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come human，详见第二卷第十五章）
“你信不信，这所学校里的你和我，根本就不是人？”
一、
我站在徐然的教室门口，摩挲着口袋里的小礼盒，心脏紧张地砰砰直跳。
深吸口气，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然后叫住一个正打算进门的男生：“你好，请帮我叫一下徐然。”
“徐然啊，她在校长办公室，你去那里找她吧？”
“校长室？她怎么了？”我问道。
“好像是不愿意喝水，被校长叫去了，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莫名其妙。”
“好吧，谢了。”
道谢后，我朝着校长室的方向走去。路上，我忍不住又回忆起了关于徐然的事情。
这所山中高校——私立天中大学，是老百姓俗话说的贵族学校，来这里读书的学生父母非富即贵。
刚一入学时，我就注意到徐然了。她的外表并不出众，但她的眼睛带着一股吸引人的灵动之气。虽然大家都是达官贵人的子女，但我却认为这个女孩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不是外在，是一种气质上的高高在上。
此后，我都有在悄悄观察着她，她一直是独来独往的，不怎么和别人交流。我刻意去搭话，也被她不冷不热地回避。
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她。
来到校长室，我发现门没有关严，而是虚掩着，里面隐隐传出说话声，我见四下无人，竟鬼使神差地俯了上去。
我看见徐然坐在茶几前，她对面是校长郑钧和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难道是徐然的母亲吗？
校长问道：“徐然同学，你为什么不愿意喝水呢？是学校的水不好吗？”
徐然不语。
校长索性去接了两杯水，自己把其中一杯一饮而尽，把另一杯放到徐然面前，“你看，这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不渴。”徐然终于开口了。
“可是你已经很久没有喝水了。”
“我不渴。”
校长无奈地转向妇人：“贾女士，您看这……”
妇人摇摇头，淡淡地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说罢，她站起身，也不看徐然一眼，径直走向门口。
我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一边。妇人离开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上了，我又不敢去开，只好先撤退回到自己教室了。
下午，我多次去徐然的教室找她，但她一直没有来。再后来，我她的同学说，她被关了禁闭。
二、
在我的请求下，值班老师把我放进了充当禁闭室的一间教职工办公室。
徐然木然地坐在椅子上，看起来面容憔悴，精神很不好，只是眼睛里仍有那道灵动的光芒。
“武……健？你怎么来了？”
出乎意料的，徐然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心里一喜，关心道：“徐然，你没事吧？”
“他们强迫我喝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满心疑惑：“为什么会这样？你只是不想喝水而已。”
徐然轻笑一声：“你不会懂的。”
“有什么苦衷，你可以跟我说的。诺，这个给你，”我咬咬牙，把礼盒递了上去，“我知道昨天是你的生日，可是昨天我没找到机会……虽然时间似乎不太合适，生日快乐。”
徐然的眼睛里略过一丝异色，她接过礼盒，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随意放到一旁。
见状，我有些失望，但没有表现出来：“你为什么不愿意喝水呢？老师说的话要服从呀。”
“服从，服从，你们一个个都是，就知道服从！”这句话好像有哪里触动了她，徐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分贝。
“我……”
“你别说话了。回去吧。”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与众不同的眼睛：“我说过了，你有什么苦衷，可以随便和我讲的。”
徐然看着我的眼睛，先是垂下头，过了一会儿再抬起来，轻轻说：“我知道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只是不是现在，你先回去，好吗？我会来找你的。”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试试看，不要喝水，学校的水不好喝。”
我只好点点头：“好吧。”
门关严实之前，我看见她又坐回了原来的地方，眼神迷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徐然异常的举动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死党老段见我这副样子，拍着我的背问道：“健哥，怎么啦，浑浑噩噩的，想妹子想傻啦？”
我勉强笑道：“我没事啊。”
“你最好没事。今天我爸要带我出去了，回头给你捎点东西哈！”
“哇，那真是太好了！”
贵族学校并不意味着自由。相反，学校秉持精英教育的理念，对学生要求极为严格，在装了信号屏蔽器的校内，连上网都做不到，更别提其他事了。在学业有成之前，想要出校，只能家长亲自来接送，机会十分难得。
老段撇撇嘴：“你还知道好啊，自己出去，给咱兄弟几个什么也不带，倒是给别的班的女孩子买小礼物。”
当时是真忘了，我自知理亏，尴尬地笑了笑，没和他怼。
“算了，瞧你那熊样！走吧，打水去。”老段拿起被子，顺手把我的也拿过来丢给我。
去开水房灌完水，凉一会儿后，老段便大口大口喝了起来。我不渴，为了配合他，也小抿了一口。
学校的水并没有什么怪味，相反，还带着微微的甜腻。我不明白徐然为什么会说这水不好喝……
对了，徐然吩咐我不要喝水来着。
我看了眼水杯，犹豫了一下，把它放了下去。一直到晚上回寝室，我都没有再喝水。
临睡前，我躺在床上，仍然在想着徐然的事情。突然，一股强烈的口干舌燥的感觉瞬间涌上喉咙，胃在痉挛，浑身的肌肉都仿佛在抽搐，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毒瘾发作。我根本没心思想徐然了，满脑子都是喝水喝水，我翻身下床，发了疯一般寻找水，可是，我之前为了遵守和徐然的约定，保温杯里完全没有准备水在里头。
