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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肆

其肆

所谓的委托板是一个类似学校公告板的东西,冒险者登陆处在树的前面的话那么那个委托板就在树的后面了,虽然是块很大的木板,但是也没有树的树干那么宽,这么说来这棵树也许是历史悠久的百年或者千年老树也说不定。原木色的木板上用贴着各式各样的羊皮纸委托,多数是靠文字描述,少数的一些委托则是用笔画了一些东歪西扭的奇怪图案上去,显得有些幼稚。

“虽说我是国家级的医者,但因为龙之力的关系我还是有很强的战斗力的,所以不用顾虑难度哦!”

哦?既然你都那么说了。

我看向那些高难度赏金多的委托,其中有一个就是讨伐岩洞里的魔物,图像画得很粗略但还是能够感受得到那个魔物极其强大,再加上底下那庞大的赏金数目,委托的难度不言而喻。

“那这个吧。”

“真彻,这个一看就好难啊。”

“没事的没事的。交给姐姐我吧!”

——于是便接下了委托通过工会报销的行程费坐上了前往委托上说的岩洞的马车。

因为路并不是现世的柏油马路,而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所以马车磕磕碰碰也无可厚非,况且也不是多大的摇晃,车内的坐垫也比较柔软,所以整体上还是可以称得上舒适。

车厢的大小还是出乎意料的大,一边正好坐四个人,于是她们就莫名其妙地都挤过来。

“不许去对面坐。”

法妮尔用一只手拦住了想起身的我。

“为什么,有必要四个人挤在一边吗。”

“真彻,一点都不挤啊。”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去对面坐。”

“嘛嘛,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嘛,队员之间增进一下感情。”

法妮尔这么说着挨了过来,肩膀贴着我的肩膀。

说实话她们三个如果放在现世那可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但是法妮尔的种种亲热举措从开始就让我有种怪异感。要知道如果我这种青春期的少年被这样一个身材丰满的大姐姐类型的人这么亲热的话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但是多亏了那理性上的怪异感,我并没有陷进去。

“我先睡一会了哦,真彻,到了记得叫醒我。”

我简单地嗯了一声法妮尔便闭上了眼睛,然后把头靠到了我的肩上。

我让自己尽量不去在意,看着对面窗外移动的风景思考起来。

国家级的医者,也就是高阶职业神官的法妮尔为什么会用令人不禁想要闪躲的视线看着一个他人眼中本应只是是受重伤的路人?可以用她的欲望来解释吗?事实上她现在的举动也能证明在没有变成那个状态时还是很正常的,反过来说,变成那个状态的她非常奇怪,所以做出这种行为也理所当然的很奇怪。

那么在治疗之前为何要给我淋上腐蚀性极强的药剂?根据她被开除的原因可以知道是想要造成重伤后再治疗以获得**,但是这只是她的只言片语,有说谎的可能性。但是不这样给我淋腐蚀性极强的药剂这一行为就不能解释了。要说她想要伤害我的话动机也不够明确,不如说为什么一个国家级的强者要去伤害一个受重伤的普通少年?

接着就是为什么要帮助我反抗重蹈覆辙的自己。事实上这只是我自己基于自身对法妮尔的行为进行解释,站在法妮尔的立场的话,事情应该是“为了不回皇宫工作必须让金色双马尾知道我已经是某个队伍的一员了,已经不为国家效力了。”

至于为什么要让我去战斗,应该是想试探试探我的真实实力吧,那个金色双马尾的实力一眼就能看出不是简单的等闲之辈,只是大意才败给了我——那么我所假设的法妮尔的目的算达成了吗?

并没有,在那之前我瞬间输了一次,而且在第二次还是靠着法妮尔的帮助才出其不意地致胜了,不过要说因此依然被认为有隐藏实力的话也无可奈何。

然后是为什么对我如此亲热。要说把我当做小孩子看未免也太不现实了,但如果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男人的话,才刚认识不久就这么亲热未免太奇怪了吧。会是恋爱之情吗?不,这应该放在最后来考虑,认为别人喜欢自己是我这个年龄段最容易犯的最大错误。

会不会是因为法妮尔有什么目的而靠着色诱的方法利用我呢,答案也是否定的,当时我确确实实是在她抱着我、胸部紧贴着我背部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一次她想要加入队伍的请求,况且之后还是在二比一的情况下我才不得不答应的,这应该明确地告诉了她“色诱行不通”这件事。

也就是说还是不得不去思考恋爱之情吗……

会是因为喜欢我吗?我在法妮尔第一次肢体接触之前有没有做过会让她喜欢上自己的事?小巷离我和七实见义勇为的地方比较远,而我们是在出了小巷后才见到她的,所以要说因为看到我见义勇为而喜欢上我也不对,况且那也并不算是见义勇为,顶多也只是见风使舵。

这之后,是在离见到法妮尔的街道比较近的小巷出口不远处于七实的事,要说因为这件事的话也不太正确,当时在外人看来我完全就是自寻死路地嘲讽一个半兽人然后被打得惨不忍睹。

结果什么也没想明白。

假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计划的话,我现在就是一步一步地按着她的计划来行动——在不明白其目的的现在,这是最坏的情况。

毫无头绪,目前能考虑到的可能性最大就是法妮尔在实行什么计划了,不如说除此之外根本没法想到什么可能了。那么也只能以这一可能性为前提考虑下她接下来的行动……毕竟要我就这么信任她还是太过草率,仅仅通过排除法得出的信任是如同金钱建立起来的互助关系一样脆弱的。

这时,一旁的七实也打起了瞌睡,头靠在了我的另一边肩上,那宁静的脸庞似乎睡得正香。我现在简直就像哪里的主角待遇一样,可惜现在并不是为此而高兴的时候。

从法妮尔所表现出来给我们看过的性格来看,让我们去接这种高难度委托大概就是为了让我们受重伤然后进行治疗以获取所谓的**以及试探我的隐藏实力,那么想必她并不打算出手了,而且还可能为了目的对七实下手……

那么也就是必须得在遇到魔物之前让法妮尔知道——我真的没有任何能力,就算有也不知道该怎么使用。

这样的话之后只要保证七实没事基本还是能够安然无恙地完成委托了。

说起计划,不知为何又想起现世的事,明明不会有任何留念才对。

现实里的班级上,有一个奇怪的家伙居然计划着让别人欺凌他,不得不说还真是奇怪。

——和法妮尔一样。

“呐~真彻~怎么了?是不是姐姐我的睡相太差了?讨厌姐姐我了?”

