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们学校的特殊性，校园网是不存在的。学校有什么通告会统一贴在公告栏上。
我连忙跑下去看，果然是徐然，看着公告栏上鲜红字迹的耻辱，我终究有些不忍心，想去行政楼找校长为徐然求求情。
但是我又不好直接去校长办公室，毕竟我跟校长不熟。想了想，这个点，杨教授应该在办公室，不如去找杨教授，和他说明一下徐然的情况，再和杨教授一起想办法。
我又一次来到了杨教授的办公室门口，不知为何，早已没事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好像在提醒着我什么。
我转动门把——
“那个有想法的学生，武健？好像是这个名字，怎么样了？”
是校长的声音！
杨教授回答道：“动了次手术，再加上段恒的诱导，已经控制住了。”
段恒？不是老段的名字吗，他们在说什么？
我一时间僵住了，开门肯定是不行的，关上门把又怕发出声音被他们听见，只得顿在原地。
“传播这种言论的源头找到了吗？”
“应该就是这次的徐然，要不是我们发现得早，她就已经逃出去了，现在她被控制在禁闭室了。”
“逃就逃吧，又能怎么样呢？”校长冷哼一声，“只是，要是引起学生暴动就不太好了。”
“除了武健和徐然，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
“好的，你准备一下，给那个徐然开开窍。”
“校长放心，医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就炸开了，手上也不自觉放松了力道。
“什么人！”
我后退两步，撒丫子就跑。这辈子没跑得这么快过，希望徐然仍然在上次的禁闭室。
禁闭室在另一栋楼，进去时，我顺手取下了门口的消防斧。门口没有人把手，我直接拥斧子砍掉了门的锁头，暴力打开了门。
徐然果然在里面，看到我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来找你一起越狱！”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之前是我不好，现在我彻底醒悟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后面！”
我下意识地把头一歪，耳边响起破风声，一根棒球棒掠了过去。我回身一脚，把袭击者踹到墙边。
“杨老师，难怪我头会这么痛，那天，你就是这样砸晕我的吧？”
杨教授面目狰狞，握着棒球棒的手背上青筋毕露：“真是小看你了……”
“现在你要怎么做，再给我植入一次假记忆吗？还是直接灭口？”我冷笑道。
“尘垢粃糠，杀就杀了！”
我猛地一挥消防斧，逼得杨西让开位置，然后拉着徐然就跑。
杨西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大喊大叫：“保安，快来，抓住他们！”
我的一生中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刺激的时刻，我是学生，学校的保安和老师里里外外地围剿我，而我牵着我心爱的女孩的手，挥舞着斧子开路，仿佛再与全世界为敌。
或许是惜命的缘故，又或许是忌惮我手中的消防斧，总之我轻而易举地冲破了警卫们的包围，径直冲向停车场。
“现在怎么办？卡车已经走了。”徐然气喘吁吁，到现在才有机会和我说句话。
“就这么办！”我拿斧柄敲破杨西的车窗，汽车马上发出尖利的鸣叫，我可不管这么多，把手伸进去开了车门，然后拉出驾驶座下面的地线、火线和启动线接在一起，汽车的油门顿时开始轰鸣。
“你怎么这么熟练！”
我大笑道：“人不能总是墨守陈规，对不对？”
我们坐上汽车绝尘而去，留下后面徒步追逐的敌人，我把油门踩到底，钢铁猛兽撞开学校大门口的围栏，沿着山路猛冲而下，向着远方的城市，向着人类的文明疾驰。
徐然看着车窗外飞速变幻的场景，感叹道：“真不敢相信！我们就这样逃出来了。”
“还没完，估计有追兵。”我提醒她，随后又笑道，“不过他们追不上就是了。”
“武健，你后悔吗？”
“怎么会后悔。在那个集中营般的学校里，学生如同畜生一样被圈养，没有任何可以保留的尊严。”我缓缓地说，“徐然，我想活着。”
徐然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七、
事实证明，中途弃车是正确的决定。失去了这条线索，学校的人想找到我们无疑是大海捞针。
我们在城市里度过了丰富的一天。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坐过过山车，去公园赏过花，也在酒店里用餐体验人声鼎沸的氛围。这些在我们的记忆里都曾有过，但亲手经历真实的体验，果然感觉是不一样的。
只是这一切并非没有代价，因为失去了学校的水，又消耗了大量的体能，我们衰老的速度大大加快。我清晰地感觉到到自己的力量在快速消逝。
如果一天的快乐和自由需要用一生来换取，你还会愿意吗？
这个问题让我很焦躁，脾气也不自觉大了起来。
徐然犹豫着问：“要不咱们回去吧？”