老段被我吵烦了，骂道：“健哥你发什么神经？”
我几乎说不出话来：“水，水……”
“我杯子里有。”
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把他的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后，浑身大汗淋漓地靠在床沿，气喘吁吁，好一会儿，那股难熬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底，我不禁一阵毛骨悚然，这水……真的有问题！
三、
第二天早上我差点没起来床，想着老段出校了，万一教授点名没人帮我报道，要是翘课被发现了学校的惩罚会非常严重，我只好不情不愿地爬下床。
吃完早饭，我先去了一趟开水房，提着被灌的满满当当的保温杯，顿时感觉心里踏实不少，才放心去了教室。
估计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教授一开口，一阵阵睡意就向我袭来，我抵挡不住，趴在后排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轻轻推了推，抬头一看居然是徐然，顿时惊讶道：“你、你怎么出来了？”
徐然轻松地说：“态度摆端正，又喝了水，他们自然就放我出来了。”
对了，水！我猛地站起来，问：“那水是怎么回事？水有问题？”
“有问题你还喝？”
“没……没忍住。”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所谓说话的地方是教学楼的楼顶，我从来没来过这里，因为这里是学校规定的禁区。眼见着徐然轻车熟路地撬开天台的门，我不禁开始思考，徐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所以说你们，一个个都跟个程序似的，太死板了。”
徐然领着我趴在天台的栏杆上俯瞰整个学校以及远方葱色的林海。我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来欣赏这山中美景。
我看到学校里的学生们渺小如蚂蚁，影影绰绰地闪动。
“像个囚笼。”徐然轻叹道。
我没听清：“什么？”
“武健，你不是人。”
面对如此煞风景的话，要不是对方是徐然，我就气得动手了。
“我也不是。你相不相信，这所学校里的学生，都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呢？AI吗？”
“无意识的行尸走肉，富人的玩物和道具。”徐然说，“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可能会有些匪夷所思，我希望别打断我，有疑惑等我说完再问。”
“你说吧。”
“这所学校，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克隆人集中营。你、我，大家，都是克隆人。”
“我们的本体都是富人的子女，我们被制造出来，作为本体完美的备用器官，以便在他们的子女受到伤害时得到及时的救助。”
“我知道你想问水的事情。我们被制造出来后，为了能尽快投入使用，被药物催化快速成长至和本体一样的年龄，生命力被透支，只有饮用学校特制的营养液，也就是学校的水才能存活。”
到这里她就不说了，我知道该我提问了，理了理头绪后，我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想和你一起，逃出这个监狱，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说实话，只听前半句，还挺令人心动的。
我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我不相信。”
“学校这么封闭，你没有怀疑过吗？那就是为了怕我们接触太多信息发现真相！”
“不见得，经常有家长带学生出去，他们不都好端端的回来了？哪有什么器官移植之说。”
“好好观察一下回来的人吧，很可能他们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们了。”
“我前不久也出去过，不过是父母带我出席了一个社交活动而已。”
“所以才说我们可悲。仅仅是作为道具而存在，记忆可以随意被篡改，保持身体健康为了帮助本体更好的生活。”
我还是觉得不可信：“如果我的器官被摘除了，我怎么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如果只是少了不重要的器官，比如说一个肾，再加上被添加了其他的记忆的话，你自然是不知道。”徐然说。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 “我的记忆……是被加上去的？”
“你想得起以前的事情吗？”
“当然！我高中的时候可是校草！当初啊……”
“我是说，以前的事情，比如高中之前，你想得起来吗？”
一滴汗从我的脸上滑落。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其实不是你忘了，而是你根本就没有过。我们的诞生，或许只用了一周不到的时间，而他们嫌麻烦，仅仅只是随便填充了本体近几年的记忆，但你们却从来没有起疑。”
我竭力想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来反驳她，却发现我完全记不得儿时的事情，就好像它们从未存在过。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的体质特殊，他们的洗脑对我不起作用。刚来到学校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一直追查校长和一些教授，前不久终于发现了真相。”
“所以你才不愿意喝水？”
“我不愿意就这样苟且偷生，为了他人而活着！你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甘心吗？武健，我们越狱吧，逃出这个学校！”徐然激动地说。
我一时间无法认同：“对不起……我还是……不相信。”
“这的确很难令人接受，你好好考虑，留意学校的异样，等你想通了再来找我吧。记得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情，学校里有卧底，别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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