“不,没什么…别再靠近了!”

我厉声制止了想要继续靠近的法妮尔。

“……”

她的表情也因此崩溃了。

“真彻?怎么了,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了吗?”

七实倒是非常疑惑。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你注意安全。”

我一边盯着走在后面低着头的法妮尔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

或许会被说神经质过头了,但是如果面对的是拥有能够让队伍在魔王面前毫发无伤的国家级的医者的话,这么做甚至还远远不足。

但也比什么都不做好。

我们下车后太阳已经到了西边,下车的地方也正好是岩洞的入口。据车夫所说,岩洞并没有什么岔路,只是像专门为了魔物栖息而准备一般,只是一个洞,宽阔而空旷,里面只有一只强大的魔物,那便是我们所想要讨伐的。

然而与洞外日照充足的树林风景不同,里面是漆黑一片,我也因此无法判断法妮尔的位置与远近。

焦躁不安的心情突然间就升到了极点。

“法…法妮尔?!在哪里?”

“不用担心,姐姐我就在这里哦!来,握住姐姐的手。”

仔细一想的话,这么一来既能明白她的方位,又能更好地防范她……

我向着那若隐若现高挑轮廓伸出左手。

下一瞬间,左手便被完全扣住了。接着又被法妮尔的手贪婪地玩弄后以十指相扣的样子停下,力度虽然稍微减少了但依然还是我无法挣脱的程度。手心贴着手心,渐渐产生了温度。

中计了……

“真彻,我们也……”

不愧是七实,敏锐地注意到了现在我的处境。

“七…七实姐!我们也……妮拉,别走丢了……”

希蕾尔也顺势加入进来。

因此形成了如同幼稚园游戏一般的样子。不过倒是会让人意外的安心——关于这一点果然还是要感谢七实。

随着渐渐深入洞穴,周围的光线反倒渐渐明亮起来,暖色调的光芒使我一边靠着七实倒着走一边全神贯注盯着法妮尔的身影也渐渐明亮起来。她也与我所想的一样盯着我,暖色调的光芒将她的黑发染上了另一层颜色,碧绿色的瞳孔似乎和我一样也在惊讶什么。然而与想象中更具体的截然相反的是,法妮尔此时此刻担心与不安的神情在她那端正而美丽的五官上展露无疑。

这算什么啊……

“真彻,希蕾尔,你们先找地方躲好…真彻?怎么了?”

七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间站停了脚,我一时因为法妮尔这边没反应过来撞了上去。

我稳住身体站住脚,稍微转回头去试图看下情况,却发现眼前是靠得很近的七实的脸。

白皙的脸颊上虽冷若冰霜但又不失可爱,刚站住的脚又因此向后退去。

“没什么,谨慎一点,我先和希蕾尔躲起来。”

“嗯。”

见七实转过头去,我便放开了握着七实左手的右手,准备带着希蕾尔去到墙边,但与我的左手十指相扣的法妮尔却没有放开。

“怎么了。”

我装作淡定地转头问道,不,说不定连疑问的语气都没有,只是冷淡的话语。

她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放开了已经捂出些许汗的手。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有点不放心啦,躲好点哦,小七实就让我来保护好了。”

常以“姐姐”自称的法妮尔不知为何这次只是普通地使用“我”这个代词。

我收回温度开始下降的手带着希蕾尔跑到了离她们比较远的墙边。

七实她们眼前是一片已经泛起层层波澜的岩浆,法妮尔站在七实后面一点的地方做好了战斗准备和治疗准备,但却反而让我更加担心起来。

一会要是法妮尔趁火打劫我该如何帮助七实?万一法妮尔先发制人我该怎么做?——之类的问题在我的脑海里不停地翻滚,企图在海里寻找到答案。

但是并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岩浆里伸出了一张牙齿参差不齐的大嘴,紧接着半个身躯伸出,是一只拥有六只细长手臂的巨型魔物。它全身上下像是着火了一般明亮,泥黑色的皮肤和反射出光线的黑色鳞片,嘴部相比于躯干显得意外的大,但却并没有些许不平衡。

希蕾尔看着那只魔物,下意识抱紧了妮拉。

在我所得到的记忆里,七实曾经徒手一拳摧毁过城墙,在战场上和同龄以至于比自己高龄的同种人战斗也是占据优势——这么一说的话七实确实是强得离谱,但是眼前的是怪物,是拥有六只手臂的魔物,因为情报不足而被出其不意地打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最重要的是,万一法妮尔不进行及时的治疗很可能七实就会在此丧命。

那是绝对不允许的,也是绝对不可原谅的。

七实没有一丝迷茫,在周围都是岩浆的情况下七实要徒手对它造成有效的攻击应该是难事才对,但这是用常识思考的结果。

她在墙上沿着墙跑到了接近魔物的地方跳起来,用包裹着围巾的拳头对魔物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但稍有些破烂的围巾也瞬间变成灰烬。

魔物的身体因为七实的攻击向一边弯去,但并没有倒下,接着就伸出了三只手臂试图抓住七实。

法妮尔此时一摆手,七实身上就出现了一瞬间的绿光。

只见七实轻轻一点,宛若蜻蜓点水般在魔物的手臂上高高地跳了起来回到原地。

“小七实,我现在给予了你火抗性的增益,只要注意不要掉进岩浆里就没事了,那个魔物身上的温度会被火抗性抵消掉的,尽管上把!”

七实又跳了过去,强大的跳跃力使她一跃就到了魔物的头顶,但她没有出手,立刻又在那个魔物的头顶跳了起来,紧接着,魔物的两跳手臂以难以预测到的速度拍到了自己的头顶。仍然停留在空中的七实此时破绽百出,怪物的其他四条手臂也向她伸去。

但是七实却依然没有被抓到,她的周围似乎像是有什么屏障隔离了一般,四条手臂受到冲击被弹开了。

法妮尔在原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是她的功劳。

七实在落下的时候拉住一条魔物的手臂然后站到上面,接着跑到了关节处将这条又细又长的前臂与关节的连接扭断,魔物的这条前臂因此成了一个扭曲的形状。

她重新回到地面上,魔物则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

游刃有余的样子让讨伐魔物这件事看起来轻而易举。

她喘了口气之后又重新跳向发狂的魔物,同时,我也终于看到了法妮尔的一丝怪异。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在七实起跳前我确确实实地看到了七实身上微微地闪了一下,之前一直环绕着她周围的光芒黯淡了许多。

而法妮尔准备释放魔法的手也突然垂了下来。

就是现在了吧……

“七实!回来!”

