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尔费诺年轻的时候,曾憧憬过“幸运小子”葛莱史东。
他收集那些五分钱小说,薄薄的册子叠放起来,满满塞了一个柜子。每一本都读过,不止一遍,格外喜欢的段落甚至在页的一角,因为捏起的指头上渗了汗水,已然蹭掉了一层皮。
那么最喜欢的部分是什么呢?
自然是葛莱史东劫火车的那一段。
而在这其中,尤其喜欢的是小说家“吕尔·塔波”别出心裁的描写……和以往对于葛莱史东成功登车后的兴奋,大喊大叫,或是朝天上放枪的描写不同。塔波是这么描述葛莱史东占领了车头,绑架了车长以后的情景:
看见那老头儿垂下脑袋,说不得话,但还能呼噜噜打着鼾。“幸运小子”放松下来,他挥手示意同伴们往客车的方向去,自己就在车长室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直到其他人陆陆续续都离开,只剩下了他一个。“幸运小子”便捂着胸膛大口大口喘起来。想着攀上这铁疙瘩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力量在手掌心儿底下打抖,震得手腕一阵酸痛。马靴硬邦邦的尖儿险些没能站稳,或者马蹄子跑得不够快,没能支撑自己顺利爬上来……只是在脑海里想想这些可能性,葛莱史东就感到一阵后怕,脊梁上也冷冰冰渗出汗水来。“但是我还是上来了,”他又想,“我征服了它,我是胜利者!”于是高兴起来,冲着列车长光秃秃的头顶傻笑起来。
呵——
只是回想起这段落,又想着自己安安稳稳坐在车长室里。乔尔费诺的嘴角便挑起道细细的弧度。他又往后靠了靠,撇过脑袋,靠在火车厚厚的壁上,耳朵里就满是“叮叮哐哐”的声响。他的对面坐着一副骷髅,穿着破破烂烂的车长制服,白森森的脑袋低低垂下膝盖去。两只手背过后头,就好像被人用绳子牢牢捆住……当然是没有,只是乔尔费诺要求它摆出这副模样……他翘起腿,把脚踝儿搁在大腿上,不耐烦地摆动脚尖儿。又马上放下来,抬起鞋跟儿在地摊上“噼噼啪啪”打起拍子。那是印象中一首希拉姆民谣,但已记不清楚,只有开头一小段如拍打土地般的鼓点,还牢牢烙在男人的脑海里。
忽然,两只脚高高吊起来,重重往地上踏,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乔尔费诺重新靠进座椅里,把手肘撑在边上的矮桌,支棱起下巴。就好像刚刚的事情一样也没有发生。或是有一个在房间里一边打鼓一边跳舞的矮精,被吓得扔下了手里的家伙什,不管不顾地逃命了去。男人的目光只是冷冰冰寻着那个不存在的小东西,从脚边一路往车厢里头追,最后落在红彤彤的锅炉上。
“再加点煤。”他说,声音懒洋洋的,似乎只是看到了顺便提上一嗓子而已。随着这话语落下,便像是接上了话似的,烟囱里“呜呜呜”拖起长长的音儿,就有一捧黑压压的烟雾,从窗户外头翻滚进来。男人也没有往那边望,像是随手探出窗框儿外头,摘下开在仙人掌顶上的小花儿一般,伸起手掌,又紧紧攥住。指缝儿底下就有“噼噼啪啪”的拍打声,攥稳了在脑袋边儿上晃晃,轻轻一甩,一只黑漆漆的鸟儿从男人的手心儿里飞跃出去。看那模样是只乌鸦,却又要大上不少。浑身上下也见不到一点儿光,只有那对细细小小的眸子,闪烁着冰冰凉,血般的红光。
那小东西围在乔尔费诺的脑袋顶上,盘了好几圈,又伸了伸翅膀,短短从喉咙底下挤出一声叫来,就噼噼啪啪跳出窗外,“呼啦”一下被风扯向了车厢那头去。
男人自始至终也没有在看它,只用指节撑着颧骨,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儿。竖起耳朵仔细地听……首先是婴儿的啼哭,他听得清清楚楚。然后是有什么东西被挤压变形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再然后是……
没有。
“哦……”高耸的鼻梁皱了皱,那张冷冰冰的脸孔上泛起一缕不悦的涟漪,但很快便消逝去。
抚摸着机械手球状的指节。
“哦。”他眨了眨眼,细细的眉头凑到了一块儿去。指头就这么摸上了自己的眼珠子,像是女巫搓动水晶球一般,轻轻,细细,慢腾腾挪动眼膜,让里头翻滚的黏哒哒白色浓雾,随着打起转儿。便渐渐地,在那底下见到了一副模糊的形状,一点一点贴近过来。
噗嗤!
乔尔费诺被吓了一跳,摸上去的指头也迅速抽开来。便有黑糊糊的血随着“滴滴答答”落下衣襟。这回这脸孔就不再板得和块冰似的。男人瘦长的脸颊子涨得通红,毫无血色的唇儿咧开,白的吓人的牙齿“嘎啦嘎啦”紧紧磨着。
他不再靠在椅子里,一把跳跃起来,右手迅速摸向挂在了腰间的枪。
而就在乔尔费诺皮鞋的跟儿踩上地毯的一瞬间,他正对着的大门被沉沉撞上了一下。当枪尖儿摩擦着皮革,轻轻响起声“咔嚓”,划上半空里的时候,厚厚的门板被一脚踹开。两边人都还没能互相看清楚对方的脸……但又有什么看清楚的必要呢?
砰!
枪声响起,一声。
口子上冒起的不是火光,而是一捧黑雾。携着诅咒的子弹划过空间,和牛仔扔过来的东西擦肩而过。乔尔费诺没能看清楚它打中了没有,也没听见声音。当他因为手枪的后坐力而短短退开了半步,便见着那抛来的东西已贴近到了面前来……一张希拉姆姑娘惶恐的脸庞。
“艹!”男人……怪物……“冰心脏”怪叫了一声,机械臂“嘎啦嘎啦”冒起一阵响,又喷起了黏糊糊的蒸汽。使劲儿抬起来,照着那小家伙的腰上就狠狠拍上去!眼见着他们即将要在半空里撞做一团,就在希拉姆人伸上来的指间儿上忽然迸发起一阵橘黄色的光!
她一把扯住了它的衣襟。
那光就爆发开去,如朝阳从山峦下猛然跳起,只轻轻一拨,就将笼在周围那厚厚的黑暗一把扫去,一丝一缕也没有留下。
失了黑雾的火车,“叮叮哐哐”散开架去,又从半空里闷闷坠落下来,最后,在高高的坡上撞成了一捧飞扬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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