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如同一枚膨胀的火球，在天空上翻滚。黑暗魔法凝聚的浓雾一瞬之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一只正在啃食耗子尸体的蜥蜴从微微带着点儿醉人香气的血肉里抬起头来，见到了月光明晃晃拍打在沙土上的模样，和四具人类的躯体坠落下来，高高扬起灰尘，“扑通扑通”打起滚儿来。
将女孩儿们护在胸前，蒙克的脊背重重撞在松软的沙土上，似乎有混在里头的小石子儿，咯吱咯吱磨得他肩膀疼。他们就这么搂在一块儿，又翻了好些距离，好不容易才终于停下来。
没来得及确认伤势，牛仔将怀里的身子撇下一旁，急急忙忙扶着腰间爬起身来。就隔着不远处，有另一捧尘沙在翻腾。模模糊糊间，见着有浑黄的影子慢腾腾爬起来，夜空上喘起一阵干哑的咳嗽声。就在他就要完全站起来之前，牛仔的手枪已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
但并没有立刻开枪。
月光从了无云层的天上洒下，似乎比之前的还要亮堂一些，将站在荒原之上的男人们染成了漂亮的银白色。乔尔费诺将盖在眼前的尘土挥去，苍白的脸孔上灰蒙蒙涨起薄薄的红晕。失了血色的唇儿紧紧抿着，隐约听得到底下的牙齿磨得“嘎吱嘎吱”响。一开始，他还在向四周围张望，但在见了蒙克举起的枪口之后，嘴角便紧张地打了个抽抽。只冲着他不自然地笑笑，一句话也没想说。
“雾散了，”牛仔挑了挑眉毛，回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就和爱德华·肯特那时候一样，我猜，你的魔法已经不起作用了？”
“我不知道。”乔尔费诺忽然放松下来，完全站直了身子，拍去膝盖上的沙土，耸了耸肩，“我手无寸铁。”
边说着，边冲着蒙克脚边扬了扬下巴。
举着的枪口没有放下，牛仔小心翼翼地向那里撇过去一眼。就在马靴的尖儿下边，有亮闪闪的金属露出半截来，圆乎乎的口子上还飘着缕青青的烟。蒙克挑了挑眉头，皱了皱鼻梁。便将靴子踩进去，碰上那手枪的柄儿，轻轻挑起，像是踢一枚瘪了气儿的皮球，在鞋面儿上颠了两三下，一把拽进空出来的手心儿里。
“不过不得不说，火车是个好点子，你读过那些‘幸运小子’劫火车的小说吗？”说着，扬起腕子，将那枪高高抛向天上去，映着月亮，划拉过一道银白的弧线，不偏不倚落在乔尔费诺的跟前。
“读过，我尤其喜欢那一段。”“冰心脏”笑起来，银白的眸子眯成了一道细细的弧线。盯着脚边扬起那一捧尘沙，被夜风一把扯开去，弯下腰就要捡。
“等等，先别动。”牛仔起了个响指，打断了他的动作。将握着枪的手松开，仅用食指和拇指死死捏着，悬在半空里，“等我的枪碰到地儿了再开始。”
“话说你读过吕尔·塔波的小说吗？”
乔尔费诺只是抿着嘴唇儿瞪着牛仔的脸孔，从他挺拔的鼻子底下，哼起一声不屑的轻笑，皱起眉头来摇了摇头，“不，”他说，“我从没有。”
蒙克笑着耸了耸肩，捏着的手指慢慢抬起。
能听得到手枪落下的声音，风从枪管子里灌进去，“呼呼呼”响得仿佛趴在草丛里唱歌的螽斯。
枪刚脱开牛仔的手，乔尔费诺便已经将脸孔贴下了地上去，仿佛溺水的人见到了一条绑在河岸边枯树上的绳索，急不可耐地将枪柄牢牢捏在手心儿里。
都没直起膝盖，便将那枪口猛地扯起，直直瞄着牛仔的心脏。嘴巴张得大大的，却还没来得及喊出话来，男人瞪着眼睛愣住。
蒙克似乎没有被乔尔费诺的“犯规”动作影响，板着张脸孔撇了撇嘴角，就在手枪落下胸膛的时候，抬起右腿来，轻轻一颠，那铁疙瘩便碰着牛仔的膝盖弹起来，稳稳当当落回他张开的手掌上。
咔哒
枪轮转动的声音。
黑夜里迸起了两枚澄黄的光点，就像两只在草叶间飞舞的萤火虫，飞快地碰在了一块儿。其中一只落在了蒙克·莫蒂默的脚边，蹭着马靴的面儿打进沙土，扯下拇指般粗细的皮革，烧起淡淡的焦糊味儿。
另一只钻进了乔尔费诺·萝蕾拉的眉间。
那男人打了个抖，被子弹的力量一把扯向后头，却没有倒下去。眼睛还是大大瞪着，嘴巴也微微张开，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挣扎着用膝盖向前挪了半步，忽然猛地短短抽了口气，就保持着这姿势，垂下手去，不再动弹了。
“所以你一事无成。”蒙克皱了皱鼻子，耸耸肩，将冒着烟的枪口在眉毛边儿上甩甩，收回枪套去。
呀！
背后传来了女孩儿的尖叫，吓得牛仔猛地转过步子来，枪管儿还没碰着套子的底儿，就又被拽出来。明晃晃在月亮下头闪着光，指着米默莎的宽额头。
“你怎么啦？”男人皱起眉头，将枪放下。
“呃……”女孩儿抽了抽鼻子，眨了眨眼，伸出一根指头挠了挠太阳穴，缩了缩脖子，“嗯……我就是觉得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叫一声比较好……”
“算了，看在你的那什么死灵魔法还管用的份上……”撇下嘴唇儿不说了，蒙克捏着自个儿的下唇扯了扯，咋了咂嘴。他望向希拉姆人怀里搂着的那个女人残破的身子，又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身后。玛丽安娜不说话，也没有动，更没有哭，只是直勾勾望着乔尔费诺的尸体，板着脸一动不动……但**在外头的肌肉却在一个劲儿地扭，紧巴巴缩在一块儿，或是时不时扯上一下。
牛仔不自在地冲那女人笑笑，她也回应地，用仅剩的半截嘴唇儿，挤出一副歪歪扭扭的笑容来，冲着他点点头。就好像是有什么力量忽然从男人的四肢上被抽走了一般，他长长叹了口气，耸拉下去。沉甸甸抬起步子，走过她们身边，向着山坡底下看过去。
“嘿！”忽然，似乎是见着了什么惊喜，男人的脊背一下子挺直来，“啪”地拍了下手，“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希拉姆人探过脑袋，两个人一并儿向不远处一捧扬起的尘沙看过去。等到那东西凑近到能看得真切，女孩儿不禁“呀！”地叫唤出声儿来。
有两匹马，肩并着肩，脖子磨蹭着脖子，还拖着半拉被扯碎的篷车，正呼哧呼哧往这头跑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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