我急忙连爬带滚地跑到七实可能听得到的位置大声喊道。

法妮尔惊讶地看着我。

然而七实已经跳到了魔物的头顶……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七实便以超高地速度狠狠地摔在我的前面,她的右手已经因为高温而被烫得面目全非。

“手……!!痛……!!好痛……!!!!!!”

她抱着右臂在地上不停地扭动挣扎,那已经看不出手的形状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眼里也因为疼痛涌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她在害怕。

这个曾经风靡战场的野兽如今也在害怕。

不,她是七津记七实,不是野兽,正因如此,她才害怕。

害怕死去。

“……啊……”

而我却还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岩浆的热气造成的高温不知不觉已经使我大汗淋漓。

“法妮尔……法妮尔……你在干什么啊!快点治疗啊!”

神志不清的声音开始在我自己的脑里回荡。

法妮尔,快治疗啊。

快点啊。

七实不是很痛苦的样子吗?

快点啊!你不是国家级的医者吗。

为什么不动啊,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啊,为什么啊。

该怎么办好啊,该怎么办好啊……

“真彻!”

法妮尔突然冲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

恐惧瞬间就将我的理性吞噬,慌忙地往后退却碰到石子一屁股摔倒地上。

随即,视线内便充满了耀眼的火光。

——什么都看不见。

视线里倒在地上挣扎着的七实也看不见了。只是突然感到眼前出现一个身影,黑色的长发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漂亮。

“法妮尔?”

“对不起……”

一个屏障类似的东西在我们周围张开,但只有一瞬间,便被冲击打破了。

又一张屏障,又被打破了,又一张屏障,又被打破了……

等到终于有空隙给我反应过来了,才发现眼前的法妮尔用尽全力地抱着我,不,保护着我……

不停地张开的魔法屏障看来是她干的。

“没事的……没事的……”

她突然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仿佛没办法再分出更多的力气一般竭尽全力地说道。

眼看着又一张屏障将破裂,但是却已经没有下一张屏障了。

屏障外是冲击力强大的火球,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能够让人的身体轻而易举地升华掉一般。

会死掉……

如果被那个火球击中的话毫无疑问会死掉,可能连灵魂都被燃烧殆尽。

但是此时此刻的我却并没有任何担心自己的感情,甚至连一丝怕死的感情都没有,不,准确来说我甚至不认为自己会死掉——这也许也是因为法妮尔拼了命给予我的安全感

终于整理好眼前情况的脑子高速思考着的只有“七实怎么样了”和“怎么救法妮尔才好”这两个问题。将所有“为什么”抛之脑后,就这么思考着,但在有头绪之前,情况就发生了改变。

“妮拉!”

希蕾尔尖细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

一瞬间火焰的燃烧方向就像另一边倒去。屏障也在这时碎裂,法妮尔失去力气地倒下靠在了我的身上。

“真…真彻…!快跑!背上……法妮尔……!我来背……七实姐!”

看来是妮拉喷出的焰柱。

看在你舍命就我的前提下,姑且救一下你吧,待会在找你好好问问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我背起法妮尔用尽全力跑了起来。

那个魔物因为下半身似乎运动并不怎么方便,从一开始下半身就在岩浆里丝毫不动,但我开始跑的时候还是能听到它在我背后上岸时沉重的脚步声。

“希蕾尔,小心一点,七实的手……”

我还没说完,希蕾尔已经一溜烟地跑向了出口,妮拉也像颗子弹一样飞走了。

好快!果然给她吃多了她就会变强吗?!

决定了,讨伐之后就拿报酬让她大吃特吃变成我的队伍的强大战力!

“真彻……对不起……”

就在我这么和自己开玩笑缓解心情的时候,背上的法妮尔似乎还不肯晕过去,强撑着说话。

“这是我的失误……失误……对不起……对不起……所以……所以……”

“要说对不起的话一会给七实治疗的时候再对她说!而且你这是怎么了?”

“没……魔力……了”

话音刚落,那个魔物的手掌就用力拍向了离我背后不远的地面,强大的冲击力差点使我跌倒。

好危险!!

“喂喂喂法妮尔!你就没有什么办法挡一下它吗!”

“……我试试。”

然后她回头射出了一颗白色的魔法子弹,弹中了魔物伸出来的一条手臂,然后就弹开了。

“有个屁用啊!”

我立刻决定头也不回地跑。

然而我也说过,我的身体不过是家里蹲的运动程度……

“啊,没力气了,跑不动了,死定了。”

瞬间从跑步变成了走路。

“……诶?!”

“诶什么诶,还不是因为你太重了。”

或许是因为七实死里逃生的原因,我现在的心情居然意外的轻松。

即使有着生命危险。但是这一点也是客观看来,因为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会死。并不是说我有什么绝招或者杀手锏之类的东西,但同样是依据现状判断出来的想法,但我并没有任何后路也没有解决方法。也就是说这这个想法虽然感觉上是判断出来的,但要我说是依什么判断的话我也不知从何说起,所以实际上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东西一样,毫无根据。

“好,恢复了,抓紧了法妮尔!”

说是恢复了,实际上也只是强撑,虽然我自己不会死,但也不能保证背上的法妮尔能够安然无恙,况且出口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逼着开始颤抖的双脚不停地奔跑,大腿和小腿的肌肉快要撕裂一般,喘气也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希蕾尔似乎是安顿好七实了,从出口处跑向我。

我把法妮尔交给她之后一瞬间如释重负,虽说身体状况还是那样,但速度还是加快了不少。

幸亏入口的那个洞穴不是那个大块头能钻出来的大小,不然就真的是全军覆没了。

出来之后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跑一段距离才到了希蕾尔安放七实的地方,希蕾尔也是考虑到了魔物会冲出洞穴的可能性才选择了这个离洞口有点远而且比较隐蔽的地方。

“真彻……真彻……”

“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终于死里逃生的七实躺在地上抱着右臂一边挣扎一边喊着我的名字。

而我能做的只有在一旁坐着,告诉她我在身边的事实。

“好痛……好痛……真彻……我不想死……不想死……”

“笨蛋,只是手臂伤到了而已啦,就算断掉只要能止住血的话也不会死掉的。”

