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走了吗?”
希拉姆人缩起脖子,小心翼翼地往牛仔脸孔上望。那家伙的手背撑在下巴底下,脑袋闷闷沉到桌面儿去,见不到眼睛是张着还是闭上,也不知道他听着米默莎的说话没有,只从撅起的厚唇儿下抖起阵模模糊糊的咕哝。姑娘便把话头咽下喉咙,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将左手拎起来……细细的腕子上栓着条脏兮兮的帕子,打了个硬邦邦的死结。另一头就牵在牛仔的手心儿里,压在肘子底下。
米默莎将结儿上挑起的头儿咬进牙缝儿里,小小的指头使劲儿地想要扣开,却鼓捣了好一会儿,一道缝儿也没见有。咬着牙,“嘶”地抽了口气,她又撇了男人垂在阴影底下的脸孔,翻起腕子故意摇了摇。
见着他一动也不动,女孩儿慢慢从鼻腔里喷出阵气儿。细小的指头像条要钻进石头缝儿下的泥鳅,软软伸进男人的手心儿里头,只用着指甲尖儿,轻轻骚了骚。那又粗又厚的手指便不自在地动了动,腾出一缕细细的缝儿出来,她便趁着一拽,将那帕子整个扯出来。
“好咧!”米默莎在心底下短短叫了个好,又紧张地耸起肩膀,把声音咽在喉咙底下。飞快地再一次撇了那男人一眼,迅速地转过身来,踮着脚尖,又轻又快地就要往门边上跑。
却刚迈了两三步,脚背便勾上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只稍稍向上提了提,便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夸张地在半空里抡着胳膊,摇摇晃晃眼看就要一头撞在医院脏兮兮的地板上。却在栽下去之前,腕子上系着的帕子被两根钢钳样指头死死捏住。小姑娘如门上挂着的腊鸡,整个儿被提拎到半空里,随着顶上的力量细细打起抖。
希拉姆人便蹬起眼睛,冲着那男人半眯起的眼睛大声地抽了抽鼻子。
“干嘛!我只是捡到她而已,是做好事儿咧!”米默莎扬起小小的脚丫儿,破破烂烂的鞋尖儿狠狠踢在牛仔的小腿上,“放我走呀,混账东西!”
“呵……”男人没有说好,也没说不行。只是短短叹了口气,将胳膊稍稍放低些。等着女孩儿的脚尖儿刚刚好挨上地,便“刷拉”打了个晃儿,拽着她如枚瘦小的陀螺,撑着胳膊转起个圈儿来,又提起牛仔靴的尖儿,在膝盖下头轻轻顶了顶。那姑娘便“啊呀!”一声坐下地去,肩膀重重挨上矮桌的腿,疼得“嘶”地抽起一口气来。
她又瞪着他,却只得了一个懒洋洋的笑。最后,便不高兴地撇过脑袋去,只故意大声地骂了句:“下贱的醉鬼!”
蒙克没有搭理她,只是在袖管儿上蹭掉沾在嘴角的口水。他们一句话儿不说,就在医院门廊边的椅子上坐了许久。直到门“嘎吱”推开道缝儿,医生汗津津的脑袋从底下探出半截儿来。紧张兮兮地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小圆眼镜,望着男人大衣摆子上晾干了的呕吐物,抽了抽鼻子,打了个抖。
“呃……是……是,是玛丽……”他结结巴巴地向牛仔搭话,见着对方充血的眼珠子转来瞪着自己,便更加哆哆嗦嗦起来,“那个……呃……是,是那个,玛丽的……”
“哦,我是。”牛仔不耐烦地挑了挑眉头,冲着他招了招手,打断道,“她怎么样了?现在能说话了吗?”
“还有,辛苦你了。”
“呃……”医生又打了个抖,撑在他肩膀边上的门板便“嘎吱”一下推开了更大的口子来。胖嘟嘟的身子从门后头跨出来一步,顿了顿,又退回去半步,“谢谢……呃,我我是说,就是那个,玛丽安娜小姐她……想要和你……”
“当然。”牛仔浅笑起来,抿起的嘴角微微打了个抖,细细挑了挑。他拽着帕子,扯着米默莎往门边上走,把那姑娘塞进到医生汗津津的手心儿里头去,“攥着它。”他说,冲着对方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手背。
然后,就一把推开那胖嘟嘟的身子,钻进病房里头,“哐当”盖上门。
米默莎望着还在细细打着抖的框子,用舌尖儿轻轻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儿,圆溜溜的眼珠子便“咕噜咕噜”晃了好几个转儿。不一会儿,就在胸膛里打好了谎话的稿,棕红的眸子眯起来,冲着门板后头皱了皱鼻梁。打好了主意,一下子便装成了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仔细看看,眼角尖儿上,还湿润润浸了一层亮晶晶的光咧!
