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身上每个细胞都燃烧起来的火辣感，鹿先鸣凶狠地喘着气，慢慢停下了自己的单方面殴打。这一瞬间，他才清醒过来。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热汗让他痛快地昂起头来，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复活了。
虽然手臂累得发酸，拳头疼痛异常，但他还是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他冷冷地看着地上那个鼻青脸肿被揍得不成人形的家伙，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一番暴揍还不至于让耳环男丢了性命，至多只是让他站不起来。
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他扯着耳环男的衣领，面无表情地盯着耳环男肿胀的眼睛，他那畏惧的目光从眼缝里展露出来。这让鹿先鸣不由得想起他刚才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心里全是鄙夷的感情。
看来有的时候拳头还是有用的。鹿先鸣年轻时恪守的准则此刻被事实印证了。
“你听得清我说的话吗？”他与耳环男对视着，声音冰冷。
耳环男虚弱地点了点头，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家伙到底要做什么，他怎么敢打我？这是他内心的想法。一直以来，鹿先鸣谨慎怕事的形象都在自己的脑海里。他知道一旦鹿先鸣招惹了他们的不满，鹿先鸣将会面对的会是多么可怕的惩罚。不仅仅是交易取消，更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他怎么敢这么做。耳环男直到现在也不明白鹿先鸣到底要做什么。但鹿先鸣那双眼睛背后的破釜沉舟的气势渗入他的眼眸时，耳环男明白眼前这人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谁都害怕这种人，这种疯子摆明了要与你玉石俱焚。耳环男面对眼前这个丧失理智的家伙，颤抖着身子。他此刻被这只豺狼捉住，体会着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恐惧。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做得到你就点头，做不到……”鹿先鸣淡淡地说着，看上去很平静，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我就杀了你。”鹿先鸣看着那家伙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缩小，嘴唇颤抖。
“我答应，我答应。”耳环男筛糠般颤动着自己的身子，他相信这家伙一定会这么做。因为，鹿先鸣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突然间，鹿先鸣那阵凛冽的气势消散了。他默默放开了耳环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轻轻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他之前其实有点紧张，但现在多亏这支烟，让自己的心情冷静了下来。他仰望着天空，云很重，似乎随时都要下坠。
“你做的不错，我的确是要让你带我去一个地方。”鹿先鸣头也不回地说着，继续凝视着汇聚的云层。他听见了耳环男上车的声音，那家伙难道是想要逃走吗？
“有本事你就开走。”鹿先鸣这时听见发动机的声音又停止了，一声叹气声传来。
鹿先鸣又看了一眼天空，这种天气海鸟也不会翱翔吧。他这么想着，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的位置。转过头，看着那个直视着前方，满脸汗珠的家伙。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鹿先鸣吐出一口云雾，慢慢将烟灰弹在耳环男的脸上。耳环男神色开始惊慌起来，手止不住颤抖着。
“鹿先鸣，你不要以为你可以无法无天了。你今天做出这种事还想活下来吗？”他壮着胆子，声音抖索着，眉毛恐惧地缩成一团。
鹿先鸣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窗外，路边那些野草此刻生长得尤为旺盛，杂乱地交织着。旁边的树木却像是枯死一般，失去了生机，黑黄的树叶挂在树枝上。
“我没有做什么，我只是想试一下年轻时的那些做法。你也不要会错意，我们都是行走在法律与道德边缘的人，都没做过什么光彩的事，我也不是为了赎罪，我只是想着过去那个自己。”
