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眩。
即便是躺在床上，我依然感觉世界在旋转，只要一睁开眼睛，强烈的晕眩感就会一下子袭来。
很饿，浑身乏力。但是鼻腔里却充斥着喷香的中药和红枣粥的味道。
啊！没想到人在饿到极点的时候，感官也是会出现幻觉的。
不过很快，一阵渐渐接近的脚步声让我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来人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植物的味道，跟荀谦身上的一模一样。
似乎是怕吵到我休息，他的步伐轻飘飘的，慢慢凑到了我旁边，我可以感受到荀谦轻微的鼻息拂过我的脸。
“唉……还没醒。”
“已经昏迷三天了啊。”
中药的香味变浓了。
话说回来，真的好饿啊。据我判断，粥应该是荀谦自己喝的，药是给我喝的。
可我现在更想喝粥啊！
我忍不住想要睁开眼睛，向荀谦把那碗粥要过来喝，可荀谦的动作却让我觉得奇怪。
他想干嘛？
我的上半身被轻轻扶起，半躺在床头，荀谦的手很暖，轻轻托住我的脖子，然后我听到了喝药的细微响声。
为什么是他喝药？喝的时候为什么把我扶起来？
我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脑子里依然可以脑补出一幅荀谦一手拿着碗、另一手托住我的脖子的奇怪画面。
可是，这个画面是不是太像小说里的某个经典桥段了？感觉就好像他要把药渡到我口中似的。
等等。
现在TM不就是这种情况吗？？！
我心中一凛，连忙睁开眼睛，结果荀谦鼓着腮帮子，正好凑到我的脸前，两人四目瞬间相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在干什……”
“噗——～”
满头满脸，都是褐色的中药。
这是什么操作？完全接受不了啊……
至少清醒多了。
＊
＊
＊
在身体从休眠状态醒来之后洗个澡的感觉是最棒的。
当我惊魂未定地披着毛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荀谦默默地跪在搓衣板上，头上仿佛浮着一片正在下雨的小乌云。
“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我试过用漏斗的！但是漏斗太硬了，第一次用你就呛到了，我没办法，只好采用下下之策。”
我倚着阳台门，无语地扶住了额头。
“好吧……还好我醒得早。快起来，别把我家搓衣板弄坏了。”
“……”荀谦不敢看我，只是扭过头去看门。
其实心里其实还是很温暖的。
有人肯为了我的安危做出这种事，那说明他是希望我高兴的。但现在我反而是这个态度，如果我不表态，荀谦应该也挺难受的。
“那个，荀谦啊。虽然用嘴渡食的方法还是有些太可怕了，不过我们也没真的亲上不是吗？”
荀谦依然没有说话，只是脸越来越红，简直像秋天熟得掉下来的红柿子。
“呃……如果你认为事情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荀谦的意思有点奇怪，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情绪安抚好。
“嘛，虽然没有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我把荀谦按在床上，一本正经地说，“但是精神损失是一定要补偿的。”
“精……精神损失？补偿？”荀谦看了看自己和简凡现在的体位，不禁大惊失色。
“那当然。我睡了这么久，现在肚子已经快要饿扁了。现在就惩罚你的粥都给我喝，可以吧？”
“我做了很多，想要多少要多少那种。”荀谦闻言，不禁松了口气。
荀谦的手艺很好。
“这都要归功于阿姨教导有方！”每当我这样称赞的时候，荀谦都会这样说。
我知道他的意思。因为荀谦小时候经常来我家一起写作业或者玩游戏，而且总会因为要回家吃饭而感到意犹未尽。
所以他有时会留在我家蹭饭吃。
因为是蹭饭吃，荀谦总有些不好意思，每当听到老妈开始做饭，他都会放下手头的事情，到厨房里去给老妈打下手。为此老妈也没少拿我做对比。
虽然这样的对比让我很是困扰，但那时候我认为荀谦不是简柠那种自以为是的人，所以依然和荀谦玩耍得很愉快。
至于荀谦究竟在厨房里受到了老妈多少“真传”，我就不得而知了。
“唔……话说，昨天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兴致勃勃看着我喝粥的简凡，顿时严肃起来。
“她已经死了。”