姑娘就转过脸来,仰起头,让泪花儿迎着发光石,莹莹闪烁着,望着那医生眯在眼镜后头的小眼睛。在喉咙底下噙着细细的抖,刚想要开口说上话。
最后却还是咽了下去。
那胖子只用着指间儿紧绷绷捏着那帕子的尖儿,见着女孩儿转过头来,肥嘟嘟的身子又紧张地向后头退了小半步。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好像望着条蹲在家门口前的流浪狗。想要去赶,又怕被咬,还担心着垃圾桶被刨过一顿,乱糟糟没法收拾咧。
米默莎这才察觉到自个儿的兜帽早就在和那个醉鬼拉拽的时候落了下来,象征着希拉姆人的那对灰白,小小的角,正大大方方杵在乱糟糟的头发外头,显眼得不行哩。
女孩儿冲着对方抽了抽鼻子,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挂在框子上头的泪珠儿便一下子没了影子,只在棕红的眸子底下闪烁了阵扎人的光。她猛地扯开腕子,将帕子从医生的手心儿里拽出来,撅着嘴唇儿,鼓起脸颊,气呼呼地,故意用力地踏着地板,“咚咚咚”走到椅子边上,抱起胳膊,一屁股坐下去。
医生傻乎乎地举着胳膊,胖嘟嘟的指头细细搓动起来,仿佛上头沾上了什么黏糊糊的脏东西。肥胖的脸颊慢腾腾鼓起,眨了眨眼,又皱了皱鼻子,一点一点涨红了去。他挪了挪肩膀,挺了挺胸膛,大大的肚腩在腰带上“哗啦哗啦”晃起抖。就见着要踏前来一步,却又忽地失了气势,一下子萎缩下去。
病房的门敞开来。
那醉汉脏兮兮的脸颊几乎就要贴在医生的鼻子尖儿上,吓得他短短叫出了声来。又立刻咽下去,只傻乎乎地冲着牛仔笑,小眼睛眨巴眨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还是蒙克先开了腔,他回了个大大的笑容,嘴角咧到耳朵根儿的那种。又粗又厚的手掌一把握住对方胖嘟嘟的手,使劲儿摇晃了好几下,“谢谢,谢谢!”他说,“她看上去很好,多亏了你呀!”
“啊……不用,当然的……”胖子紧张的喘了口气,缩着脖子要退下步子,却被男人一把拽住手肘,又拉得近了些过去,“呃……”
他吓了一跳,轻轻咬上了自己油光发亮的嘴唇儿。望着醉鬼胡子拉碴的下巴,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是憋在喉咙底下,如蚊子叫般细细地问了一句,“那么,治疗费……”
“嗯?你说什么?”
“啊,不!”医生短短跳起步子,立马把脑袋摇晃得和拨浪鼓一般,“噼噼啪啪”做着响,“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看,她既然已经……”
“当然。”蒙克笑着,点了点头。粗糙的手紧紧拽着医生的袖口,又慢慢挪到手臂,攀上肩膀,“我也想能尽快带着她走,实际上,我想今晚就走。”
“今晚!?”细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短短打了个嗝儿,“不……不,不行!”
“她还只是稍微恢复了一点儿……这么着急是会害……害死她的!”
“我要感谢你的善良,”牛仔只是挑了挑眉头,那双手终于紧紧握上了医生的领子,“但是今晚非得走不可了,而且我可能还要再对不起你一次,”
“这是打劫。”
说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把那胖嘟嘟的身子整个提溜上半空来。还没等着他叫唤出声,便狠狠将他撞到墙壁上去,震得小小的屋子“刷拉拉”打起抖。
医生的腿儿悬着,晃着,使劲儿踢着男人的膝盖,但对方却一点儿松开的意思也没有。他只能一边咳嗽,一边望着那对充血的眼睛,想要叫,又被顶着喉咙。胖嘟嘟的身子就这么哗啦哗啦打着抖,还没等牛仔说句话,便一个劲地捣下脑袋,可怜巴巴地向着他低低哭起来。
“把你能找得到的枪械,弹药,全部拿出来……”
“噢,对了,”男人抿起嘴唇顿了顿,想起了什么似的,浅浅吹了声口哨,
“还要所有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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