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中投下一道亮光,刺眼得让我讨厌。
我恍惚的看着熟悉的卧室,从房门到阳台,从衣柜到壁画,硕大的躺椅纹丝不动,华而不实的水晶吊灯还如昨天那样,被仆人擦拭的玲珑剔透。
死神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一切都只是梦吧。想到梦里的“死神”没有杀我,感到有些惋惜。
当我准备起身的时候却发现情况些不对,上肢酸痛好像脱力一样,眼前也是一阵天旋地转。
“少爷,早安。”按惯例,海伦每天早晨都会准时来叫醒我,但今天来的是汤姆,“您的气色不太好啊。”
他一直都是眯缝着眼睛说话,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我的病态的。
我挪到镜子前,看见了自己苍白的脸,薄薄的嘴唇也变得发青,接着看到睡衣的领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扯坏了一点,更糟糕的是脖子上还有两个明显的针孔形状的牙印,就像被毒蛇噬咬的痕迹一样。
“海伦呢?去叫她给我弄些吃的来。”
“她去教会请教士了,早饭她已经让厨房准备好了。”汤姆老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个时代,治病由教会负责,而且也只有贵族才能请对方来家中诊治。看样子,海伦一定是发现我的情况不太妙才跑了出去。
“不用拿来了……等我自己去吧。”
支走了管家,我终于摊在椅子上,目光在整个房间不停的游移。
慢慢回想起来,我是在椅子上睡着的,而且身上新换的睡衣不可能有任何损坏。而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会再让我去考虑有没有“是海伦或者其他仆人把我搬到床上还不小心扯坏了睡衣领子”这种可能了。
所有的迹象都在指明那个梦是真的,不,根本不是梦。
而那个青色头发的人,也根本不是什么“死神”,而是一个长着尖牙,以吸食活人为生的——吸血鬼。
这个时代,确实有着不少关于吸血鬼伤人的传闻,但我对此一直毫不关心。想到这次真的就与这样一只传说“凶残暴力,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接触,同时还被吸了血,心里却难免有些意外,何况险些与死神擦肩而过不是该恐慌吗?
这种情绪很快就消失了,就算现在状况很不好,但至少,那家伙并没有把我吸成干尸不是么?何况,他还问过我是否可以动手,而我在半梦半醒之间也同意了。
唯一使我担心的事情,是会不会像传染黑死病那样染上吸血鬼的某种病毒,然后也变成长着獠牙的怪物。想到这里,我又去照了镜子,还摸了自己的心跳,确定一切都正常,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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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静的只剩下钟摆发条波动的声音,我和海伦各怀心思的看着教士检查。我避开了教士检查那牙印,以免发现有关于吸血鬼的端倪。
“情况还好,并不是疾病,您只是太虚弱了,我认为您是因为夫人的事情茶饭不思才会这样。”过了很久,教士只有这样的解释。这个时代虽然理论上的医学才刚刚起步,但围绕神学下的教会依然只会表象的观察和使用些简单的草药。
这个结论让我侥幸,但海伦闻言顿时叫了起来。
“小让你瞧!还不肯好好吃饭!下次我绝对不能再惯着你了!”
“……还不是都让你吃了么?”
我看了她一眼,起身进了房间。那个刺骨的眼神让她呆滞了一下,半晌茫然的喃喃:
“我……我只是觉得那些放凉的食物倒掉很可惜啊……”
说是让海伦吃了只是借口,我从来没有计较过这些事情,因为就算我重新要求的话,她也可以很快再备一份。
但那并不是针对她的话却让这可怜的女孩较了真。
“小让!……少爷!算我求求你啦,为了健康,请或多或少吃一点啊。”她站在房门前苦苦央求。
我看着窗外,身后门外的催促搅得我心烦意乱,却始终不肯把门打开,对她关切的拒绝连我自己都感到讶异。
既然“他”答应要杀死我,为什么反而给我留了口气呢?
如果他把我当成“食物”,还会不会再次光临呢?
我对这个言而无信的“人”有一些不满,但那久久萦绕就算随着时间推移也不曾削减的绝望又让我期待着他的到来。否则,无论我再怎么好奇,也不会想要去亲眼目睹一下传说中阴森可怖的吸血鬼。
那么如果他真的出现了,我们的约定还要继续下去吗?
目光飘到了窗下被毁的花圃,园丁还没来得及补种,那些死去的植物尸体已经开始干枯变黄。
被吸血鬼杀死吗?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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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吹起的时候,我故意锁好门打开窗,好像窃贼一样眺望夜景,没有电灯的时代,城市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除了那些还在草叶下偷偷鸣唱的蟋蟀,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吸血鬼不存在的,都是错觉,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没发现,连教士也检查不出来呢?
到了深夜也没有等到那尊“死神”,我开始动摇,不断的用“错觉”来告诫自己,直到耐心逐渐消耗殆尽,转身回去,看到了从窗台洒进房间的一片白色月光里自己黑色的影子。
影子渐渐被拉长,拉宽,变成了一尊更大的影子,我的神情局促起来,眼里的目光变得呆滞。
这个人影到来的时候没有任何脚步声,喘息声,悄然挡住了披在我身上仅存的光——和梦里的情形一样。
我没站稳直接就趴跪在了地毯上,感受到身后有一双青色眸子射出两道寒光,让我脊背发凉,不敢回头。之前想到的各种应对全抛在了脑后,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喊人来!
