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观！”
笃
手杖轻轻嗑在泥土上，崩起一枚小小的碎石子儿。在坡上噼噼啪啪滚了会儿，啪叽一下砸在蹲在草丛里的佣兵脑袋上。脚底下便传来一阵嘀嘀咕咕的抱怨。
但这男人并没有去在意手下人的不满，他眯着眼睛，望着那盘旋在安恩镇上头的红雾。浓雾在天空里盘旋，虽然没有风，却自行流淌，宛如一条逆流而上的，血注的河。一点一滴接上天空的云，把整个荒原都染上了淡淡的猩红。隐隐约约见，仿佛在那浓雾里头，浮现出一张硕大的面庞，逐渐清晰起来。
像是个涨得通红的男人脸孔，瞪着对怒眼，大大张着嘴，仿佛正向着什么地方咆哮。那吼叫声化成了荒原的风，忽然便“呼呼呼”地一刮，脸孔一下子就扭曲了去，却没有被吹散，只是那么盘着，涌着，红茫茫一片了。
“但那是什么？”男人眨了眨眼，在坡顶上退下了两步，慢慢抽了口气。他等着，耳畔边传来一阵慢腾腾的脚步声，和靴子在泥土上细细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响。便压着那声音停下的瞬间，转过身去。从后头走上来的神父正好就停在男人的眼睛前头，将白花花的脑袋向肩膀下缩了缩，淡淡笑起来。
“是血化作的雾。”神父回答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男人摆摆手，将如刀削过的下巴缩了缩，哼了一声，“我想知道爱德华·肯特这个人，告诉我他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还有，那男人身上发生的那种变化，我想我应该有权利知道真相才对。”
但对方只闷闷回了一句，“当然。”
他们一时不再说话了，神父抿着嘴，凝视着那翻滚的红雾，而男人……萝蕾拉的老板……则盯着他雪白的头发。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忽然有人短短叫出声音来。老板便猛地将脑袋扭过去，见到蹲在坡下的一名手下人猛地从草丛里站起身来。
“闭嘴！”他低低向那家伙吼了一声，“安静蹲着！”
“但是，老板您看！”佣兵将粗壮的胳膊伸向黑漆漆的林子外头，指着给他们看。坡顶上的两个人便随着那方向望向目光。
远远的，在黑暗里闪烁着一条火光凑成的长龙。
这支队伍离着镇子还有些远，但是行进的速度却很快。火把连成了一道歪歪曲曲的线，起先，在雾边缘犹豫了一会儿。但很快，领头的一支火把小心翼翼地向里头探了探，使劲挥舞了一下。然后这队伍便一点儿没犹豫的，一头扎进这浓浓的雾里去了。
“是军队。”老板抽了抽鼻子，“他们果然来了。”
“但是看样子，那个男人并不在这队伍里。”神父接过话茬儿来，也学着老板的模样，夸张地抽了抽鼻子，“可惜呀。”
“你他妈要是再来一次，我就一枪崩了你。”老板轻轻哼了一声。
“那可糟糕了。”神父轻轻笑起来，咋了咂嘴。老迈的眼睛眯成一条雪白的缝隙，望着那只军队被红雾一口吞去。又慢慢挪到这雾的正中间……从这里望过去，只能看到一片浓浓的猩红，将镇子里头的模样盖得严严实实。但神父却就这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仿佛底下发生的一切他都能看得真真切切……许久，老人干巴巴的嘴角扯了扯，浅浅点了点头。
“有关爱德华·肯特的变化，”他张了张嘴，又像是忽然就后悔了一般，马上闭上了。只是撇下嘴角，小心地窥探着身旁这男人的模样。
老板薄薄的嘴唇扭在一块儿，也学着神父的模样，向红雾里头望，却除了红彤彤的一片，只能隐约见到些许模模糊糊的轮廓。他有些不高兴的扯起嘴角，飞快的甩了甩下巴，从牙缝里吐出冷冰冰的句子来，“怎么了？继续说下去。”
“你读过玛娜卡尔圣典吗？”神父眨了眨眼，继续道。
“没有，我不是女神的信徒。”
“那我简单说一下吧，”老人点了点头，背过手去，迈开步子，慢腾腾在男人身旁踱起步子，“其中有关于世界末日的描述，”
“首先，会升起一道门，”老人将双手伸开，在半空中摆出方形的模样，“有七道封印，”
“当羔羊揭开第一印的时候，就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个，声音如雷，说，你来。”
“我便看去，有一匹白马，骑士拿着弓，又有冠冕赐予他，他便出来，赢了又赢。”
“揭开第二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二个活物说，你来。”
“就有另一匹马出来，是红的。有权柄赐予了那骑士，可以夺去地上太平，使人互相残杀，又有一把大刀赐予他。”
“揭开第三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三个活物说……”
“等等。”
老板打断了神父的话，脸孔完全扭转过来，本细细眯起的眼睛这时候也瞪得大大的。他稍稍抬起嘴唇儿，呲着牙，“嘶”地抽了口气。抬起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眉间，“你在说起爱德华·肯特的时候忽然和我扯这什么神话故事，如果只是在扯淡的话我立刻就会打死你。”
“但是如果你没有在扯淡的话……那么，你所说的红色，是指的……”男人犹豫了一下，将挂在胳膊上的手杖摘下来，搭在自己金属的义肢上，轻轻摩擦着。“呼”的一声抡起来，指向那笼罩在安恩镇上空的猩红，“是这样的红色吗？”
“是的。”神父轻轻点了点头，
“我揭开了第二个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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