我对医学实际上只停留在常识阶段。但依然希望这一知半解的常识能够缓解她的恐惧。

如此狼狈的样子与平时一直看似冷若冰霜的七实截然相反,但仔细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终于想通了决定好好享受这个世界的七实、拥有强大无比的怪力的七实如果瞬间就被废掉一条手臂的话,想必一定会对那未知的强大力量感到恐惧吧。

况且这个十二岁就参战的孩子所拥有的常识比现世里六岁的孩子还要稀缺。

事实上七实论实力的话只要有火抗性的增益将这个魔物当做皮球一样拍还是轻而易举的。

只要有火抗性的增益的话。

“再忍一会,我这就去找法妮尔帮你治疗。”

抛下这句话后,我便站起身来走向躺在叶子上被希蕾尔紧盯着的法妮尔……

“是这个吗。”

我将按照法妮尔指示从法妮尔上衣的口袋中掏出的蓝色小瓶子举到她那快要眯起来的眼睛前。

“嗯……喂我……”

“哦…哦……”

手忙脚乱地拧开塞子后把睡在树叶上的七实抱起。

“用嘴……”

接着毫不犹豫地用瓶子堵住她的嘴巴。

“唔……哈!活过来了!真彻谢谢~!谢谢~!”

她像是起死回生般坐了起来又抱住我不停地蹭。

“回复了就赶紧救救七实。”

我用尽全力也才稍微把她推开。

“真是的……姐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哦……”

“七实也一样的说。”

她的神情突然变得低沉起来。眼帘往下低垂,嘴唇紧闭,双眸里充满了低落。

“……这样啊……”

我低下腰把头伸到她试图隐藏的脸前。

“所以,快点去治疗七实。”

“……嗯。”

她闭上眼说道。之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七实的右手旁坐了下来,我也过去抱起七实以便她更好地治疗。

一眨眼,七实的右手已经变回原本的模样了。嫩白的手臂露在外面,看不到一点伤痕。

“结束了?”

“嗯……”

与其说厉害,不如说不愧是国家级的医者。那样让手臂面目全非的烫伤,不,烧伤,居然在这一瞬间就结束治疗并且不留下一点伤痕。

“七实,动一下手臂,有什么不适吗?”

我看着怀里脸上恢复生气的七实问道。然而话音刚落,这个银色的毛团就双手穿过我的腋下冲进我怀里低声硬咽起来。

“真彻……真彻……”

像是撒娇的小孩子一样七实瞬间摆脱了恐惧,那名为“庆幸”的感情溢于言表。

我连着她那反射出日光的黑角也一同抚摸着她的头,希望她能因此尽快恢复过来。

“……法……法妮尔,为什么不……保护好七实姐……”

希蕾尔在刚恢复的七实旁边气势汹汹地站起来,瘦弱的身体散发出巨大的敌意。

“……失误。”

法妮尔的声音一下子降低到难以听到的程度,双手抓紧了地上的杂草。是愧疚吗?是后悔吗?还是说只是装装样子?完全猜不透法妮尔的我现在也完全猜不透。

七实一脸疑问地看了一眼两人,然后又看向我。

“怎么回事?”

“这是我的失误。”

七实的问题被法妮尔高声回答。

“是因为我分神的原因,才忘记了火抗性增益的持续时间。明明是国家级的医者,明明还曾是讨伐魔王的队伍中的一员,居然会对‘眼前的魔物有超越魔王的魔力’这件事感到惊讶而失了神。”

这是我的失误——法妮尔又一次强调了这件事。

这算什么?

还真是个随便都编的出的谎言呢。

而且还很劣质,要是我的话绝对会编“因为太过于担心躲在一旁的真彻和希蕾尔而忘记了七实身上的增益持续时间”这种还能提高队员好感度的理由,在这之后再义正辞严地说“把我赶出队伍也无所谓,因为这是我的失误”之类欲擒故纵的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瞒天过海。

“我要怎么相信你?”

法妮尔见我完全不相信,站起来拿出那张所谓的国家级证明毅然决然地撕起来。既不对折也不谨慎,在我意识到这是国家级证明之后她便胡乱地撕起来,撕成一张张纸片,却还不满足,找着手上比较大的纸片继续撕,直到变成沙子一样的大小后便随意抛开。

这是惯用的伎俩,反正她也不在乎这种东西。

见我毫无反应,她又手忙脚乱地将身上塞满的一个个药瓶往远处的地上摔。

一把一把的药瓶被摔倒远处的落叶上出现了不同的反应现象,又是着火又是冒烟,接着又灭了火冒出袅袅云烟,然后又出现了黑烟……

然而我依然面不改色。

她开始着急了,豆大的眼泪不停地冲出眼眶划过脸颊,无力的跪坐下来。

记得当初刚遇见她的时候也是这个场景来着。

“哭什么啊,有什么用吗?”

连自己都觉得残酷无情的话语脱口而出,但我也并没有因此自责。

“真彻,我感觉她要和你说些什么……”

又是感觉,刚遇见她时也是七实感觉到了什么才有了后续,不然早就听都不听法妮尔的提议冲出那个角落了。

“对不对……对不起……所以求你了,原谅我吧……不要把我赶出队伍……要是被赶出去的话……我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成熟女人的哭泣声听起来异常的悲惨,一改平时色气的声调。硬咽着,话语从嘴里流出,虽然断断续续,但说的是一样的话——原谅我。

法妮尔跪在地上用水汪汪的绿色瞳孔看着我,乞求我的原谅。

不知不觉已经是日落的时候了,事实上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路上。

遮天蔽日的树叶们不知不觉已经染上一层淡红色,地上的枯叶和落叶也都变得愈加暗淡。

说起来还是来到异世界的第二天——完整的算的话是第一天吧——只是第二天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呢。

这或许应该用“充实”来形容吧。

我应该原谅她吗?不,在那之前应该信任她吗?

