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殿门口的广场上，沛然温暖的能量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忽然变得稀薄了一点。车璐阳站在那里，浑身忽然就像泡进了冰窟。
几天前，在这里感受到的那种绝顶的悲伤再度如同潮水，席卷而来，甚至冲破了这方石能量的重重包围，沁人心肺。
那是属于多年之前，那个美丽的绝世舞姬的爱情伤悲，穿越千年，应感应而来。是啊，千古同悲，因为他们感受到同样的情绪。
一直没有说话，在一边的阴影里如同木偶的源赖浅樱，终于恍惚地，愕然抬起了头。
静御前！那个舞姬留下的巨大悲痛！……为什么，为什么她在这舞殿的广场上从小玩到大，直到今天，才终于感觉到这股传说中的悲伤呢？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她痴痴地体会着这句从父亲口中冒出来的诗词，就在几天前，她刚刚从车璐阳口中，听过一模一样的诗句。
原来……那是属于他父母的诗，彼此忠贞、许诺终生。就像那千年舞姬和丈夫源义经之间的爱，常人不理解，但是千年之后，总有理解的人。
她低下头，无人看见的黑夜中，终于有成串的泪水，彷徨而凄然地无声滴落。
“你这种人渣，是永远不会懂的。”车璐阳的声音响起来，字字清晰，充满蔑视，“这世上，有的感情当然可以同生共死，百死不悔。”
源赖桐生狞笑起来，脸上有丝疯狂：“你闭嘴！不管我懂不懂，反正死的是他们！”
“疯子！”简随风忍无可忍，词穷地再骂了一句。
源赖桐生充耳不闻，残忍地道，“当然，我取走了一件重要的东西。我们源氏古法中有一种秘法，可以攫取特殊血脉者血液中的特殊物质，所以，你父亲临死前，身上的血液，看上去依旧都在，可是血气精华，都已经没了。”
“所以，被提取走那些特殊血脉物质后，我父亲的尸体附近的血液，很快就异化了，变成了风干的粉色结晶？”车璐阳哑着嗓子问。
“对……那种特殊血脉中的东西，就有这个特征。”源赖桐生淡淡道，“你应该不陌生。血族古堡中那些人类，被你父亲血液提取物注射催化后，不都出现了这样的特征？”
车璐阳盯着他：“可是那种试验失败了，并不足以真正成功催化天选者。”
“是啊，那毕竟只是你父亲血液中的一小部分，毕竟不如本人直接燃烧血脉来得直接。”源赖桐生遗憾地摇摇头。
车璐阳静静地站立着，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才道：“然后呢？”
源赖桐生道：“我拿了你父亲的血液提取物，随机就展开了秘密研究。陆地上人多嘴杂，而那块方石又在海里，所以，我用家族的财力购下一艘二战时的古董潜艇，改造后，常年停在远海的某处，一直在进行研究。”
车璐阳垂在身边的手，指节都隐约发白了。
父亲的血液，这么多年来，至死也不得安宁！
“原本就算不顺利，也一切都在掌握中，可是，在几年前，却忽然发生了一件意料不到的事——福岛附近，海底发生了真正的地壳运动，引发了方石的能量集中爆发，最终引起了福岛那场著名的大地震，甚至引发了核泄露。”
他脸上露出无奈：“海水倒灌，海面掀起巨大海啸，源家停在远海的那艘研究潜艇，忽然被卷入了海底一个随机产生的时空裂隙，从此后消失无踪。”
“哈！”简随风忍不住狂笑一声，“老天有眼，你们找不到车叔叔的血液提取物了！”
难怪，海底会有那么一艘沉没的二战潜艇，上面有那么多研究人员的遗体。
“不对。”车璐阳忽然冷冷道，“你曾经找到过它。”
源赖桐生鼓掌赞叹：“你果然聪明，是的，我曾经在自家的地道里发现过那道时空裂隙，也侥幸成功到了那一头。在那里，我发现了沉船，而且，潜艇上的人都还没有死绝呢。”
“于是你杀了他们。”车璐阳淡淡道。
“对啊，不杀怎么行？”源赖桐生回答地理所应当，“那艘潜艇深埋海底，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这有多深，没有把握直接浮上海面，并不敢冒险。”
他认真地道；“而且，从时空裂隙中返回十分凶险，我更不敢带着这瓶珍贵的东西穿越回去。不杀了他们，万一他们在绝望下，毁掉了你父亲的血液怎么办？所以我杀了他们，然后离去前，做了一个结界，将潜艇保护了起来。”