到床头拉铃的距离长的在我赶过去之前足以被吸血鬼干掉,求救,也许能吓跑这个吸血鬼……但更大的可能是,在仆人到来之前我就会被杀死。
一人一鬼,一前一后僵持了很久。
客厅的大钟到了半点沉重的敲响时,我那不知飘到何处的魂终于回了身体。
“哼哼,哈哈哈……”带着轻松的笑声翻了个面,坐在地上,却也没去看他,吸血鬼都是青面獠牙的模样。
“你,不怕了么?”
吸血鬼磁性带着邪气的男声——和梦中的一样。
“那是……为了死亡的乐趣增加的戏码。”我找了一个自以为“高雅”的说辞来解释肢体上表现出的怯懦,“我以为,你会配合着把我杀了呢。”
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羞愤不已,毕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到了节骨眼上居然可笑的害怕。
“内心戏还挺多……”他说。
为了提高说服力,我慢慢抬起头来注视他——也许更像在耍帅。
但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
青色的头发青色的眼睛,还有那张让海伦魔怔的“僵尸脸”,正是教堂前那个挡了我路的——怀特男爵。
“密党的血族从不在人类面前露出本来面目,但我是个例外——”
那声音像是有魔性一样在我脑袋里轰鸣,久久不息的回声令我透不过气,强烈的危机冲刷着我的思维和感官。
怀特看似绅士一样的外表下藏着骇人的杀气,当然他更可能是故意以此来威吓我。
不能被他左右,我突然朝他喊:“有本事你就动手!”
这么做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但却出乎意料的有效。
刹那,杀意盎然的气场消散了,对方换了一副戏谑的表情看着我……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自己的手在不听使唤的颤抖—— 又一次被这个混蛋耍了。
“你的趣味让我恶心。”愤怒的情绪战胜了恐惧,我挣扎着爬起,“听不懂我的话吗?要你直接杀了我!”
“呐,别忘了现在是你求我,不要讨价还价。难得遇到有人自愿奉上美味的血,我要多享用几天。”
我现在相信他不但有着浓厚的恶趣味,而且还贪得无厌。
“警告你!”我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我可不是给你生产食物的机器!”
“都要死了,活着的时候让我利用一下为什么不好?”他露出了獠牙,饶是斯文的相貌,此刻也多了几分狰狞,他用他锋利的指尖掐住我的脖子,用的力气是那样大,让我几乎窒息而不得不放开抓他的手。
“况且不是你说的,死的越痛苦越好吗?”轻轻的耳语。
我的意识慢慢模糊,视野一片昏暗,自己的身形好像也在慢慢下坠。不知到了哪里,那黑漆漆的脚下蔓延出了无数的骨手,死死的抓住我的四肢,把我拖进它们之间,转瞬捏的粉碎,鲜红的血浆迸的到处都是……
而在冥冥中,我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光明,只机械的默念着:“死吧,只有凋零才能摆脱活着的挣扎,而枯萎才是最美丽的绽放……”
“哈哈哈哈——”睁眼时的目光蓦地变成了猩红,反而是怀特被这疯狂的笑声嚇到了。
让游戏开始吧!血总会有流光的一天,我会让你慢慢吸干。
The Game of Death!
/////
为了让血更快流光,我开始绝食,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偷偷出去找水喝——毕竟渴死的话并不能赢得这场游戏。
但这个消息仅在第一天就闹到整个庄园都鸡飞狗跳起来,特别是海伦简直疯了一样砸门逼我吃饭。
“小让!姐姐不偷吃你的东西,拜托别再绝食了!”
她还真的说到做到,夜晚出门的时候,看到她居然端着完好无损的食物坐在房门口睡觉。不过就算是睡着了也依然稳稳端着餐盘,紧紧皱着的眉头好像如临大敌。
想到她在这里喊了一天,我隐隐有些不忍,只好把它们端进去假装吃掉,转而觉得哪里不妥,食物留了一些,并在她身上盖了一块毛毯。
但愿这傻乎乎的姑娘明天醒来,不会误以为自己梦游的时候偷吃,加深了内疚才好。
管家向卢瑟福汇报了我的情况。
“嗯。”这位叔叔闻言却不做任何吩咐,转而喊来一个发髻很高的女人,陪他去收拾行李。
“为什么拦我?伊达是让的朋友,让我进去!”
伊达很快听到了我的消息,匆忙赶到庄园的时候却被新的守门人拦了下来,“吉米大叔呢?”
吉米是原来的守门人,但现在因为仆人被卢瑟福换掉了一大半,新来的并不认识伊达。
“小姐,我是刚被主人安排过来的,没有主人的吩咐,请恕我无法让您进入。”
“你说什么?!让生病了我都不能进去看望吗?”伊达欲作争辩的时候,她身边飞奔过一架马车,车上的人,赫然是卢瑟福还有他的情妇。
而他们谁也没去看伊达一眼。
“主人说去诺曼谈生意了。”守门人说,“恕罪。”说罢就把铁门关上了。
当然所谓“谈生意”,用他的阴谋论来解释,是在“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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