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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尔菲娜和伊波利特

黛尔菲娜和伊波利特

“我爱你,阿狄司,自很久以前

那时我还是鲜花一般的少女

你看上去是欢天喜地的小孩。”

——[古希腊]萨福

沉淀着粉笔灰的铝皮水桶里,斑驳破碎的晨光荡漾着幻灭的星空。磨破了白漆皮的运动鞋紧绷着的双足顺从着湿润的风的气息,打着舒缓的节拍摇摆着。

整个G市的入冬气候是如此惯常地慵懒着的——晨光熹微的地平线处,和缓如羊群的云团病怏怏地挪着小碎步——灰白色的绒毛里积蓄着南国温柔的日光和雨水——在溢满葱绿的高原和山丘、寂寥无声的果园上深沉地呼吸。在那吐纳之间,冰冷的大地为温柔的雨水纵情地亲吻着。直至云消雨霁,大空中漏下几丝露珠般闪耀着的日光——这里的冬天就是这样不急不徐地等待着她所追逐、所迷信的女神在人类的恐惧中回复她自身的全体,自嫩芽冲破一切必然性的枷锁后的时代必然是属于女神的岁月,慵懒的冬日不过是奉献给春日的牺牲——纵使这样深刻的意识被永恒封存于恐惧的生命里。

黄黑色的抹布在黑板上俏皮地画出一只走了样的猫儿。

“.......那是谁啊......那是谁啊.......那是不学英语人.......那是不学英语人,不学英语的人是擦黑板的小樱......extravagant......不是extravagant.........是什么意思来着.......”

樱哼哼着拎起皱巴巴的水桶。

“管他的......反正那个老鬼总不可能次次都点我回答这些破问题......”

尚浸没于夜气中的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对不起啊!樱......我......来晚了.......”

满头乱发的灯扶着门框大张着嘴喘着粗气。

“说好......今天早点来和你.......和你值日的,结果.......”

“小糊涂仙!我都把你的活都干完了.....你.......我看你是成心想偷懒!”

随着水桶哐当一声落地,樱恶狠狠地揪住了灯涨红的双颊。

“嗯家......嗯家又唔是故意的!饿......”

“今天下午的保洁你一个人做!每次我们一起做值日你都偷懒!”

樱佯怒着松开了手。

“......反正.....樱你总会帮我做的不是吗......我反正只用在旁边给你打打气就行了啊.......”

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那下午你就一个人慢慢打扫好了,我今天才懒得管你呢,真是......平时对你太好了,最后被坑的反而是我.......给我把桶里的水倒了!真是的........”

樱毅然决然地背转身子。

“别......樱......打扫整个教室,我.....我一个人哪里应付得过来嘛.......你.....你别这样.......”

“搞得好像我打扫一整个教室有多轻松一样!而且我今天下午是真的有事情,喂,我说你,帮你干了这么多活,你帮我干点活很过分吗?”

“拜托.......人家本来还有个好消息要通知你,你.......你这么一说就算了.......”

樱冷哼一声。

“就算你告诉我我买彩票中了一千万,我还是连根头发都不会帮你捡......”

“才不是!我......你想听的话........就........”

“好稀罕么?搞得像是多重要的事情........”

“才不是!我们班换英语老师了!刚才我听到云雀老师在那里打电话,说什么以前的那个老鬼因为年纪大了,打算回家休养一段时间......这......这怎么不重要了?他不是最喜欢针对你和我了吗?现在他走了你该高兴了吧.......真是的……你看你笑成那个样子……”

“我……我没笑!虽然……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樱的嘴角怪异地抽动着。

“好了,你现在开心了吧?以后啊,再也没有上课动不动就抓你出来批斗的老鬼啦!怎样?现在你可以……”

灯满怀期望地看着樱。

“不——行!”

樱狠狠揪一了一下灯的耳朵。

“我以后可不会再这样惯着你了!”

