即匍匐在地。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煞有其事让王巨君哭笑不得。
将点点圈圈的一本奏折放在一边，双手微微拢起龙袍衣袖。
“何喜之有？”
童颜叩首在地，朗声道。
“北邙城内，有神兵现世，于我大越，于吾皇，可是天大的吉兆！”
童颜嗫嚅嘴唇，还是有一事藏在了心中，那武当山竟然又出了一个如明珠璀璨的少年郎。
“行了，我知道了，北邙城可是陈家兄弟？”
记性颇好的王巨君没去理会那所谓神兵现世，而是想到了那一行山水的父母官。
童颜点点头。
于是王巨君便了然于心。
“看来咱们的陆夫子为我大越，带来不少福泽啊……”
童颜清楚，是这龙椅之上，中原的宽阔版图万人之上的男人的玩笑话。
但是自己却不能接，也无法接。
就看着虚掩起的窗外，渐渐天亮。
而回到北邙城那一处清水巷弄，终于被外头又敲又打，又是山崩地裂的声响弄醒的刘饶，揉揉自己惺忪的老眼。
结果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就看到窗外如有神光普世。
瞬间连衣服穿没穿整齐都顾不上，一个趔趄从床上爬下来。
赶紧一路小跑往后头水池里去。
一边跑一边不住的念叨。
“我的个老天爷喔，补天瓷，补天瓷，补天瓷是你吗？补天瓷，我的补天瓷哟！”
刘饶站在水池边看着池内无比沉着冷静附在一层泥土下面的瓶瓶罐罐。
瞬间感觉索然无味。
打个哈欠，仿佛一夜又老了十岁，再慢步会房间内床沿，盖起被褥，又闷头大睡起来。
他一个终日烧瓷，终生烧瓷的老头，那管的外头天崩地裂大厦将倾？
念叨了一声。
“反正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
又去往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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