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莲少校的视角)
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但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 我好像答应舞璃出走,但身体却是不听使唤。无力感像无数锁链,紧纒我不放。
我的记忆凌乱不堪,只残存一堆人物谈话的景象,甚至有一点已经想不起对方的容貌,不论我如此费尽力气回眸,换来的只是感到徒然的绝望,以及的生不如死的疼痛。即使舞璃替我治疗,使我摆脱顿然失明的症状,但我仍什么都感受不了。
就连碧琪屹立同伴尸体前,我连奉上一句安慰话语也不了了之,那时候无故牺牲部下的心情,作为首领的我又怎可能不懂?她只是强忍悲伤。
舞璃他…因为我的懦弱,不惜动用这个恩赐,杀了不少士官,满手鲜血……
碧琪也因为我的无庸……不惜舍身追查军中的机密情报……若是她被逮捕,算上盗窃皇家机密文件一案,军队必定轻饶不了她……
大家仅是唯命是从的军人,仅是立场不同,根本没有必要做到互相残杀这个份上……
安洁娜拉城的大家早己为了对抗帝国军身心疲惫,难道我们还要眼见流血方能罢休?
明明我不能就此气餧,但现在的我除了任恁意识牵着鼻子走,还能做到什么?
“小莲,你再睡晚点吧,我们还未到目的地。”
啊啊,舞璃在我的身边?这也是正常,毕竟我们还在路途,约定了一起逃离基地,到军人的坟墓吊悼。
等等,我现在开不动车,军用的运输摩托车也被某人炸飞,那么谁在开车?
“舞璃?!难道你在开车…这种苦活不适合你…呜呜”
“小莲,我不是说过不要勉强自己,你的伤势不浅,随便晃动会使伤口破裂。”
当我取回意识之际,发现自己倚靠舞璃的后背,双手被他以环抱的形式捆绑在前,头被重重的绷带,单是稍稍摆动头颅的动作,剧痛都油然而生,无法动弹。
仔细一看,才注意舞璃脱下棕色的军衣,剩下白色的衬衣和黑裙,盖上我的肩膀。然而我的骑士制服全被脱了,里头什么都没有穿,只剩下缠绕腹肌的绷带和米黄色的蕾丝胖次和,丰满的胸脯暴露在外。
另外,凸起的重要隐密位置被军衣的领口处掩盖,胸前的一对庞大、富有弹性的摇晃软垫也正好按压舞璃的肩上。
“舞璃,你…你替我更衣…”
顿时我满脸潮红,尴尬得张口结舌,不敢直视舞璃,他听了也害臊方寸大乱,差点忘了搞拨肽盘,摩托车险些撞上山坡。
“唷?!小莲…不要误会,那时候事态紧急,你的伤口流血不止,加上车祸时衣服容容烂烂,不脱个清光是无法治疗。”
“但是,你全…都看透…对吧?”
“啊,一点吧。”
他支支吾吾回腔,我们沉默良久,气氛一片死寂,直到其中一方生涩的方式打断。
“纵使…你的春光外露,但我…我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绝不会羞辱你…”
「因为你保护我才弄得伤痕屡屡,我怎可能不领情?就算不能保证你的安危,至少也要保住你的性命。」
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和认真回答,我则温柔地劝勉,将头轻倚他的肩膀,偶尔也做了不符合骑士个性的撒娇行为。
“舞璃,今天你怎么了,真不像你平日的个性。按道理而言,作为骑士的我,为你献身是义务,同时是一份福气。”
“但伴随牺牲和忧心度日的骑士并不合我意。小莲,我不希望你为了我白白流血。”
“舞璃,多谢你那么关心我。但是这条道路是我抉择,我不能因为一时痛苦远离和扭曲自己的信念。”
我蹭擦舞璃的肩膀,像猫那样迎对满怀忧虑的他,我下意识渴求安抚他的心,不论用肉体还是言语,我渴望成为他心灵的支柱。
不知道为何想起舞璃,我会选择无条件付出,渴望被她爱慕。更何况,我的信念就是遵照舞璃的意志。
“小莲……其实我……”
舞璃的话听来若有所思,但待他话说到一半时再次沉默,原本我想的追问下去,但他仍坚持闭口不提。意念之间,我的位置与他对调,被他固定的手尝试拥抱他。
“舞璃,一切会没事的,因为有我在,我会一直陪伴你,那怕是我们前方是地狱,我会跟你赴会。”
“是吗?但愿如此。小莲”
他徐徐地回腔,侭管语态敷衍,多次停顿,但我隐约感受他稍为放下沉重和抑郁的心结,又补多一句解释。