“真讨厌啊你!樱你这样子下去怎么会找得到男朋友呢!又凶又啰嗦,谁以后跟着你谈恋爱肯定有的受的……”

捂着耳朵的灯怨愤地瞪着樱。

“哈,我找不找得到男朋友是你说了算的吗?找不到又能怎么样呢?反正呢我就是喜欢这么又凶又啰嗦。假若我是个风一吹就倒的大小姐,那像鸡姐黑牛之类的家伙要揍我,我岂不是乖乖站在那里挨打?傻瓜,你如果老是想着被男人护着那怎么成?哎,万一那个男人到时候也要揍你,你难道又要找另一个男人来护着你.......”

“我......哪来那么多想揍我的男人啊?”

灯不满地嘟起了嘴。

“是是是,每次都要和我诡辩,真是.......”

樱轻轻地摩挲着灯的一头乱发。

“要我帮你扎辫子吗?”

“不——啦!我现在要独立了,才不让你惯着我——”

灯傲然地扒开樱的手,翘起下巴睥睨着一脸好笑神气的樱。

“随你的便,反正下午的卫生还是你做就行.......”

“喂喂!我......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啦!”

“哼,不是某人自己说要独立吗?怎么搞的......马上就要英语早读了,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不是都换英语老师了吗?樱,哪个刚来上课的老师会在第一天罚人啊?反正我是没见过,只有你这种不知道是好学生还是傻学生的家伙才屁颠屁颠地赶早来上课.......”

“管他来不来上课呢......我今天是来做保洁的,哪里像你这种瞌睡虫......”

樱嘟嘟囔囔地提着水桶走出了教室,略显干裂的双唇却笑意微绽。

“.......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做值日呢,傻瓜.......”

隔壁的教室已是书声琅琅。

烫着夸张大卷儿的语文教师——也是樱和灯本班的语文老师——一位凶神恶煞却又偶尔吟风弄月的中年妇女,正雄赳赳地巡视于睡意渐浓的学生之中。

“又提前上早读吗.......想想我们今天还真是清闲死了........”

清晨的日光轻抚着少女纤细雪白的后颈,生锈栏杆斑驳的投影在充满活力的胴体上静静地描摹着格子纹样。樱今天的脚步格外迂缓,她微眯着双眼,贪婪地享用着阳光稀薄而令人颇觉惬意的温暖,侧耳倾听混杂在书声中的足音——现在她似乎很少再在那闪耀着霓虹灯的长夜里发现一个孤独而自为的自我,一股温暖的海流仿佛将她的本体浸润其中——个体生命的坚冰在那里得以全然消融,这样的“好感觉”似乎除了其抽象的命名以外并不可为个体所言说——其体验甚至也为当代的一切个体所嗟异。或许自由与这种沉溺是枘凿不相容,又或许自由本身即是这种沉溺本身呢?

洗手间的门洞恍如拂晓中透着光芒的兽眼。

白得浑浊的水流撒着欢儿泻进桶内,水珠儿粗暴地溅在少女的胸口。

搓洗抹布的樱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那面满覆黑污的镜子。

这面镜子果真古老得过分——清晰的、现实生存着的人——呈现在镜中的不外是一个模糊的倒影。站在那对方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里生存的另一个人,似乎在她看来,自己也是那么陌生而令人不安的存在。然而相互割裂的彼此似乎也有些能为感觉所察觉的共同之处——

樱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些水,在双唇上轻轻抹了抹。

这下子令人尬尴的干裂痕迹就看不出来了。水流被樱拧得更大了些,愈发得意洋洋地冲洗着抹布上横七竖八的粉笔条纹。

“好了.......这会儿该回去上课了........”

“抱歉啊,这位同学,请问你是哪个班的?”

