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不离愈加欣赏的看着面前自己的得意门生。
眉间一颗丹砂的女子离开白帝城很久了，却从未从车窗去张望一下后路。
世间太多痴男怨女，一生逃不过一个情字。
绝情谷，便是一个从一开始就在情字上筛选无数顺应大道的苗子来，从一开始就避免了这样的事情，再看造化。
而踩着李古羊的尸体成为绝情谷这个甲子最为惊才绝艳的门生的顾白狐，则是那颗塔上的明珠。
从来理智过人，虽然不太亲近同门，但是只要她行走江湖挂着绝情谷的名头，谁又会去管那些？
“谷主……能不能去一趟枫桥。”
罕见的，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自顾自的女子提出了主动的要求。
对于六年前在谷下发生的那庄变故的了解一些细枝末节的公孙不离正色起来。
“那就去吧。”
于是马车微微偏离方向，向着更南方，旋转车轮。
——
“怎么？马车都没影了，还看呢？小龄你是不是就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女子？”
神清气爽的齐南仙从大门走出，在这游人来往的当街上吸引视线与夏光。
少年收回自己的视线，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早就不是在看那辆马车的去路，只不过是在发呆而已。
其实发呆与不舍又有什么分别呢，那一瞬间，宋九龄只是什么都不想去想而已。
“说的我好像是什么变态似的。”
少年瘪瘪嘴，恢复了那副平常的神态。
“本来想好好告个别，还被人抢了个先，你说，我是不是天生没有当正宫的命？”
下了终南山，开起玩笑来毫无顾忌的齐南仙硬生生惹的少年避开目光。
雨后天晴的天气空气也很清新。
只是最为惹眼的是那钟灵毓秀的女子。
“你稍微注意点，终南山最当家的年轻仙子，总说些这些东西不嫌丢人呢？”
“丢你人了吗？”
宋九龄瞠目结舌，简直是毫无还手之力的程度。
“我怎么感觉一直在被你调戏……”
于是终于绷不住笑起来的齐南仙，将手中念奴娇一甩，潇潇洒洒风姿绰约的走到少年跟前。
“走了！”
来的潇潇洒洒，走的也潇潇洒洒的齐南仙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一路顺风。”
宋九龄想想，也只能说出这句话来。
“不要把对别的女人说过的话再对我说一次喔，我脾气不好，很容易生气的，而且……”
齐南仙回顾，浅浅的梨涡浮现。
“我很不好哄。”
“你还真是……”
少年摇头苦笑。
看来自己真是积了八辈子的德行吧。
“真走了，送到不用送，多看看我的背影吧，我等你来终南山，如果不来，我就去武当。”
还来不及去露出惊愕表情的少年，就看着这个提着一把长剑的仙子，一抹紫光，瞬间不见。
“你哪来的背影啊喂！！”
——
很快决定再次启程的一行人少了一个，所谓的亲卫在离开旧蜀地之后也各自回去了武侯草庐。
这一路也显得不那么声势浩大起来，更像是拖家带口游山玩水的游客。
而离别之际，秦越女一直保持的很好，端正而庄重，只不过眉眼之间的春情瞒不过在场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
对待少年即使没有什么动作没有什么语言，但眼波间浓浓的情意让裴洛神都叹了一口气。
却又想到了在浮生山天龙寺中那一记让自己胸口现在还隐隐作痛的手爪，不可抑止的浮上一抹霞红，狠狠瞪了一眼面前的少年。
被看的心里直发慌的宋九龄则是做贼心虚。
这叫什么事儿？
阮清鹫与陆离交换了一个眼神率先离开梧桐苑上了马车。
留下少年一个人，即使姐姐在旁边，秦越女终究还是绷不住自己的心情，踏出两步来，却又在少年咫尺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紧紧咬住下唇的女子，朦胧了双眼，精心画好的眼妆摇摇欲坠。
“瞧你这样子，真怕我跑了？”
于是裴洛神也不好打扰，即使心中此时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话想说，慢慢离开了前院。
少年郎一把将面前比自己娇小许多的女子一把搂入怀中，轻轻抚着女子的脑袋，也用心的不去拨乱秦越女盘好的青丝。
“你要是跑了，到时候我天天去武当山隔着山门骂你，把你的名声搞臭。”
心眼不大的秦越女在少年的怀中瓮声瓮气。
宋九龄畅怀一笑。
“我不是那些行走江湖四海为家的莽客，只是一个从小没了家，由一座还不错的山头养活的，幸运了那么一些的少年，武当山是我的家，我也不会忘了，这儿，白帝城还有一个家，还有一个漂亮的姑娘等着我。”
轻轻伸出手来锤了一把少年胸口的秦越女却不可抑制的泪眼朦胧。
“我……等你回家。”
等到少年步履轻松的终于离开，马车也消失在当街尽头，很好的控制了自己没有嚎啕大哭起来的女子，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去了少年的厢房。
不擅长整理的少年离去之时将被褥整理的齐齐整整。
外头的日光照射进来，**的气息一扫而空，只留下了阳光晒过的味道，这里也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的样子。
昨晚更像是一场春梦。
没有那个女子，也没有那个少年。
秦越女微微恍然，生怕这是一场梦境来。
直到见到了木桌上的一张有淡淡墨痕的宣纸。
女子将其铺展开来，瞬间捂住唇齿，终于不能自抑的啜泣起来。
宣纸上没有什么深情款款的诗词语句。
只有三个字，清清秀秀，娟娟款款。
“不相负。”
世间深情，千姿百态。
或许在当下的气氛中，当下的心情，都能厚颜或真心的说出一句“喜欢。”“深爱。”
但是当千帆过尽之后，谁又能拍拍胸脯，不遗憾又不惭愧的说出一句“决不辜负”？
最怕深情不够，又怕情人相负。
啜泣变为嚎啕大哭的女子只觉得，这是最好的答案。
而在自己房间内，将自己关起来的裴洛神伸出手掌，看了看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
接着微微迟疑的捂住自己火热的胸口。
这位在梨园里待了不久，没有学过几句唱词，便在世人面前扮演了一个貌美男子角色的裴洛神，此时想起了自己学过，但是来到白帝城之后便从未唱过的一段唱词。
外面日头高挂，天朗气清。
不再掩饰自己柔媚声线的裴洛神轻启唇齿。
“太阳落下山，秋虫儿闹声喧。”
“日思夜想的六哥哥，来到了我的门前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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