“小莲,一路以来,我对你隐瞒太多,也对你下达无数令你痛苦和残暴的命令,如今连累你与部下反目成仇,被军队逮捕。你会恨我吗?”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疑问,我只能沉默应对,不能坦白内心的感受。因为当刻的苦难是真实,也是舞璃的缘故添上的,我瞬时揪心反思自己的经历。
我确实爱着舞璃,同时也重视安洁娜拉城的士官们,要我从两者抉择,我无所适从。
即使我只是舞璃派遣当地就职的军官,但没有他们的支持,基地就不在帝国军的进犯下会坚守多年,屹立不倒。所以,我不想背叛大家的信赖,至少在幕后保护大家。
自舞璃来了后,(洁雅殿下)皇家的为难、资源匮乏、军队内部分裂等问题逐一浮现,算上外方帝国军的蠢蠢欲动,基地军权渐渐被皇家把持。单是这点,我已经无法轻饶皇家干涉在内的做法,也一度对舞璃袖手旁观的不满和失落。
真是讽刺,亏我是皇室御用骑士,却对自己的主君忠心动摇不己。
“抱歉,小莲。我行事有点自私,明明叫尽你于尽污秽不堪的苦活,自己不但独善其身,还要厚颜无耻恳求你的原谅。”
刹那间,舞璃回眸后方的我,用一对哀伤的澄金眼瞳瞪视,诚恳地等待我的回复。每逢我碰见他的忧郁表情,我更无法回腔,泪意油然而生,恐怕彼此置身残酷的地狱,根本无法责怪谁。
「假若时候到了,我会跟你解释这里一切,包括蕴藏我心腑多年的秘密。」
“但在这之前,小莲,我们到了。”
舞璃减缓驾驶摩托车的速度,我们停驻于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微风吹拂。
平日的我,要么对着办公室的文件山丘,处理枯燥行政工作,要么冒着被杀的觉悟,携带枪械在战地打滚。很难想像自己竟可抽空来到那片普通的恬静的草原,或者我不仔细环顾四处时可能是这样想。
“小莲,这片荒凉的地方就是你拼死要带我来的目的地?”
舞璃下了摩托车,他被环绕草原的景象吓退,我也同样下了车,掏出一个行李箱,走往他的前方。
「舞璃,我们走吧。」
留下这句话,我踏上草原的石铺路径,伴随踉跄的步伐和一对绑上纱布的乏力纤瘦大腿上路,舞璃见状后便连忙搀扶,抓紧我的左臂,搭上他的肩膀,温柔地劝阻。
“小莲,你就不要勉强自己,先休息下来。”
“不行,我一定要带你走到这个公墓的尽头。”
「这种事晚点再做也没有问题?你刚刚大患在即,连走路也那么吃力,你叫我怎可能放心让身体疲弱的你乱跑。」
舞璃愤然骂道,他捉紧我的肩膀,激动的摇曳我的身躯。听到他的责备,刚开始时我呆若木鸡迎对他,后来便平静地反驳。
“舞璃,求求你。只是跟随我走就行了,别的就不要过问。”
“小莲,你是认真跟我作对吗?”
“拜托你,舞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想法,但能否给我一点时间嚒?”
舞璃严厉瞪着我,我怯生生地低头回避,不过我强迫自己正视他的双目,因为我想以当之无愧回应舞璃。不倾,他绷紧的脸容缓和,他以手掩盖双目,将脸扭到一旁,我猜他是想尝试消化事情。其后,他徐徐叹息,轻摸我的头说道。
“好吧,小莲你记着不要勉强。”
“感谢万分。”
我拖着他的手,穿梭遍布坟幕的大道,无数十字架和墓碑堆满整个草原,这里一带人烟罕至,就算有着访客,大多是搬抬棺木的队列,迎送阵亡士官的家属和友人。
「愿逝者在天国与天父相聚,阿门」
念读最后一段祷文,老迈的牧师闭上厚重的圣经,一对母子身穿漆黑的丧服,花白的母亲流泪抽泣,十五岁出头的少年一直安抚他的母亲。我则提着行李箱过去。众人见状后纷纷投放不悦、敌视的眼神,就像认定我是杀人凶手,他们恨不得将我杀掉解恨。
“真难得,军人小姐居然会大驾光临此地,请问找我们有何贵干。”
年幼的儿子咬牙切齿追问,他伸展长臂,要求母亲后退,掩护自已的家人,摆出的狰狞的恶相,生怕我们会拖累他们。我则步步为盈,以柔和、谦卑的语气释除他们的疑虑。
“请问你们是威尔逊少尉的家属?”
“对又如何?你们那群狗娘养的军人夺走我的大哥,如今你要捣乱我家的丧礼?”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代表军方那边通知家属。”
我坚持己见般说服萌生恨意的家属们,我深悉一般民众对军人积怨颇深,就算我的话对他们是不绝于耳也好。
“是吗?如果军方真心诚恳通知我们,为何穿成不修正边的的样子会面我们?”