另一个水龙头带着令人颤栗的吱呀声被扭开。

出奇动听的女音。

然而在这所学校的空气里却显得异常陌生。

昏暗的洗手间里方才还是晨光点点,然而迅速地,积郁着海流水汽的乌云缓缓地将那清亮的金色自私地揽入怀中,阴影在黄白色的瓷砖上弥散开来。

女音颇有些喑哑而混浊——然而当它的每一个音节却又清晰地叩击着樱本就有些颤栗的心脏。樱的精神仿佛陷入了一个恍惚的陷阱,以至于她的口齿竟戏剧性地含混不清——

“我……我……16……16班……”

她极力使自己的兴奋表露得不那么明显。

不……怎么可能……可是那样的声音……

“啊,那真巧啊。我是你们16班新的英语老师,听说了吗?我这么说是不是有些突兀……”

樱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而精神里的全部生命却以惊人的速度向着那个遥远而混沌的过去回溯着——毋宁说是某种复归。那个郁热的午后带着被意识的温暖,驱使着樱偷偷地往向了右方的镜面——

“你的名字叫樱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是……是啊!你……你是……”

樱忽然颇激动地对视着那个突兀地发出声响的本体——再也不愿空虚地注视着肮脏而模糊的镜面、再也不愿面对落叶遍布的清池。全部的憧憬和期待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完全的外化。彼岸乃不成其为彼岸了,乌托邦似乎也不过是幻梦的实在性的终结与复归,樱是那样迫切地渴望大声喊出内心深层所埋藏的一切——不能对于其他个体所言说的一切,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狂喜的双目所热切注视的当前——

然而那现实似乎才是一面沾染了黑污的古镜。

本应是充满张力而窈窕的胴体却裹在了肥大的黑色对襟衬衫和黑色纱裤里。

本应是波浪般流淌的满头金发扎成一个怪异而保守的圆髻。

本应是灿若星空的动人面容却被粗暴地架上了一副媚俗的红框眼镜。

不,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这一切不过是幻影,是表象——

樱涨红着脸侧开了头。

“唔,那看来我们以前确实是见过面呢。我是克琳希德,你还记得吧?”

“我……我记得……你……”

樱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期待。

“那就挺好。马上要早读了,怎么还不去上课呢?”

“我……我是要值日……”

“这样啊,我知道了。你平时英语成绩怎么样啊?”

“英语吗?英语我……我的英语怎么说呢……不太好……”

“不好吗?那以后就好好跟着我学吧。我们G市学生的英语成绩普遍都不怎么样,所以你要是学好了英语,这可是很拉分的哦。”

克琳希德短促地笑了笑。

“你们教室在哪儿啊?你带我去那儿好吗?”

“好,我.....我马上带你.......带您去.......”

樱慌乱地把抹布往空桶里一扔,正待迈步出门时,又怯怯地回头嗫嚅道:

“那我......我走您的前面.......”

“好啊,你先走吧,我不太熟悉学校里的路。”

当樱试探着向洗手间外迈出那一步时,她忽觉自己的心脏跃动的频率远超自己的想象——滚烫的血液急剧地冲击着她的大脑,运动鞋每迈出一步她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大腿神经谵妄般的混乱状态。即使她连转过头去偷瞧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从未想过,那个人居然还会再度出现在自己身边。

过分压抑和焦躁的七年以内,樱反复追溯那种深深烙在DNA里的感觉——某种主动给予的爱意,保护,和最终的祝愿——去逃避和缓冲全部的梦魇。然而这种安慰必然借助某一具体的形式——一个外部的具体的形式,那种内在的温暖才切实至终能为冰冷的肌肤所感知的程度——

午后的绿茵草地之上,静静坐在树阴里读着《论“尚未”范畴》英译本的金发少女,细长的睫毛里,小精灵般的日光自由地嬉戏着。全部的温暖和慰藉都将回归到那饱含着爱意和温柔的细长双眼中——只有当幻觉,樱的幻觉,如钥匙一般触及这个潜在于最深处的形象的那一刹那,温暖的感觉才拥有冲破少女的心结而支配她的全体的力量。

回头看一眼.......就看一眼.......