“所以，我从来就没有指望逃走。你就当这是一次任性罢了，以后会怎么样我才不会去考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必要装成正人君子。所以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不爽，我就是要出气，你明白吗？”
鹿先鸣眯着眼睛，他知道自己的语气不算多么凶恶，反而有种随意倦懒的样子。不过耳环男还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手指不自觉敲打着方向盘，牙齿咯咯的响着。
“我知道你要我带你去哪里了。”耳环男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搏斗。几秒后，他抬起头，睁开双眼，仿佛做好了觉悟。
“我会带你去，只是希望你能饶我一命。”耳环男咬着牙说道，不时用余光瞟着鹿先鸣的面部表情。
“那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不会亲手杀死你。”鹿先鸣看着车前那条宽敞的大道，明白自己很有可能没法活着回来。
那又怎么样呢？我不去做这件事，活着也是那么痛苦。还不如在临死前痛快一回。他想到这里，嘴角露出锋利的牙齿，咧开嘴笑了笑。
“走吧，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鹿先鸣拍了拍耳环男的后背，不知道是年轻时的潇洒还是自己仅存的人情味。他很开心，但耳环男只感觉像是被死神拍了拍，背后像是留下了诅咒的烙印。
……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被遗弃的煤矿厂，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沾惹上难以洗尽的煤灰，黑沉沉地缠惹着那些墙壁。
“这地方真是个寻死的好地方，你说呢？”鹿先鸣的声音洒脱地传到了耳环男的耳朵里，那股劣质香烟的味道让耳环男更是觉得一阵阵抽搐。
这家伙一路上就在谈着这些东西，说什么火葬还是海葬，勒死还是凌迟的可怕事情。他看上去却很兴奋，这是耳环男从未见过的鹿先鸣。
或许他年轻时真的是这样的呢。耳环男想到这里突然间楞了一下。
鹿先鸣原来是做什么的，似乎他与今天那个黑社会老大的保镖认识一样。耳环男不禁望着鹿先鸣那副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自然纯粹的喜悦表情，转而又沉重地叹口气。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耳环男不再去思考那么多，眼前是煤矿厂的入口，黑暗巨大的入口像是一只深渊巨口，似乎要将世间的一切给吞噬掉。之后会发生什么才是自己最应该去考虑的，不过鹿先鸣在劫难逃这一点他是清楚地明白的。
那毫无疑问的结局，就像这巨大的入口一般，明明白白地展示在自己的眼前。
“到了，鹿先鸣，接下来你想干什么。”耳环男只觉得浑身失去了力气，刚刚经过了门口守卫的检查，让他全身的汗都蒸发了，像是瘫软了一样倒在方向盘上。
“继续往前开，不要停。”鹿先鸣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疯狂的火花，高举着他的右手。站立起来，头部贴在前车窗上，面部疯狂地扭曲了起来。
“哈？”耳环男猛地坐了起来，看到他这副样子，汗毛直立。他没办法，只好踩住油门，继续向前。
前方就是关押那些被拐来的人的地方，他们将在此停留一段时间，之后被送往全国各地。这个地方有重兵把守，几个挂着步枪的人站在铁门前。铁门远比看上去要坚固，牢牢抹杀那些人出逃的希望。
“今天只有那个被你拐来的人在里面……我还知道一条密道……”话还没说完，鹿先鸣将一把刀放在了耳环男的脖子上，嘴角叼着香烟，放肆地笑了起来。
“继续往前开，继续继续，我要把这烽火燃起来，我要把我的过去唤醒！”他眼前的玻璃被打碎，但自己却没被子弹击中，继续高高站着。
他听见了车子猛烈撞击在铁门上发出的爆裂声，铁门虽然坚固但依旧被撞了开来，车子一路往前，驶进了空旷的牢房里。
牢房里还有其他人，他们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庞大的不速之客。
“抱歉，我之前是说谎的。”鹿先鸣毫不犹豫，将那把匕首用力一抹，耳环男脖子瞬间喷出彩虹一样的血柱。
车子一瞬间失控，鹿先鸣迅速打开车门，猛地扑到地上，滚到一个高大的金属柱子后面。
虽然有点疼痛，他还是兴奋地探出头来，望着那辆车朝着那几个人驶了过去，吓得那几人仓皇逃开。
随后，一阵巨大的热浪袭来，爆炸声疯狂地席卷而来。
“烽火燃起来了！”鹿先鸣高声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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