——我盯着不停地擦着眼泪的法妮尔如此自问。

我从来就没有认为过那个国家级证明有多宝贵,法妮尔本身也没有告诉过我这玩意对她有多宝贵。

但她还是为了博取信任而撕毁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法妮尔已经没有办法仔细地判断事物了,以至于将我对国家级证明的看法与一般人的看法重合——这是实在不能和那个我所见到的怪人和美丽的大姐姐相提并论的行为。

企图撕掉能够赖以生存的国家级证明来告诉我自己没有半点祸害队友的意思——这对于法妮尔来说,是愚蠢的举动。

法妮尔会是这么愚蠢的人吗?万一我依然不相信然后把她赶出队伍后,她便会成为真正没有容身之处的人。

也就是说她没有做那方面的准备吗……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曾是国家级证明的碎屑。

又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法妮尔慌张了。

她害怕着什么。

而我的下一个决定可能就是是否将她推向那个她害怕的东西。

真拿这家伙没办法……

“你要是答应我之后把自己的事情全部说出来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但是,这也是之后再说,得赶紧去解决委托才行,我饿了。”

我转过身去走向刚拼了命跑出来的洞穴,全身似乎没有了所有的疲惫感。

可以稍微信任一下她了吧,不,应该说稍微别再对她那么多疑了吧。

“真彻,那只魔物居然打伤我的手臂,一定得将那家伙大卸八块我才能满足。”

“别一会又叫着‘真彻真彻’地用你的角顶我就好,那还稍微有点痛的。”

“真…真彻,你给我立刻忘记刚刚发生的事。”

“我拒绝。”

“七实姐!没问题的,这次我和妮拉也会保护你的!对吧,妮拉!”

跟上来的希蕾尔和妮拉生龙活虎地走到有点赌气的七实旁。

“法妮尔,还跪着干什么,打退堂鼓了吗,这可是你说多难都没问题的。”

我回过头对着仍然跪坐在树荫中的身影说道。

她猛然站起来,差点摔倒,但还是稳住身体用轻快的步伐跑了过来。

地上铺着的红叶因此发出沙沙的轻快响声,透过遮天蔽日的树荫,隐约看到开始变得鲜红的光线照射到道路上,每一束光线都像是在照亮法妮尔前进的路,每一张落叶都被染红,一棵棵树干也被染上了另一种颜色。

然后一阵微风拂过,法妮尔站在我的面前,虽然眼里仍然溢着眼泪,但脸上却并没有悲伤的色彩。

光彩动人的笑容在她的脸上显现,哭红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也夸张地扬起,粲然生光。

——在夕阳染红的这片树林里,法妮尔破涕为笑。

“笑得这么奇怪干什么啊,笨——蛋。”

我弹了一下法妮尔的额头。

“好痛!诶嘿嘿嘿……不痛,再弹几下,呐,再弹几下。”

“你是哪里的抖m吗。”

“法妮尔,我没有生气…所以真彻你快点忘掉刚刚的事。”

“不要。”

不仅要记着,还要在我晚年遥望着地平线上的夕阳时回忆起来然后一个人偷笑!

“……!七实姐没生气的话,我也没有生气。”

喂希蕾尔,你的立场呢。

法妮尔呆了一下之后就有跑到我旁边缠着我让我再弹多几次她的额头。

她们真的知道接下来是要重新讨伐那个魔物吗?

“做好准备了吗,真彻。”

我们左转右拐才回到了洞口,此时暮色已经将近,但也没到必须要光亮的情况。

“这种问题应该问主要战力的你和法妮尔才对。”

“那个……真彻?说实话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哦……那个和魔王有关系的魔物可以喷出连我最高级龙级保护魔法都轻而易举地击碎的火球,实在没办法可以和你说‘交给姐姐吧’之类的话。但是!即使如此,我也会尽力保护你的哦!”

不说也没关系,不如说别说。

经过刚刚的事,一旦她说出什么想要展现自己实力的话我就会忍不住对她生疑。

那样的话迟早又会出现刚刚的状况,说实话她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取得我的信任了——连这次也只是单纯地靠着相信“事不过三”这句老话才将对她的信任勉强建立在“之后全盘托出”这一条件下。

“不不不,要是连你都没有十足的把握的话我们还是集体打退堂鼓好了,回公会接简单一点的委托,当务之急是解决晚饭和住宿。”

“嗯?我没说吗,住宿的话可以来姐姐我的家哦,虽然有点窄但也不是不能睡觉的啦,入夜之后国境外的森林可是很——危险的哦。”

“那总得解决晚饭问题吧,走啦,回公会。”

“我不要。”

正当我决定就此放弃的时候,刚刚死里逃生的七实却意外地反对了。

“真彻,我想要把那个家伙大卸八块。”

她说出了与自身外貌极其不符合的残暴话语。

已经超越了死宅们所谓的“反差萌”,已经到达了“恐怖”的地步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七实曾在四年里不停地杀戮,人也好动物也好,都曾用双手撕裂过。如果这之后还是像一个可爱的十六岁女子高中生一样的言行的话,就是连“恐怖”都超越的地步了。

“不不不不不,就算你这么说……”

“这是我所希望做的第二件事。”

第一件事想必是“帮助希蕾尔吧”,也就是说她已经承认了自己想去帮助并且已经帮助了希蕾尔这件事了吗。

我受的伤果然还是没白受的。

“如果在这里结束的话,我将会越来越对这个世界摸不着头脑,甚至会在不知名的恐惧中活下去。本来就得依靠真彻你的我要是反而变得越来越呆头呆脑的话真彻你也会有危险的。”

那只魔物对挫败了七实这一点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可否定的。

因此,这也给这个战无不胜的旧·战争机械带来了沉重的打击。瞬间就能废掉自己一只手的力量,要是以此为根据判断的话要说比七实强上几倍也不为过。

正因如此,我才觉得应该放弃。

“那都是法妮尔的错啦。”

“对…对!要不是法妮尔的失误!七实姐早就把它拍扁了。”

视线的余光看到法妮尔在苦笑。

开玩笑的啦别那么认真啊!

“真彻,我再说一遍,我想要将那个家伙大卸八块。”

她坚定不移地盯着我,渐渐地,夕阳快要沉进山间,淡淡的暮色降临树林与山洞的交界处,只能看清楚七实那映射着落日余晖的金黄眼眸,透露出一股锐利和执着的气场。

“那我就问一点,你能赢吗。”

再争论下去也没有意义。

“只要真彻你相信我的话。”

“你,能赢吗,能够全身而退吗。”

我需要的不是片面之词。犹如父母在听到孩子吸食毒品的传言时只想要从孩子本人口中得知答案一般,我现在也想知道她是否有把握。

“能赢,能够全身而退,绝对可以。”

七实不假思索地回答着。

好,那就继续委托。

“那接下来制定作战计划,即使七实你有十足的把握也不能掉以轻心。首先,法妮尔,关于七实的战斗协助交给你,尽可能地让七实能够流畅地战斗,以及为我们每一个人提供绝对及时的治疗。听好了,是绝对及时的,只要有少许差错都可能让我们其中一个人命丧黄泉。”

“对付那个魔物不敢说,但如果说治疗的话——交给姐姐吧!姐姐可是国家级…曾经和勇者一行人在击倒魔王后还能保证团队中的每一个人毫发无损的超级医者哦!可是让小七实流畅地战斗这一点……”

法妮尔在我面前装出可靠的样子拍了拍胸脯,但随即又疑惑起来,看来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嗯…那个魔物周围都是岩浆呢,有什么办法制造一下落脚点吗。将一些大的岩石击落到岩浆上漂浮起来之类的。”

“嗯……要是有强大的冰魔法的话就能吧岩浆冰冻起来了,但是我的全部点数都拿去点神官的技能了,攻击类的魔法只有基础的魔法弹。”

“那个什么龙的力量呢?”