樱深深吸了一口气。

缓慢而不易察觉地转动脖颈,偷眼一瞥,如同妄图偷窃零食而不被发现的孩童一般——

模样和装束早已换了模样的克琳希德,带着黑色的耳机,心不在焉地瞧着窗外的——在脸红发烧的樱看来不外是一片空白的无趣景象。

那本应是流动着原始水元素的海蓝色的双眼,却在怪异的镜片反光中静如死水。樱忽然经历了一种令人痛苦的剥夺感。幻觉是那充满希望的“尚未”范畴,而那现实则是一切发展可能性的彻底终结——

“老师......老师,那个.......我......”

克琳希德竟连瞧也不瞧她一眼。

就算只是让自己带路.......至少也注意一下自己吧.......

为什么这么想呢,樱?

因为......自己是那么憧憬她,那么想见到她......想感谢她曾经保护过自己,想感谢她给自己吃的冰淇淋(虽然最后被那个凶狠的绑架犯扔掉了),她给予自己的东西是绝对不可替代的——她不记得自己曾在谁的身上获得相同的感受,而那种感觉是那样坚执,仿佛是某种至高的宗教体验一般,如守护神一般庇佑着尚未成长的少女,教诲她厌恶与远离一切的黑暗道路;教诲她向着灯的苦难伸出手——

只有这些吗?或许还有更多的?

但我只想见到她,告诉她我所思考的这一切,认真地对她表示感谢——

“克.....老师,那个.......我想......”

“已经到了是吧?好的,谢谢你,樱同学......”

克琳希德礼貌性地笑了笑,随即探身向教室里望了望。

“唉呀,怎么只有两个同学来上早读了?大家都去哪了?”

“他们.......还没来吧......”

克琳希德叹了口气。

“那樱同学,你先进去坐好,把英语书拿出来......你们上到第几个单元了?我记得你们以前的老师说只剩最后一个单元了是吧?那边那个同学.......”

灯惊慌而讶异地从教室里跑出。

“您.......啊.......”

“我是你们新来的英语老师。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刚来,认认人........”

“我吗?我叫灯......”

“好的,我记住了。你们先进教室去吧,把课本拿出来,背最后一个单元的单词,我在这里认认那些迟到的同学好了.......”

克琳希德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手机。

“好了,你们两个先进去吧。动作快点.......”

“好的,我们马上就进去.......”

灯一把拉过微张着嘴巴、双眼发直的樱。

“搞什么啊你!哎,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英语老师吗?没想到居然还挺年轻的啊?就是这个衣服的品味怪差的,她一穿上就老气横秋的.......喂,樱?你怎么了?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灯死力戳了戳樱的额头。

樱茫然地转头,邓邓呆呆地望着灯。

“我......没怎么......只是......”

“怎么啦?新老师把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就有点不对劲.......真是的,到底谁才是小糊涂仙啊?快点,我们得回座位上去了!”

“哦.....好的.....”

樱木楞楞地走到座位上,从军绿色的旧书包里缓缓翻出那本五颜六色的高中英语教材。

过不多时,迟到的学生们一个个悻悻地走进教室。好容易所有人都不情愿地落座,嘟囔着从书包里摸出英语教材后,皮笑肉不笑的克琳希德这才不动声色地走进教室。

“Good morningboys and girls!简单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你们新来的英语老师,我叫克琳希德。其实呢,我是昨天才被教育局调到三十一中来教书的,所以跟大家一样,都算是刚进入这所市级示范性高中的freshman。今后如果不出意外,我将陪伴大家度过日后三年的高中生涯。这三年呢,很苦;英语呢,也不好学;所以我的要求是很严格的。如果你说要求太严了,我受不了,那么你要么转班,或者去找校长,申请把我换掉,都可以。但如果你想把我换掉,那恐怕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克琳希德干笑了几声。

