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怎么回事？”
在谢唯催促下打开门后，林忱一面摁亮客厅的大灯，一面盯着她正弯腰脱鞋的背影问道。
明明进了男生的家里、却好像终于放松下来的谢唯轻巧地换上拖鞋，回头俏皮地吐了吐舌。
“总之，先赏杯茶喝如何，这位老板？”
“你还挺不客气。”
林忱摇头，但也没有拒绝。将书包随意扔在沙发上，他扭头走入厨房。
“你自便。”
“好好。”
可爱的笑容持续到林忱彻底消失在厨房门后为止。女孩于胸前揉着小手，局促地陷进沙发。
趁着热水壶发出轰鸣的间隙，她微不可闻地深呼吸了两次。
重新观察这间不大的客厅。简洁的摆设，门口整齐摆放的拖鞋，落了灰但总算不很脏的茶几。很有他的风格。
她悄悄四下张望着，忽然目光被什么吸引了。
不远处的沙发靠背上搭着一件酒红的短袖。尽管已干透了，颜色却仍深浅不一，显然是被汗水洗礼过了。
脑中突然闪过——虽然她并没有亲眼见过——林忱在球场上挥动球拍的一抹剪影。
“咕。”
女孩咽了口唾沫。她不自觉地朝那边挪了挪，小手渐渐抬起。
“你在做什么？”
“唔！”
肩膀一颤，谢唯以极快的速度坐正，挤出一点尴尬的笑。
“没、没什么。”
“你看起来可不是这样。不过算了。茶来了。”
“嗯，谢谢……！”
为了掩饰内心的动摇似的，谢唯匆匆接过淡绿色的圆杯，埋头啜了一口。突然地，她的脸刷的被染红了，并在林忱欲言又止的注视下略痛苦地哈着气。
“呼……！”
“我刚想说的——烫，注意点。”
“那、咳、噗呼……那种事，磨环招点告树偶（麻烦早点告诉我）！”
谢唯边努力伸着小舌，边含糊不清地抱怨道。
“你又没给我机会。”
林忱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而且，刚泡出来的茶肯定是烫的吧。你没有常识的吗。”
“这……”
“那么，铺垫这么久了，也该进入正题吧。”
在谢唯想方设法找出新的话题之前，林忱轻放下茶杯，两手交叠托住下巴，颇有些正经地说道。
他看着谢唯产生动摇、或者说总算藏不住动摇了的眼睛。
“我先说好。虽然当初说着威胁、要挟什么的，我其实并没有强迫你答应我，对吧。”
“欸，是、是呀。我也没有那么说……”
谢唯犹豫了一下。被黑色长袜包裹的双腿微微贴在沙发边上，纠结地绞在一起。
“那么。”
“呜、嗯……”
“如果你真的认为我的要求很过分、很恶心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
这次，谢唯的眼神没有躲。当林忱隐隐藏有不快的尖锐目光径直投来的时候，她悄悄捏着拳头，双眼笔直地迎了上去。
“只要你明确地告诉我，说‘我不想去’，我绝对不会再这样纠缠。”
林忱继续说。语气看似——听似很平淡，满不在乎的样子。
谢唯喝了口茶。温度比起之前稍凉了些，但仍然有点烫嘴。她小口小口地咽下茶水，喉咙渐渐传来轻微的灼热感。
在明知面前为了自己而多少有些反常的少年正灼灼地盯过来的情况下。沉默。
随即，她似下定决心了一般缓缓启唇。但在那之前。
“我……”
“也许我不够格说这种话。与其这样对我视而不见，你还是正面拒绝我比较轻松。也不需要费尽心思躲着我。”
林忱几乎在同时，也罕见地流露出明显的不快，如是低声道。
“今天这样，让我很不舒服。”
“欸……？”
很难相信这种话会出自那样我行我素的家伙之口。但他确实说了。
“我的话说完了。”
“是吗。”
谢唯重新陷入沉默。没一会，她转头拎起不久前从家里带出来的背包，当着林忱的面红着脸拉开拉链。
咕隆。
几声闷闷的响声，约莫六七件胡乱裹在一起的衣服滚落在沙发上。
“这是什么。”
“你……你自己看！”
谢唯颇羞赧地侧了侧身，拨开因杂乱而难以看清的衣服堆。
和服、水手服、体操服……当然，也有林忱上回被迷得移不开眼的女仆裙。仿佛见到了哪位女生的购物车一样，五花八门的只在动画里见过的衣服正躺在眼前。
“这是我的……呃、那什么……勉强抢救下来的衣服。”
“就这样带出来好吗。被那个姓顾的看到就糟糕了吧？”林忱问。
“噢，梓叶被我哄去洗澡了……唔，问题不在这里啦！”
谢唯胡乱把衣服重新塞进包里，不自然地把背包推到一边。她双手摁着膝盖，前倾着身子用力地凑过去。
很近。几乎到了呼吸能拍打脸庞的程度。
“你、干什么……”
饶是林忱再淡定，也不由得想退。但直到脊背撞上沙发为止，女孩都没有停止朝这边接近过来。
终于，他被左右纤细的手臂包围，被迫直面阴影笼罩下的谢唯的脸。
很难想象有人会被同一个并无关系的人连续壁咚三次。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桥段。但事实正相反。
心跳在加快。
“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他挣扎着挤出一句不相衬的话语。
“咦，拜托，你可是男生欸。这句话不应该是我说才对吗？”
谢唯微微呈现出腮红的脸颊勾起嘴角，不无紧张地强撑道。很显然，看似主动攻击的她其实也并不从容。垮下的衣领露出一大片雪白的风光，全然不觉。
而对对方来说，这无异于苦刑。
“是、是吗。”
林忱硬板着脸，退无可退地屏住呼吸。
“那么，你要说什么？”
这是一场气势上的对垒——谁先原形毕露，谁就会不可收拾地陷入被动。相反，虚张声势到最后的人将掌握战局。
林忱自以为是很沉得住气的。自以为。
“我都把东西带过来了，事到如今，可没有由着你说什么‘你大可以拒绝’之类的漂亮话的余地。”
“可你今天显然在躲我。”
“那是——”
谢唯滞住了。
微屈的膝盖支在沙发上，正立在林忱的两腿之间。她双手撑着沙发靠背，居高临下地和逐渐恢复镇定的林忱对视。
只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她就会彻底陷入被动。她深知这一点。
正旺的士气似乎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是什么？”
但女孩最终放弃了这根稻草。她吸了口气。
“因为今晚要来你家，我很紧张！这、这样说能让你满意了吗？！”
眼角几乎要沾上泪光地，她咬着唇道。
“呼……呼……”
缓缓撤回双手，谢唯难以自抑地站在林忱面前，胸脯随着剧烈的呼吸微微晃动。
含在心灵深处的不安和隐隐的兴奋，以及将心声坦言吐露的巨大羞耻感一起涌上来，令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躁动的情愫。
眼泪就是这样。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擅自冒出来。
这场较量，是她败北了。
是这样吗？
“——”
林忱怔怔地坐起身。手一滑，又陷回沙发当中。半晌。
“……哈、哈？”
他傻傻地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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