“死了？为什么？！”
“爷爷昨天在电话里听到我们的搏斗，然后动用法术把她杀死了。”
“这样啊……”
我喝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得知自己和荀谦获救的消息，明明应该很高兴才对，但在听到樊璐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心里还是莫名有些失落。
姑且把这种情感归功于红颜祸水吧。
而此时此刻，坐在床边地毯上的荀谦，心里也不好过。
【这算是骗人了吧？不，这不算骗人。这里现在有我守着，樊璐没办法吸血，迟早就会真的死去。而且，如果让凡哥知道我用血救了他，他肯定会过意不去的。】
“嘛……今天第二次骗人了……但都是有必要的，如果被凡大哥知道我其实已经在他昏迷的时候喂过好几次了，那他一定会用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的。”
然后，荀谦就察觉到了简凡看怪物似的目光。
……
“诶诶诶诶诶？？！你听得到我心里话？”
“不是我想听，是你自言自语说出来了。”
“啊啊啊！对不起凡大哥！！！我我我我我……”
荀谦腾地站起身来，又跑到门口去拿那个搓衣板。
我没有阻止。
不是我生气了，而是我需要平复一下我崩溃的内心。
在遥远的将来，我是死都不会对我的妻子说，我的初吻对象不是人类，并且第二次接吻是跟一个可爱的男孩子的。
最后，我还是及时把羞愧得快要爆炸的荀谦拉了起来，并且把整锅粥都喝了下去，然后吃掉里面的红枣。
因为知道我失血过多刚刚醒来，所以选择了清淡的稀粥；考虑到如果只喝清淡稀粥，味蕾肯定很难受，所以再加上红枣。
天呐，荀谦，你照顾起人来简直就是我的另一个老妈。
我捧着空空如也的大碗，坐在床边，长出了一口气。
“饱了？”他坐在我的旁边，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小声问我。
“嗯嗯，当然。你的手艺实在妙极，估计我们班的女生也没什么人比得上你了吧。”
“可是……下厨这种事……一般不都是女孩子做的吗？我一个男生，做这些女子气十足的事情，难道不是很没用吗？”
听了我的称赞，他的情绪反而低落下来。
“谁说的，你又来了。你看，樱城市这几天不是要召开什么国际会议吗？会议之后的国宴，聘请的全部都是一流的中国大厨，没几个是女的，对吧？”
“emmmmmmm……对了。”
荀谦跳下床，去拉开窗帘。午后的阳光洒进小小的房间，外面的人工湖在阳光下又是另一幅景象，显得尤其温馨安逸。我这才注意到房间的整洁。
樊璐的爪痕也被细心地用墙纸贴住了，那些被蹂躏的家具，有的被擦洗干净，放回原处，损坏太严重的就换成了新的。
比如身下坐的这张床。
我一时无言。
荀谦回过头，见我对着崭新的房间发呆，没好气地抱着胸，说：“怎么样？我弄的。记得还我装修钱。”
原本在租房子的时候，我因为心里内疚简柠的事情，特意租了这样一套基础设施很烂的房子，想通过艰苦生活来磨炼和赎罪，但看现在这状况……已经完全被小谦变成温馨舒适的小窝了啊。我站起身来，走出大厅——果然，原本那些桌椅都被荀谦以“丑不拉几，影响学习”的名义扔了，换成了亚麻布的软沙发，底下还铺上了毛茸茸的地毯，咖啡色的小圆桌非常有味道，再加上嫩绿色的印花墙纸和厨房里一整套的新厨具……嘛，我觉得我一辈子都还不上这笔钱了。
但是，真的还可以。
“这……这是请人家帮着设计的吗？”
“才不，这个可是我凭感觉琢磨出来的。”
荀谦太有这种天赋了。对美的一种直觉的天赋。其实他小时候就上过台吧？只是因为太过内向，很少人知道他的这份艺术细胞而已。
“我觉得吧，你要是好好发扬你的艺术细胞，肯定会受人尊敬的。”
那天中午，我如此对荀谦说。
只是无意中的一句话，却在荀谦的心中扎下了根，变成了他的勇气，同样牵扯出了后面很多复杂的事情。
嘛，但是，最重要的事情还在眼前。
“小谦。”
“嗯～”
“我们……几天没上学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到现在，好像已经三天外加一个上午了。”
“你的爷爷有替咱们请假吗？”
“爷爷走得仓促，应该……有吧？”
“走啊！！！再不走会出事的！！”
“凡大哥你慢点！！我收拾一下……”
冲进午后的骄阳之中，脸上因为迟到而阴沉的简凡，回头不断催促着抱着书包奔跑的荀谦，嘴角却带着从来没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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