嘟囔声渐渐平息。

“一开始还是把话说重点吧。毕竟呢,你们知道英语这门科目在G市算是一门相当拉分的一门科目。我是在G市读的大学,对这里的情况还算是比较了解的。这里改革起步比较晚,和国际环境交流少,所以呢这里一直不是很重视英语教育,而高考英语又偏偏考得难。如果我不对你们设定高标准,那英语这门学科将成为你们高考道路上最大的障碍。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给我端正态度,按照我的要求一步一步地来,争取把英语学好,听明白了没有?有意见的话可以举手发言,我会解答你的疑惑的。”

缄默。

樱的小指指甲在教材上无意识地划起了圆圈。

“顺便说一下,有件事情令我感到很震惊。今天一早,除了樱同学和......嗯,是灯同学准时到教室来上早读以外,其他所有同学都迟到了,是吗?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是不是也这样,但我希望是最后一次。以后但凡有英语早读迟到的同学,那就去楼下的操场跑五圈。另外呢,我每天都会给大家拓展一些新单词,迟到的同学还要把这些新单词抄一抄,每一个单词呢也是抄五遍。不过不能只抄单词就算了,中文、音标、词性、固定搭配一个都不能少,清楚了吗?话我只说一遍,如果你以后违反了我的规定,还说什么‘我不知道’‘你没这样说过啊’,那对不起,我可能会考虑加大对你的惩罚力度。那么今天第一节课呢还是我的英语课,在开始讲课文之前呢,我们先做一个小测验,是关于单词拼写的测验。主要是看看我们班同学的英语水平究竟如何,方便以后的教学工作。大家放松些,别紧张,这个呢是不算成绩的。顺便我也熟悉一下我们班的同学,好不好?那么现在大家把书关上,我点到名字的同学就站起来,我说一个单词的中文,你回答它的英文,然后把它拼出来。听清楚了吗?每个人我会提问三次,单词呢都是你们学过的,我相信你们应该都掌握得不错,那么我们先从谁开始呢?”

克琳希德拿起了花名册。

底下的学生们抓狂地翻起了课本。

“好的,那么我们先从灯同学开始........嗯?我说了,请同学们不要翻书,否则我就会认为你们对以前的单词完全不熟悉,可能就要给你们布置一些抄写工作了......好的,灯同学,the first one‘关心’”

“呃......是concern.....C-O-N.......然后是.....是C-E-R-N”

“Perfect!the next one,‘小屋’”

“Co.....ttage......怎么拼的.......忘记了......”

灯一时窘迫万状。

“不会吗?好的,你先坐下。其他同学注意了,如果你有一个问题回答错了,那请你把第一单元到第四单元的单词全部抄写一遍。注意,中文、音标、词性一个不能少,否则我会让你重新抄一遍的。听清了吗?同学们?”

“听......清......了......”

教室里传来稀稀拉拉的应答声。

“真是的,比以前的老鬼还烦......”

灯埋着头,嘴里抱怨着。

“Well,the next one.......”

泛黄的纸页已为少女的指甲划破。

一个个扭曲的圆圈以某种混乱的方式排列着。仿佛春雨在小池之上优雅地跳起圆舞曲荡起的层层涟漪,相互交错而最终远去。

“你叫什么名字?”

“樱吗?真是个美丽的名字呐,你长大以后一定也是个美女哦。”

我是在努力长大着呢。

在青春与成人的迷茫门槛处,再度见到自己所敬仰的人,或许正如阴云之中渗出的那一丝光芒般催人奋进——然而纵然自己渴望向她说些什么,似也不能——她的四肢百骸似乎散发出令人难以承受的极寒,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置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自己所最为贪恋的是她曾经让自己初尝滋味的那种温暖——

“樱........”

或许告诉她这些,兴许她会和当初那样,给予自己不可替代的某物?

“樱........”

最不可替代的是.......

“樱!老师.......”

“樱同学,我在叫你,你难道没听见吗?”

樱昏昏噩噩地抬起头。

迎面便是一阵刺骨的寒风。

红框眼镜后那对海蓝色的眼珠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一点......都不好......我不要这样.......”