“那个是将我的治疗魔法的效果提高和释放时间减少等关于治疗魔法的效果,虽说给治疗魔法的增益是大到异常的,但毕竟还只是生命之龙的力量,在攻击方面比较少,只有身体能力的强化,对于那只全身滚烫的魔物来说也没到有什么明显作用的地步……”

“那就只能把它拉出来了吗……可是这么做的话又会威胁到我和希蕾尔。”

“真彻,我会牵制住它的。”

七实拉了拉我的衣角。

“有把握吗”

“嗯嗯。”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法妮尔,治疗和增益就拜托你了,特别是火抗性”

真的超害怕这家伙在稍微优势一点的时候又搞出什么状况。

“希蕾尔,妮拉还能喷一次刚刚的那个焰浪吗,虽说那看上去像是强大的攻击手段,但我还是希望将此作为保险……法妮尔你先别做出这么可怜的表情,不是说防止你失误,是防止你自身受伤时没有能够让我们一起逃离危难的处境的手段…别哭啊!”

“那个……妮拉好像精力充沛的样子……只是一次的话……还是可以……”

希蕾尔话音刚落,她脚边的妮拉便发出了一声自信的吼叫。

我放着在我旁边眼眶又溢出些许泪水的法妮尔不管,准备将最困难的任务交给七实。

“七实,与怪物的近战可能要全部交给你了。”

“嗯嗯嗯。”

七实似乎早就料到似的,一连点了三次头。

但是深知其过去的我反担心起来。

一但再次开始杀戮七实说不定会下意识地失去理性,如果是那只野兽的话,即便是魔王,不,即使是勇者也束手无策。唯独这个我可以断定,一旦变成那只野兽,我们谁都不可能活下来。

而且,七实也可能因此再次自我了断

——这是我最为担忧的。

“真彻,我没事的,相信我。”

“……好吧。”

我稍作犹豫之后便应声答道。话虽如此,也没能完全放心。

“在将那只魔物引出岩浆后,法妮尔要不间断地给予七实火抗性,接着只要七实自由发挥就好,希蕾尔,到时候跟着我,我来找好位置以免发生意外。”

作战开始——我如同哪里的指挥家一般下令。

洞穴里刚刚魔物追出来的地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即使过了这么久,也依然冒着热气。我们小心翼翼地沿着没有被烧焦的道路像洞穴里面走,漆黑一片以至于只能扶着墙踱步。

“法妮尔,就没有什么能够照明的东西吗。”

“姐姐我本身早就一贫如洗了哦,说不定刚刚摔坏的药瓶里面有吧。”

呜哇,早知道就阻止她了。

“真彻,好黑。”

“没事的,走到里面就会亮起来了,毕竟有岩浆。”

我们手扶着墙,我走在最后面,法妮尔则走在最前面。

她们手拉着手连在一起,而我则是拉着法妮尔的衣角与七实并列。

随着宽阔的空洞中回响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们也终于得到了一点光亮。

那只魔物把岩浆不停地浇在被七实这断的手臂上,但伤口也并没有任何好转,看来这对它来说只是止痛药一般的东西吧。

“希蕾尔,跟我来,法妮尔,七实,你们上。”

“真彻,我给你们火抗性了,走过去那边的石头后面吧,小七实,我们走。”

七实深呼吸了一口后便和法妮尔快步向那只魔物走去。

我和希蕾尔也快速跑到被烧焦的道路在对面的的大块岩石背后蹲下观望战况。

接着,战斗开始了。

随着法妮尔的小颗魔法弹命中目标,魔物立刻疯了似的地爬上陆地,歇斯底里地用手臂拍打地面向法妮尔和七实她们追去。

她们的身影接近了一点这边后便停了下来,因此我和希蕾尔能够更准确地观察,魔物也因此远离了一些岩浆池。

紧接着七实在身上一瞬间闪过了五颜六色的光芒后,仅仅一拳便将这个庞然大物打飞到空中。鳞片撞击岩洞的声音震耳欲聋,下一瞬间,魔物便发出了悲惨的哀嚎。

然而还没有结束,七实因为火抗性的关系即使抓住魔物的身体也不会受到任何损伤,所以便在它掉下来的时候抓住了它的一只手臂,轻而易举地甩向岩洞的另一边墙壁上。

魔物还没落地,七实便闪电般出现在它的面前——又是一拳。

岩洞的墙壁顿时被打出条条裂痕。

魔物滚落地面突然变得迅捷无比在地上爬行,扬起滚烫的沙石,与七实拉开了一点距离。

我和希蕾尔急忙缩回岩石后面躲避。

魔物的手臂也在这时从岩石后边被折断,断肢被像是丢石子一样在地上因惯力弹了两下滚了很远,墙壁上也被染上了鲜红的血迹。下一瞬间,背后便传来了魔物撕心裂肺的悲鸣。

“小七实真的只是半兽人吗?!这力量……”

法妮尔躲避七实和魔物战斗弹出的滚烫沙石暂时退到了我和希蕾尔躲着的岩石旁。

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如同看到了这个世界不该有的东西一样。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这个世界本不应该存在的力量。

“这股力量……这股力量根本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吧,还是说她也是龙之力的持有者吗……”

法妮尔话音刚落,魔物的又一只喷血的手臂从法妮尔旁边飞过。

“不……这已经连龙之力都……”

