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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日 父亲、母亲、修罗场

四月一日 父亲、母亲、修罗场

家庭:

家庭是指婚姻关系、血缘关系或收养关系基础上产生的,以情感为纽带,亲属之间所构成的社会生活单位。

家庭是人类社会最为基本的设置之一,也是人类社会基本单元之一。

维系家庭的重要因素是家庭内各个成员之间的共有利益。

似乎有哪个精神分析学家说过这么一个观点——

人类,拥有了智慧(至少是自以为是拥有了智慧),得以将自己从鸟兽的范围中划分出去,与此同时,却也将自己驱逐出了伊甸园中。人类拥有智慧,人类发展生产力,人类的欲求无穷无尽,与此同时,人类这个物种,也就与“自然”这个概念永久性的分离了。

与自然分离,却无法彻底分离。归根结底,每个人都要死,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自然的现象。这也就是说,人类终归还是要面临自然的归宿。

这样半吊子的与自然之间的分离,终归是造就了人类自己在面对自己时候的痛苦和孤独。

人类害怕孤独,人类对孤独害怕得无以复加,于是人类开始寻求依靠,无论如何,无论什么,什么都好,什么都没关系,什么都没所谓,说到底,人类只是想让自己的心有一个归属。

于是,为此目的,人类社会中产生了宗教,产生了偶像,产生了崇拜,产生了家庭——以及,人类社会这个存在的本身,或许就是来源自人类想要寻求依靠的渴望。

家是美好的港湾,家是心灵的庇护所。即使在其他地方受到了伤害,心和胸腔全都遍体鳞伤,大脑和思想全都割裂着泛出鲜血,但只要能回到家,只要还有属于自己的归处,情况至少就还没有糟糕到无以复加的局面。

大概。

当然这里所说的“家”,实际上指的只不过是一个地理位置,而并非是“与家人之间的人际关系”这样虚无缥缈的含义。

家很重要,家人则不一定。

见证一个家庭的分崩离析,这对于吴天吴而言是第一次的经历。

虽然原因不明,情况不明,不明不明。然而,终究,他莫名其妙地从母亲那拿到了一笔零用钱,心情愉悦,脚步也变得轻快,仿佛今晚被强制留在学校里参加家长会这种事情也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踩着愉悦的步伐,简直像是在阵起的晚风间滑翔,吴天吴就这么三步两步地走到了学校的大门口。

然后,他看到了左在綣的一家······不,目击到了这样的状况,他或许已经无法在将这样的关系集成体套上“家”这个概念了。

扭曲,滑稽,荒谬荒唐。

实话说,这样的家庭大概比吴天吴自己的家庭环境来得还要奇怪,奇怪得多。

面前的场景让吴天吴愣在了原地,只是呆滞地旁观着事件进行。

父亲,或许该说是充当着父亲角色的那个男人,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只是一扫而过的视线,没有停留半分半秒,他收回了视线,然后打开车门,上车,点火,引擎轰鸣,车体震动。

他自顾自地开车离开了学校。

·······

母亲,或者该说是充当着母亲角色的那个女人。她站在左在綣的身旁,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对话或是交流。她抬起手,翻过手腕,凝视了一会,收回目光,大概是在看手腕上戴的手表。然后,她在挎包里摸出手机,点亮屏幕,冷白色的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像一块平板的白色砖墙,刷满了粉末与油漆。

她点亮屏幕,翻动,手指划动,一上一下······不久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她与左在綣的面前。

她坐上车,车轮转动,黑色的铅块无声无息地流进了广袤无际的黑夜里。

左在綣被留在了原地。

轻盈的一阵风,从月夜的远处匆匆而至,左在綣身上的校服摇摆着轻轻晃动,她伸手,按住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

······

在这一家三口身后不远处看完这一切的他,此时只剩下了哑口无言。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存在,教学楼里依稀的光也全然熄灭,黑与沉寂在校园里回响。

他可没打算要目睹左在綣家庭内部问题的爆发现场。

虽然也有料想到,像是传闻中那样完美的模范示范家庭,在实际生活中是不可能的存在,然而,他也没料想到左在綣的家庭环境居然扭曲到了这样的情况。

看了看左在綣,收回视线看看四周,再又抛回视线去观察左在綣。目光游移,来来回回,不断间替着轮转,倒也不是他在担心左在綣的状况,他仍然停留在原地,这里面的主要原因是左在綣还在学校的大门口站着,恐怕比学校的安保人员还要来得尽职尽责,压根没有离去的意愿。

学校只有一个大门提供通行,学校的后门则是因为出于防范学生逃课的目的,是处于常年封闭的状态。

既然设立了这个门,但又把这个门永久性地关闭,那么,请问,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去建这个门呢?

现在的他,现在的吴天吴,他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想要如此质问学校的管理层。

不过,说到底,社会资本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工程才能够得以良好运转的。

在地上挖一个洞,然后再把洞填上——资金得到了运转,每一个参与方都满心地感受到了心满意足,只有大家的地球母亲被莫名地挖了个洞然后又被填上,简直像是滚石头的西西弗斯一般荒谬的运作原理。

不不不,现在哪里是考虑这种宏大命题的时候?

他甩甩脑袋,动作剧烈,简直感受到大脑与脑壳之间碰撞的声响,然后,他开始切实地思考起翻墙出学校的可能性。

······

“你都看到了吧?”

声音冰冷,生硬,硬脆,从风与风之中的间隙,不动声色不带感情地递到了他面前。像泛着冷光的铁,像冷色的铁熔铸成的钢,像由钢浇铸出的剑刃。

左在綣没有回头,背对着他。

背影高挑,但这时候却显得有些娇小。

“唔······”

他下意识答了一句,转动头部,目光再次再次扫视了一次周围的全部情况——寂静,无有人影,空空荡荡,只有极深极邃极黑暗的夜色在窸窸窣窣。

好了,即使是想要逃避,现在恐怕也没有办法了。

此时此刻此间此地,在这里存在着的智慧生命体,有且仅有他和左在綣两位。

除非是左在綣能够跟幽灵态的存在沟通,否则刚刚的话语就是抛给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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