那儿子诟病我的暴露衣着,上身披上军装大衣刚好掩盖圆润屁股,人们看起来必存尴尬和误会。
“由于私人原因,请威尔逊先生谅解我的做法,亦希望你们能平心静气地听我的解释。我是安洁娜拉城的司令官──司徒莲少校,有关威尔逊少尉方面…”
「给我闭嘴,我们才不想听军队的走狗的解释!!」
「停手,儿子啊。袭击军人是犯罪……」
不待我的话语完结,那少年满怀怒腔朝我们抛掷石头,我下意识挡在舞璃的身前,不让她被落石砸伤,我的头却不堪地被碎石掷中,脸庞挂上长长血丝。那母亲则悲哀地劝阻他的儿子停手,又硬拉着见志不从的儿子,跑到我的前方跪下谢罪,生怕我们会追究其过犯。
“少校大人,请原谅我家不肖子的恶行,恳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若多多得罪,请记我这个母亲上。”
“母亲啊,你根本不用向那群混蛋求情,反正他们杀人无数的恶鬼,不懂听人话。”
“闭嘴,你这个逆子。你不能想想自己对什么人说话?人家好歹也是保家卫国的将领,没有他们,我们的家老早就被帝国军铲平殆尽。”
“那又如何?他们守着我们家又如何?但是连年征战,害我们多少亲朋戚友死在滔滔不绝的战火中?”
那位母亲淌泪掌掴吐露令人揪心真相的儿子,目睹此况,舞璃则板着脸观察,我则沉不着气插手干涉他们的纷争。
「已经够了,你们能听我的想法?」
我强硬拉开对骂的母子,打开行李箱,将沾了血的男军服塞到两人的手中,郑重地解释一番。两人听了后便安分下来,母亲接过那遗物便抱紧其痛哭,威尔逊的弟弟一边拭泪,一边搀扶母亲站立,情景实在令人看不过去,我的心在恸哭,回忆威尔逊临终前交托我的遗言,我的眼眶濡湿,鼻子是酸溜溜。
「拜托了、司徒少校,求求你……拯救这个国家……」
这句话我听了不知多少次,全是士官临终前对着我说的话语,但是我却力不从心地敷衍过去。
“司徒少校大人,我的大哥临终前留下什么话?”
威尔逊的弟弟提起母亲,认真地询问。面对他的追问,我顿时语塞,呑咽不了气,良久过后才满怀懊悔回腔。
“他拜托我守护王国。"
“是吗?到头来,相比家庭,他还是重视军队。”
"谢谢你给我们大哥的遗物,但不代表我们会原谅你夺去我的家人。"
那孩子摇头叹息,接着伴随沉重的步伐与家人离去,他们告辞前,我不忍心道了一句道歉。
“真是万分抱歉,我害你们家人葬身战场。”
“啊,与其净说这堆动听的话,倒不如赶快返回自己的岗位,尽早终结战争,不要让我家的儿子白白牺牲。司徒少校大人。”
“对啊,司徒少校大人,你不是我们王国的骑士?保护弱少不是你的本职?还愣在这里算是什么回事?”
听见他们落下此话,我仿佛注视到威尔逊的影子,他的身影与自己的家人重疉,仿如屹站他们的身后,温情地拥抱家人,同时也真诚地向我点头道谢。注视过后,我泪腺终于冲破临界点,划下一道道泪痕,咽泣地自责。
“威尔逊少尉,你知道我根本不配你的谢意,因为我在你重伤不治的时候将你枪毙,守不了带你回去的诺言。”
「司徒少校,现实本就是不尽人意,但没有少校不惜违法、私下为我立坟、拼死将我的遗物交托家人,也许我可能永远与家人阴阳分隔,客死异郷。谢谢你给我留下最后的尊严,下官对你有无尽感激之意。」
“少尉,恕我无庸,像我那种连恩赐也没有的骑士,连看管基地也力不从心的司令官,单恁我的绵力,真的能守护王国,保护舞璃殿下?"
「你做事真是不干还脆,少校你根本不是能力不足,只是欠缺成就大事的决心,不懂得如何运用守护别人的能力。要不然的话,我们安洁娜拉城的士官又怎可能跟随你?他们都是有先见之名的将士。」
「请你不要再妄自菲薄,会害我们基地丢脸的。自己的迷惘就该自己扫清。」
威尔逊少尉交叉双臂,捧腹大笑,随后朝我挥手告别,伴随愉快的心情上路,跟随家人消逝而去。
“谢谢你,威尔逊少尉。”
我向着少尉的残影行了正式敬礼,我的视野仿佛清晰,闷在心腑的总算郁结松动。
“小莲,你认识那个士官?”
舞璃摆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他上前回望威尔逊上尉的墓碑,我轻抚头上的血迹,还残留一点余温,似乎述说刚才所见的不是一场梦,重复提醒我的使命。
"对啊,他是我亲手葬送的士官。"
"舞璃殿下,如今大战在即,我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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