话还没说完,洞穴墙壁破碎倒塌时如雷贯耳的声音又从岩石背后传过来。

我见沙石已经停止飞溅,又战战兢兢地探出头去,发现七实吧整个洞穴的顶部打出了一个大洞,刚刚出来的月亮将月光从洞口洒到了洞里。

已经断掉三只手的魔物在地上疯狂逃窜,一边发出鬼哭神嚎的叫声一边试图躲避七实那拳拳致命、山崩地裂的打击。

等终于又拉开了一点距离,魔物才像是走投无路似的在那张开血盆大口,耀眼的光芒在那两排参差不齐的尖牙中集中,渐渐形成了一个火球。

那是曾经轻而易举地将法妮尔最强保护魔法破坏掉的必杀技一般的存在,一旦命中后果肯定不是死那么简单的了,甚至变成灰烬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反过来说,一旦没有命中,等待着魔物的只有死亡的命运。

希蕾尔和妮拉好像做好了准备,在我旁边跃跃欲试。确实,要说有什么意外的话也只有现在了吧。

然而七实没有丝毫犹豫。魔物在蓄力还没完成的时候就又被瞬间出现到面前的七实狠狠地拍到了墙壁上,半途而废的火球也这么破罐子破摔的贴着墙壁发射了出去,瞬间响起了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声,整个洞穴都像是摇晃起来一般震动。

“竟然就这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

法妮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光景喃喃自语。

等到震动终于平息,才又看得到七实的身影。那在滚滚浓烟中矗立在魔物那七零八碎的黑色鳞片上的身影,沐浴着月光,那盘曲起来黑角光滑得反射着月光,银色的头发如月亮般皎洁。

一切似乎都已经平静下来,那个魔物也一动不动了,庞大的身躯躺在被自己火球炸开的洞里,死气沉沉。整个岩洞一片狼藉,遍地是焦黑的痕迹,岩石的裂痕,和顶部破开的大洞所掉下来的沙石。

我和希蕾尔走出岩石的背后和比较近的法妮尔会合。身上的火抗性到现在没有失效,看来法妮尔这一次没有分神。踏过坑坑洼洼的焦黑地面,我们慢慢地走向七实……

“希蕾尔,法妮尔,停下……”

我感觉到一股异样。那个银色毛团又在黑烟中动了起来,她撕开了魔物身上的一块块漆黑的鳞片,又扯下一块块肉。站着的地方撕扯到只剩下血淋淋的骨架后又走到另一个部位撕扯。

那是异常残暴血腥的场景。飞溅的血将本该纯洁无瑕的银发染上了点点腥红,七实毫不在意、旁若无人,专心致志地分解着魔物的尸体。滚烫的鳞片被随意地扔在一旁,鳞片下那冰冷的皮肉被丢在上面叠起来瞬间就化为一块黑炭。

在鳞片升起的袅袅云烟包围下,岩洞内的温度开始急剧升温,但此时此刻我的背后冒出的却是冷汗。

我开始无法断定那个银色毛团是七津记七实。

“法妮尔,不管发生什么,在我们全部离开这里之前,每个人身上的火抗性绝对不能断开。”

“不用真彻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啦……”

法妮尔漫不经心地说着。

接下来将面对的是一个曾经风靡战场战无不胜乃至左右战局的战争机械。

同时也是一头冷酷无情,凶猛残暴乃至嗜血如命的野兽。

面对这一令人绝望的对手,我们要做的只有逃跑,只能是逃跑。绝对没有任何胜算,不如说“赢”这一结果就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哪怕给予上千种、上万种假设也不会赢,也不会得到“赢”。

我站在原地害怕得全身颤抖。如果说我之前不觉得自己会死去,那么现在我则不觉得自己能够活下来。和眼前这强得犯规的对手哪怕只是现在这样对视都会全身被恐惧包围。

“真彻,小七实好像有点不对劲……”

“快跑。”

“但是……”

“希蕾尔也是,快跑,现在不跑就来不及了。”

“七实姐…怎么了?!”

“怎么都好快跑啊!”

我像是试图将恐惧全都躯干一般大声吼叫。

“你一个人绝对会…”

“再不跑我们谁都不能活下来!我的话七实会手下留情的,我也有办法让她恢复理性……”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连我这种一般人都能感受到七实那排山倒海般的杀气,更别说法妮尔了。

但是不这么说的话她们就不会暂时放弃我,就不会以我为代价换取活下来的机会。

“我再重新给了你们一次火抗性的增益,这次我用了非常多的魔力,所以时间有大概三分钟左右,注意别在时间到之后走到焦了的地面上。”

法妮尔满脸复杂的表情说着,然后我和七实的身上闪了一瞬间亮光。接着她又看着我犹豫了一小会,才拉上希蕾尔的手飞快地跑起来。

看着她们头也不回地跑向出口,我那怕死的心情又一次涌上心头。

如果说死在七实的手里的话说不定也不错——这么想的话,便会稍稍压抑住想逃跑的心情。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如何将七实唤醒。

“……”

可是已经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了。七实向我这个方向快步走来……渐渐地加速……开始跑动。

我站在原地,既没跑也没有。

不久之前才刚决定要成为主角的我,这么快就要死了么。这是无可避免的吧,去思考是什么原因才导致这个结果也没有什么意义,与其如此不如想想该怎样趁着这短暂的几秒之内找到拯救七实的方法。

不,不可能做到的吧,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要让我在这几秒内做出如此复杂的思考并得出有效的解决方案未免也太强人所难的。

果不其然,七实瞬间就出现在了我面前,如同瞬间移动般的速度对于她来说想必轻而易举。

张牙舞爪的残暴野兽慢慢向我伸出沾满鲜血的爪子。她像是在宣告我的死亡一样,轻声低吼着,狰狞的脸上被溅上了点点鲜血,微微张开的嘴巴能看到一对微微刺出的尖牙,一双瞪大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她的上半身向前伏下来,另一只手垂直向下,微微抬起头盯着比她高一截的我。

我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一旦被她判定为反抗,那么在被杀死的方式会更加痛苦。既然都已经死定了,死法当然是越快越好——我现在就是这么做着打算,人一旦连死亡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话就会如此这般意外地轻松。

死掉了吗……已经要死了吗……

我死后七实该怎么办呢?