车璐阳讥讽地笑了笑：“可惜，你回去之后，就再也进不来了。”
源赖桐生脸上也流出了懊恼，愤愤道：“不知道是因为我加了一层结界防护，还是因为你父亲的残存意志在作祟，总之再想过去，竟然就全都失败了！”
“所以你才想到了我。”车璐阳漠然道。
“是的，我拿到过你的血样，很奇怪，你虽然从没显示过嫁衣者的血脉传承，但是你的血样，和你父亲留下的，却有着非常明显的互相感应。”源赖桐生道，眼中兴奋不已，“果然，我的猜想是对的，只有你才能突破阻碍，成功的找到那艘沉没潜艇！”
车璐阳的目光，第一次缓缓看向一边安静如冰雕的源赖浅樱：“但你又怕我一个人回不来，所以，你派了你女儿在我身边，唯一的目的，就是拿到我父亲的那瓶血液。”
源赖浅樱的身体，好像有那么一丝极为微小的震动，但是她始终没有抬起头看着车璐阳，好像聋了一般。
车璐阳于是也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就好像是漠然地掠过一个陌生的路人。
“现在呢？”他扬起眉，“你要我们前来，到底要做什么呢？”
源赖桐生的目光，越来越炽热。
他安静地站着，唇边露出了一丝一切皆在掌握的笑容。
“快了，再等一下。”
随着他的话语，忽然，刚刚烈离去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算算时间，也到这一步了。”源赖桐生悠闲地望了望那个方向，“能冲破一道道机关，到了最后一道关卡，才触动了特殊的爆炸装置，你们的同伴也算是相当厉害了。不过简特工，那最后的爆炸一旦触发，接下来的困难可不是烈一个人能搞定的——你真的，不去帮一下忙吗？”
就像是为了证明和响应他的话，远处源家宅院里，火光和爆炸接连而起，猛然地，一声充满愤怒的清啸在夜空中冲天而起！
烈的声音，他的确在求救！
简随风和车璐阳的脸色，都齐齐微变。
“你快去帮他们！”车璐阳咬牙道。
简随风犹豫不决：“可是你……”
源赖桐生如此大费周章，甚至设下诸多陷阱，就是要把烈和他引开，明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他如何放心得下，把车璐阳一个伤号留在这里？
“他必然有什么目的的，不会现在杀我。”车璐阳急道，“你要是担心我，就快去快回！”
简随风咬了咬牙，终于不再犹豫，身形急闪，已经利箭一样冲进了前方的夜色，消失不见了踪影。
偌大的舞殿广场上，终于只剩了车璐阳和源赖父女。
方石的能量照耀得他们四周一片光明，寂静的广场上似乎有悲伤在流动。
源赖桐生站在那里，看着车璐阳，忽然道：“你长的……真的很像年轻时候的你父亲。”
“当然。而且你会发现，我和我父亲一个脾气。他坚持的，我也一样。”车璐阳淡淡道。
源赖桐生看着他，久久不语。眼前的青年面色憔悴，衣衫褴褛，却依旧遮掩不住身姿笔挺、丰神俊美。
他那样虚弱地站着，和记忆中那个正直温和的同窗好友眉眼酷似，看着自己的眼光，也同样充满了决绝的割裂。
都是同样不识抬举的蠢人，所以他也不需要心存内疚和歉意！源赖桐生心里翻腾起忽然的怒意：是的，是他们父子俩自作自受，今天，就让一切做一个了断吧！
车璐阳敏锐地感受到了对面源赖桐生忽然攀升的愤怒。
他微微后退，拉开了一点安全的距离。然后，就看见源赖桐生高高举起双臂，手中凭空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瓶，里面殷红的血液在广场上的方石光芒照耀下，发出近乎妖艳而凌厉的光来。
那红色的粘稠液体在瓶中左冲右撞，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显得不安而焦躁。然后，源赖桐生就猛然松手，将那个水晶瓶向着地上摔去！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撞击声，漫天红色血珠四溅飞散，如同断珠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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