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卢瑟福在和客人谈生意的时候，海伦敲响了我的门。
“小让？”她问，“下午茶来咯！你喜欢的蛋糕和红茶都有哦!”
和其他唯唯诺诺的仆人不同，这位胆大开朗的女孩是唯一一个在我面前以“姐姐”的身份自居的，发牢骚开玩笑都是家常便饭。她说她之所以这样是继承了能歌善舞的罗姆人血统。我没有种族的观念，对此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反感，当她要来照顾我的时候也并没有拒绝。
“不吃——”房间里透出一点闷闷的声音。我照旧匐在窗口，望着院里那一片苗圃。
那是母亲生前亲自开垦和打理的花田。小小一方土地却种下了玫瑰，紫罗兰和郁金香等许多花卉。此刻它们仿佛还不知道主人的死，以为她还会像平时那样来为它们洒水锄草，反而开的格外旺盛。
这时两个人影从花圃旁徐徐穿过，我看到其中一个是管家，另一个不认识的大概是来做生意的客人。
“真的不吃吗？不吃姐姐可全吃了哦！”房门外等候的海伦又催促道。
她敢这么说就敢这么做，而她的食量又确实大到惊人，无论吃多少也填不满她那大象般的胃袋。平日里三人份的茶点一分钟内就能解决，虽然她从没在我面前展示过那胡吃海塞的技能。
“烦人的猪！”我骂了一句就躺在了床上。听到门外女孩笑声和咀嚼的声音，懊恼的用枕头堵住了耳朵。她一定是故意发出这么大声的。
“这里的花打点的和别处不一样。”怀特说，“虽然乍看上去差不多，但是品质更好。”
“您是行家。”管家微微一笑，“这是夫人生前为少爷开垦的花田。夫人特意把花种在少爷的窗下，她说这样少爷每天起来第一眼看到母亲的花心情就会很好。”
“哦，慈爱的母亲。”怀特留意到有一片空着的土地，整整齐齐很像是人为造成的，“那里为什么没有种呢？”
管家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询问，毕竟漂亮的花田之间有一块突兀的空地谁看到也会觉得不和谐，他还是耐心的解释道：“那里——有的，少爷说是他自己种的花只是还没有长出来，不让任何人动。”
“种下却开不出来吗？”
“……是的，他说那花的名字叫，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
“我记得那是一种东方的花卉，凭这里的气候和土质，应该是长不出来的吧？”
怀特抬头看了眼锁闭的窗户，跟着管家走了。
////////////////////////
等他们走遍了好几个苗圃园，已经是黄昏了，回来时，那片花田不知怎的一片狼藉，满地的残花败叶，刚刚还盛开的鲜花此刻已经被连根刨起，翻到了地下。客人从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谁让你们动了这里？！”我咆哮。
此刻我早已经没了“贵族”的形象，乱蓬蓬的短发，脸上、光着的脚上全都沾着泥土，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而旁边的几个不知如何是好的佣人同样是灰头土脸的样子，显然不是单纯的争执。
“对不起少爷，我们刚随卢瑟福先生到这里，不知道您的规矩——”他们拿着翻地的工具唯唯诺诺，“主人让我们把这里的花圃都改种烟草，我们只是做苦力的——”
他们口中的“主人”当然不是我。
“不许动！这个庄园所有的花圃都不许你们动！”我怒气冲天的喊。
管家怔了一会儿，向怀特道歉：“让您见笑了。”
怀特不自然的咳了咳：“没关系，请快去处理贵公子的事情吧，我已经看到了想看的东西，改天再和卢瑟福谈生意吧。”
老汤姆送走了客人就赶了过来，看到我正在小心翼翼的尝试挽救那些遭了殃的植物，不便再说什么，一边吩咐海伦帮我清洗，一边叫园丁来帮忙挽救那些花。
我无神的望着眼前狼藉的土地，如果母亲还在的话，看到花圃变成了这样，一定会难过吧。
沾满泥巴的手一株接一株扶起那些被翻进土里的花朵，离开土壤的植株很快就蔫，好容易支撑起来一株，花骨朵又软软的趴了下去。直到园丁来了都表示无奈，那些被连根刨起的花根本救不活的。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么折腾都是徒劳，但心里隐隐的有个疑问：刚刚还生气勃勃的花，为什么眨眼之间就枯萎了呢？
生命这么短暂吗……
深夜，我换洗干净一瘸一拐的走进门，脚面因为被石头扎伤包了起来，穿不好鞋子，一旦踩到地面还会锥心的痛。。
拿着报纸的叔父正盯着我看，丝毫不在意我那疲惫神色下的愤怒，轻描淡写的道了一句：“真倔。”就回了房间。
“小让，你叔叔他已经不再翻那些花圃了……”海伦想扶我一下，我没有接她的手，转身自己硬撑着上了楼。
卢瑟福回房时，迎面走来一个衣着性感的女人，和他接吻。
“我刚刚都看到了，你侄子不是挺有趣的吗？”
“别提他，这小子除了躲在房间就是去心疼那些杂草哈哈哈——”卢瑟福嬉皮笑脸的搂住女人的腰，呼哧呼哧的吻了许久，又把人拖到了床上，“可惜抽不到美味的香烟了……”
女人抱着他的脖子，看着卢瑟福不怀好意的笑脸，一脸风韵：“真不巧，我也觉得园子里种些花草比烟草舒服的多。”
////////
又到了晚上，因为疼痛我只能满脸倦容的斜靠在椅子上，是内心的疲惫。
那个关于“生命”的问题也有了一个最初的答案：“再美的花终有一天会枯萎，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最可怕的是，这悲观的答案，给我更加绝望的“期待”。
“与其被诅咒，受生与死的折磨，倒不如马上死掉来得痛快些。”我只有十四岁，却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一样疲于外物，甚至是冷漠。
窗帘没有拉上，从这里也能看到阳台外面的夜空，渐渐有了困意时我还在喃喃着：“死神，若是你在这里，呐——就让我快些死吧——”
不知我的声音是否真的打动了“死神”，不多时，墙壁上的月光里映出了一个黑影，窗子打开的时候也没有一丝声响。
“求死的欲望真是强烈啊。”低沉带着邪气的男声，和我想象中“死神”的声音一样。
我已经介于半梦半醒之间，朦胧的视线里，我面前好像真的出现一张惨白的像死神一样的脸。
“死神？”对于“死神”的突然光临我并不恐惧，因为梦中的人永远是最诚实的，“……快来，杀死我。”
“你决定了吗，小家伙？”死神问。
“是的，拜托了……”
黑色的身影像蝙蝠一样轻飘飘的落在椅子前面的地毯上，还附带了一个华丽的转身，我想死神大概都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很好，那么我就开动了。”
“让我死的痛苦一些，越痛苦越好……”不知说着什么胡话，我已经睡着了。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有一个青色头发的“死神”，苍白的脸被月光映照着显得凄凉美丽。起初他只是三分温和七分邪气的笑，突然向我露出了獠牙——
我感到身体仅存的几丝温热一点一点流进了死神的喉舌，消失不见。
最初是脖子，然后是躯干、手脚，直到指尖，全身都变得冰凉彻骨。
身体再也没有血的温度，这就是死了吗？我的愿望，终于……
恍惚中，仿佛听见有个声音在叹息：“何苦呢。”
凋零之刃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剑来》、《我是舰娘》、《她们都想成为我的女主角》、《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道诡异仙》、《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NoBattleNoLife》、《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