这孩子说不定会被勇者讨伐掉的吧,不,勇者都睡着了啊。这么一说这家伙的未来还真是让人担忧呢。

会像是上一次人生那样到处屠杀吗?还是说会在杀掉我后清醒?不管如何想必都会以自杀作为结局吧。

——这些都是之后的事了。

都是杀掉我之后的事。

我闭上眼睛,准备好让她的“爪子”捏爆我的头颅、将我的内脏像那只魔物的皮肉那样随地乱扔。话说在那之前应该还要先撕掉我的衣服来着…呜哇,不管怎么说都有点不想啊……话虽如此,我也没有决定权就是了。

在死之前还这么和自己开玩笑,真是意外的有趣呢。

“真……彻……”

熟悉而微弱的声音差点就这么被我忽略掉。

我猛然张开双眼,透过她手指的缝隙看到了黯淡无光的曲角下紧咬双牙的七实。

“七实?!”

“相信我……”

七实挤出了这句让人瞬间振作的话语……

“嗯。”

我开始利用七实制造出这的短暂空隙反复思考……

将记忆往回追溯,希望能以此找到任何一个能够唤醒七实的方法……

短短两秒间将今天以及昨天晚上所遇到的所有与解决方案有关的事件联系起来……

然后得到了一个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方法……

即便难以置信,也不得不采用。

我抱着必死的决心扑向七实,但因为太过慌忙用力过大吧其实扑倒在地——没关系,不影响计划。

她立刻抓住了我背后的衣服但却没有用力把我甩开,大概是挣扎着的理性的功劳吧。

接着我下意识地将她的头拥进怀里,喊出了那句令我自己都害羞得脸红发烫同时也是救命稻草的话语——

“七津记七实世界第一可爱!!!!!!!!!!!!!!”

我的声音在静寂的洞窟里回响,令人羞耻万分。

啊,抓着我衣服的力度减小了…好痛!

正当我以为逃过一劫、死里逃生时背部瞬间受到了快要打出我五脏六腑的打击。

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我疼得忍不住咳出唾沫,甚至感觉吐出血来也不足为奇,但如果看到那个先与我在七实手下死去而且还被分解得七零八落的魔物的话,我还是能确信这已经是将力度降低之后的打击了。虽然并没有减少多少力度,但这也是七实在于**战斗的证明

——虽然有了点效果但还是失败了。

这无疑是令人倍感绝望的状况,不过……

要是以为我白木野真彻会将小命仅仅压在一个解决方法上的话就大错特错了!

看招!!!!!

我努力直起身,跪坐着把手伸向她的侧腰,十根手指力度不一按起来。

“真彻……等一下……这个……好痒……”

终于传来了熟悉且清晰的声音。

七实抓住我的手,试图让我停止。但她一旦被挠痒痒就会用不了力——这是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在去瞭望塔的的路上发现的,不过会惹她生气所以当时我就想着算了。

“真彻……住……好痒啊……”

“恢复了?”

我停下了手指。

“嗯…嗯……”

七实小声的回答使我瞬间如释重负,大呼一口气才慢慢站起身。

“呜哇……吓死我了真的是,要是这样下去我可能就要想那边那只魔物那样被你分解成骨架和肉两种东西了啊。”

“抱歉……”

她也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摇了摇满是灰尘的脑袋。

“谢谢,真彻。”

“主要功劳还是你自己吧,要不是你保持了一点理性,我都已经准备好死在你手上了。”

虽然我这么说,但是七实看上去还是有点内疚,垂下的眼帘和紧闭的双唇便是最明显的特征。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已经做得很好了,比起前世的时候,你已经很厉害了。了不起了不起……好痛!”

我还没耍够帅,背上刚刚被打到了地方就开始发出阵痛……

“没事吧?都怪我当时松懈了……真彻你突然就叫着‘七津记七实世界第一可爱’什么的,一惊讶就……”

“七…七实,这件事你还是赶快忘掉吧,好吗?”

“不要。”

“真彻——”

“七实姐——”

正当我们准备离开洞穴时,听到了希蕾尔和法妮尔呼叫的声音。随后便看到了跑回来的法妮尔和希蕾尔。

“太好了——已经没事了吧。我想着火抗性时间差不多了就回来看看……”

“七实姐!”

法妮尔还没说完,希蕾尔就一把冲过来抱住了七实。

“七实姐~七实姐~”

“真彻,我饿了。”

“嘛,就是这样,事情详情之后在和你们说吧,接下来就是去领取报酬然后大吃特吃吧……在那之前,法妮尔,帮我治疗一下,我的背受了点伤……”

“嗯?脱开衣服让我看看…”

“脱你个头啊!”

我急忙阻止想要帮我脱衣服的法妮尔。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脱衣服,但如果是法妮尔说的的话那就又很大几率只是为了脱衣服。

“呀~真彻还真是害羞呢,那就让姐姐抱一下吧,姐姐我现在的魔力可没法远程治疗这么重的伤势了哦。”

“你怎么知道很重的。”

“看真彻你的反应就知道了嘛,姐姐我可是超级专业的医生哦,来吧来吧~”

“别乱摸哦。”

也不知道我说的话她有没有听到,法妮尔就这么稍微弯下腰迅速抱了过来,胸部一下子贴到了我身上,手伸进我衣服里绕道背后向上摸起来。

稍微有点冰冷的手掌在我的背上一寸不剩地抚摸着,让我感到有点害羞。

“…好痛!”

“是这里对吧…出了好多汗呢,姐姐这就给你治疗……”

背上突然感到有一股缓解疼痛的暖和感,渐渐地背上就不在感到疼痛了。

“不痛了不痛了~”

“法妮尔?”

看来治疗是结束了,但法妮尔的手并没有伸出来,依然在那抚摸着,这次是向着下面摸……

“等…!你想摸哪里啊变态**!”

我赶紧拉开法妮尔的手挣脱了她的怀抱。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没忍住……”

“真彻,我总感觉看得很不顺眼。”

被希蕾尔不停地蹭着的七实发出了不满的意见。

“好啦好啦,快走啦…话说我们怎么回去啊。”

如果说还是坐马车的话可能回到城市已经是凌晨了。

那在路上就可能饿死了啊。

我不想死!

“我们完成了委托的话就可以叫飞龙来接送了哦。”

“飞龙?”

“对,飞龙。是人驯化过的飞龙哦,所以不用担心会攻击人啦。”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听上去会飞的样子。既然会飞的话肯定会很快吧——

“咿——!!!!!”

“没事的哦真彻!姐姐抱着你呢!”

“真彻,抱紧我。”

“好高!高过头了!高过头了啊!!!!!让我坐马车,让我坐马车!我宁愿坐马车也不要做这玩意!!!!!”

“七实姐,抓紧了……”

“太快了太快了!!!慢点!慢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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