“樱同学,你在那里自由自语什么呢?老师已经在这里喊了你半天了,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回答老师的问题呢?我希望你不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赶快站起来回答问题!”

“她......她生气了吗?”

樱依稀看见克琳希德的圆髻颇暴烈地抖动着。

“樱同学,the first one,‘奢侈的’。”

奢侈的?

谁知道那是什么啊.......

明明还记得我不是吗?为什么不肯听我好好说话呢?我有好多好多想对你说的,除非你早就把我忘记了,除非我在你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可是,你明明还记得我的不是吗?为什么你释放的气息是那样教人彻骨生寒.......

我在想些什么.......人家在想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樱同学!”

樱受惊似地抬起头。

然而克琳希德早已背转过了身子。

“.......我听说她是你们班的第一名?你们班的第一名会连个‘extravagant’都不知道?最好去问问你们云雀老师,看看她是不是作弊的.......明天英语课上把罚抄的单词交上来,还有,我还要和你们班主任云雀老师谈谈你的问题.......坐下!别傻站着!看着那样子就让人生气!好了,提问环节结束,看来大家的单词基础还有待提高,我们日后会进行更多的强化练习的,现在把书翻到第五单元的单词部分,先听一遍录音,然后每个单词念两遍........”

樱的脑子只剩一团嗡嗡的杂音,她甚至感受不到泪水从脸颊滑下的灼痛感。

她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在众人的嘲讽和幸灾乐祸中跟着克琳希德走到云雀的办公室的。

“说老实话,我还真没想到是你。”

云雀的声音仿佛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响起。

“我已经告诉她了,你是个诚实的孩子,要说作弊这种事情,我们班谁都有可能干,只有你不可能.......平时学习也很用功啊,为什么拼一个单词都这么困难吗?是正好考到不会的吗?哦,是上课走神?怎么搞的,你最近状态有点不对头啊?”

“别关顾着掉眼泪,先冷静下来,咱们一起解决这个问题,把话说清楚.......”

樱在泪眼朦胧之际仿佛看到云雀坚毅沉肃的脸颊。

“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别哭了........是昨天晚上睡晚了还是怎么?”

“不......不知道.......”

“如果不是的话,你可就要好好反省你自己了。以后上课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清楚了吗?还有英语一直是你的弱项,要端正态度,好好把英语搞上去,清楚了吗?我和克琳希德老师说好了,要督促你把英语学好.......毕竟人家也是新老师,哪个新官上任不烧三把火的?今天的事情,把它忘了,从此以后认真学英语,知道吗?据我所知,克琳希德老师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英语老师,跟着她好好学,你的英语成绩一定会有提高的......行吗?”

“是.......嗯......”

“哦,对了,我有个事情还想问问你。”

云雀拍了拍樱的肩膀。

“你是不是报名了省里面的武术竞赛啊?”

樱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报名呢?省里面的高手很多的......是因为奖金?”

“算是.......家里.......”

“其实说老实话,我不建议你去。其一是我觉得你的功夫还很不够。其二呢,我觉得你还是以学业为重,特别是英语。如果你高一不打好基础的话,到了高二高三就比较吃亏了。你可以在高一这段时间加紧训练,高二的学业相对轻松些,你可以那个时候再报名参加,以你的基本功和专心劲儿,绝对是十拿九稳。好吗?明白的话就先回去上课吧,克琳希德老师也是为你好嘛。”

“是.....是......我知道了.......谢谢您,云雀老师.......那.....那我走了......”