她的皮肤变得粗糙，脸上出现浅浅的皱纹，也已经不再年轻了。
面对她的问题，我一时之间竟做不出回答。
“啊——”一声呻吟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仿佛是为了逃避什么，我竟第一个冲上去围观。
一个孕妇捂着肚子缓缓软倒在地上，她的下身溜出透明的液体，丈夫站在旁边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回事？”
“我带她出来散散步，没想到……算、算错日期了……”男人急得语无伦次。
“快打120啊！”
“打了！但是医院说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救护车起码要二十分钟才能到！”
二十分钟？看她这个症状，马上就要分娩了，二十分钟绝对等不到，甚至无法做到移动位置！
“有人懂医护知识的吗？”我和男人一起望向周围的人群。但他们面面相觑，表示无能为力。
孕妇的叫声越发痛苦，这样下去不行。
我打喊一声：“徐然，帮我打下手，把她扶起来！”
徐然连忙照做，一边惊奇地问：“你还会这个？”
“看过些书，只能说是纸上谈兵，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了。”我脱下还算干净的外套擦了擦手，然后把外套小心翼翼地垫在孕妇身下。
“有住得近的，劳驾！帮我拿个盆子还有几条毛巾好吗？”
“失礼了！”我脱下孕妇的裤子，对她说道：“阿……深呼吸，深呼吸，冷静一点。”我本想叫阿姨，转念一想，从外表上看，这么叫已经不适合了。
我把她抬起一点：“好，深呼吸，用力……”
不知何时，周围只剩下我们的声音，人群都紧张地发不出声音，只能静静地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哇——”新生的啼哭宣告了这次简易手术的成功，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我抱着婴儿紫色的身体，他的头发被羊水和血润湿，一缕一缕的，怎么也说不上好看。然而我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珍宝。
我对站在一旁的男人笑了笑，让他安心。我知道，刚才他比谁都紧张。其实，我也没想过自己能成功。
“兄弟，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总之谢谢你！”男人激动得泪流满面，“你是我们家的恩人，孩子，你来起名吧！”
我受宠若惊，再三确认男人是认真的以后，说道：“就叫平安吧，希望他以后能一直这么平平安安！”
“好，就叫平安了。”
“我可以抱一下他吗？”徐然问。
我看向男人，他大力地点着头：“当然可以！”
把平安交到徐然手上的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生命，什么是人类。
八、
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的肩膀上，我和徐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平静地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武健，你还后悔吗？”徐然看着我的满头白发，问道。
“怎么会后悔呢。”我轻笑道。
“可是，如果不是我，你还能活下去。”
“那才不叫活着，这样才是。我们克隆人自诞生开始，就没有生命。但是，谢谢你，能让我有了一天的寿命，以人类的名义。”
“徐然……”
“叫我徐悠然吧。”
我愣了一下，随后马上会意：“好的，徐悠然，那你呢？你后悔离开学校吗？”
“我先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还是叫武健吧，这名字挺好的。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
“武健，我很开心。”徐悠然拿出一枚戒指，那是我之前送给她的，想不到她还留着。
她拿过我的手，让我替她把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我也谢谢你，能够生而为人，是我最大的幸福。”
“哪怕只有一天的自由？”
“哪怕只有一天的生命。”
阳光逐渐黯然，但徐悠然的眼睛一如我初见时的明亮。
有一种鸟是不能被囚禁的，因为它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芒。
八、
我叫武健，今天是我转学来天中大学的第一天。
面对着一张张生面孔，我一眼就留意到了那个女孩，她的眼睛特别灵动，是别人所没有的。
我打听到，她叫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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