“好,你去吧。”

再一次呼吸到有些冰冷的空气,樱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拉高了校服的拉链。

虽然家里是给自己置办了一件棉衣,然而那过于臃肿的构造却使得腾出手写字都成为一件无比困难的任务。尽管在外人——那些仅仅是在网络上发表些不痛不痒人道主义言论的“社会良心”们——看来,樱的家人是如此丧尽天良、重男轻女,樱却不得不选择原谅。尽管暴力屈从的因素看起来是那样重要,而家庭的生存状态却也使她选择去理解和勉强包容着这一切。怨念、泪水、愤怒、嫉妒——当那个脆弱的自我逆反地表达自己的欲望之时,樱只能选择忍耐、消化、自我安慰——在那幻觉之中寻找真正的存在价值——阳光、鸟鸣、碧草、金发少女、乌托邦。

现在连唯一的麻醉剂——这不过生存在全然不可知的未来里的乌托邦也将被彻底摧毁。

樱猝然间痛苦地捂住头。

其实自清晨至今,并未真正地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至少,这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

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之下的一场幻梦。

即使想好好地哭一场,也不过是在孤独之中吞声饮泣——樱似乎已完成了一定的社会关系建构,然而那颗躁动的心灵之下所掩埋之物,并不是在这样的关系之内就能完全释放的。

可供诉说的对象不过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幻觉,而幻觉不过是自身的建构——无垠的夜空中群星闪烁,然而它们却无法汇成浩瀚的银河,全体人类或许正是以这般的状态生存着。

克琳希德抱着一沓新复印的英语卷子从樱身边傲然地经过,径直向云雀的办公室走去。

樱茫然地望着走廊的纵深处,听着高跟鞋那刺耳的踢踏声渐行渐远。

“果然.......还是.......”

“跟她有什么关系......是我自作多情而已.......”

她努力地挺直腰板,预备大踏步地向前走去——然而身子却猛地一个趔趄,樱就那样机械而粗暴地坐倒在冰冷的瓷砖面上。

站起来......

起来?

去哪儿呢?

泪,流了下来。

“从今天开始,认真合作吧。你既然是那位大人选中的人物,那组织必定不会亏待你。”

克琳希德喑哑的声音从办公桌上的许多纸箱子后传来。

云雀哼了一声。

“我没想到我的监视人居然会和我搭班。”

“我本来就是G市师范大学的学生,现在不过是干老本行罢了。”

克琳希德麻利地从纸箱子里抽出一个折叠书架。

“一级调查员有必要这样吗?说实话,我很好奇,你们组织究竟招收了多少师范院校的学生?”

“你这么感兴趣吗?可惜啊,这种信息只有组织的高层才清楚呢.......”

“哦?一级调查员还算不得高层?”

“不过是最底层干部里还算有点实权的,上头一个命令下来,你该照办还是照办。”

“.......不过你今天教训学生着实有点过头了。那孩子又不是那些混世魔王,提醒提醒就行了。何必.......”

“我有我的教育办法,用不着你在这儿教育我吧?还是等你什么时候当了云雀校长再说吧,哼.......”

“但我想你也不会呆太长时间吧,你们组织不可能在这里一直拖延下去........”

云雀悠然点起了烟。

“上头让我撤我就撤,时间长短我根本就不关心。”

克琳希德从最后一个纸箱子里抽出一本旧书。

“可是你这样的贸然行动可能会干扰我们的教学活动........”

“我服从的是组织,而不是校方,希望你以后记住这一点。”

“除非......发生一些小小的事变........”

修长的玉指轻轻滑过那本《论“尚未”范畴》发黄的封皮。

(注:虽然说总算是写到想写的剧情了,但可能由于大学期末考试的原因不得不停更两三周左右.......其实我也不知道谁在看我在此处乱写(笑)。我貌似是在第一卷(对,就是那无聊透顶的前七话)说过,这个小说肯定不是日常向的。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日常向剧情去完整主角的形象的话,后面的剧情我个人觉得是不好展开的.......假若我们不花点时间去看看《人间的普罗米修斯》而抱着一颗高傲的心态去强行读马基甚至是马原著,难免会有些曲解的意思在里面。总之.......目前剧情进度连十分之一貌似都没有......果然是革命尚未成功(朕的大清还没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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