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不起……」
「干嘛要道歉呢。」
「因为,因为……」
孩子形容不出来心中的愧疚,他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甚至不清楚它叫做愧疚。看到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传入耳中的话语激荡着刻薄,感受到的痛苦强烈得足以让他在被问到痛苦是什么的时候,能给出一个简单的定义。但这是个伟大的世界,要将感官接收到的信息转变为可以传达意思的言语,大多数人都需要借用成熟的脑袋长久思考出来的结果才行,更不用说一个知识储量还不那么丰富的孩子。
「妈妈没有伤心,那些都是坏孩子,空没做错事情。」
「坏孩子?」
迷惘着想要澄清的事情早早的就抵达了她的位置并传来清楚的回音,于是他开始迷惘下一件事情。
「好孩子不应该说别人妈妈的坏话。」
总能让他听懂的解答。
「今天要好好奖励一下空呢,一个人就教训了那些坏孩子。」
「哦……」
到刚才为止还很害怕,现在一下子有点期待的孩子认真地观察着她。这是他表达爱意的方式。可能在梦中听说过这件只有神才知道的事,她也很喜欢被他观察。
「在那之前,先到这边来。」
「嗯。」
孩子回头确认了摆着旧电视的房间,走进另一边的门框。
洁白的她坐在了像是白色的绒草之原一般的地毯上。孩子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东张西望。她没有说可以进去,没有和她一起待过的房间,他都不曾有所停留,也就没有仔细了解过其中的内容。有地毯,有窗户,有楼梯,有钢琴,有到房子外的门,有到房子另外的地方的门,有个气垫一样的沙发,有放着许多盒子的柜子的这个房间,很有趣。
孩子走到了地毯的上头,跪下来,摸了摸。看到他为地毯的触感而有些震惊的样子,想起当初那个觉得这摸起来像是白色的狗狗的皮毛然后又突然觉得这会不会真的是兽皮而震惊的自己,她笑起来,把他牵到身边,变成他的椅子。他靠好了,像个体积恰巧的怀炉。
接过来的手没有还给他,她捧起来细细地检查。还能铺在掌心里的小手已经用水冲洗过了,但匆匆忙忙,伤口的边缘还沾着些许的黑色颗粒。好像之前也有谁在这里处理过伤口,放着各种药品工具的盒子被忘在了沙发上,她向后倾身拿过了消毒和敷伤用的工具。
「会有点痛哦。」
「嗯。」
支撑的手轻轻摩挲着孩子的手指,另一只手极其小心地,配合口中的吹气,一下一下的,用棉签擦碰伤口的边缘。
孩子看着她,好不容易擦干净小小的一处伤口之后,她也看了看没有什么动静的孩子。好像疼痛都转移到了她的那边,她的眼睛有点闪光。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要尽量好好交流哦。」
「嗯。」
「不理他们也没关系的,反正他们都是笨蛋。」
「嗯。」
「到了实在是很生气的时候,再揍他们。」
「嗯。」
一时没控制好的棉签滑进了伤口里,抹下一小块黄红色,透明的消毒液填补进空缺。孩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又继续去看刚刚看过来的她。她的骨髓都在发软。
「不痛吗?」
孩子摇摇头。
「为什么你不会叫,也不会哭呢。」
孩子歪头,听不懂她的问题。
「我却一直又吵又爱哭呢。」
笑着的眼睛里晃起光,孩子摸了摸白皙的脸颊。
「好像我才是家里的小孩一样。」
她摸了摸伤痕累累的脸颊。
「你是我的洋娃娃吗。」
孩子的手停下来。
「听我说话,陪着我睡着。」
她的手盖住了更多的位置。
「什么声音也没有地,保护着我。」
她搂住他的肩膀和后脑。
母亲的清凉和清香萦绕起来,事情发生之后一次的休息都没有经历过,整个午后跟着她走访赔礼,早就累坏的孩子一下子就睡着了。
「谢谢你……」
他会保护她,哪怕是这样的小事;哪怕是这样的小事,也会有他保护着她。想到这里,就下起了幸福而温暖的细雨。
——
「孩子又调皮了?」
「嗯?」
些许积水退去的视线聚焦到镜子里头的黑色身影。移转到她的头上的夹子松开了原本咬着的漆黑色头发,头发遮住另一只透过镜子直视过来的眼睛。
「到了这个年纪,应该已经不会调皮了吧。」
她不知道这是在向谁解释。
「不会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吧?」
「是的。快道歉。」
「抱歉。」
对方放低了声音。
「他不会那么斤斤计较啦。」
「那么是有意图地,偷了你的内裤?」
「怎么可能嘛。」
「我要是你的儿子,肯定会偷你的内裤,特别是留有体温的。」
「……要是他会那么做就好了。」
性骚扰没能博来厌恶和抵抗便会大挫兴致。当然黑夜般的女性并没有发生如此的心态变化。
「小时候都像男朋友一样疼爱人,越长大却越能学到些伤害人的办法,然后把我们抛弃掉。」
「是这样呢。」
幽默的形容和无可奈何的感想,她笑着。
「为他们愁苦再多,等自立出去一样是几个月、甚至一年都不打个电话回来。看开一点,男孩子就是这样。」
对方揉揉她的脸。
「该放弃的时候就要放弃,飞机遇难的时候都是先保证自己的呼吸。」
看到平时都会立刻逃脱的她今天变得很乖巧,对方揉得更放肆了。
「我没办法像你那么洒脱。」
回过神的她护起脸颊,在镜子里用眼神抗议。
「人在出生和死去的时候都是孤零零的,和谁连在一起反而是一种病。」
「呜诶——这样的话完全不能抚慰心灵。」
她发出了把嘴里的蛋糕吐出来的声音。对方动了一丝丝嘴角,继续自己的工作。
「你还喜欢,自己的孩子吗?」
深海般的眼睛又一次透过镜子直视过来。好在这个人像职业杀手一样没有表情,不会太让人读出什么而擅自开始担心。
「当然喜欢了——但就算你对他的爱死心塌地,他不喜欢你了,又有什么办法。」
「是这样呢……」
「而且,让他去做他喜欢的事情,去他喜欢的地方,去喜欢他喜欢的人,不也是一种无可比拟的爱吗。」
阴晦的天空稍稍把时钟转向了清晨。
「……也对呀。」
「打起精神。店长可是一直在暗中观察,别让他找到机会用接下来的生涯威胁你,还有阳介。」
「呜嗯……」
停在了清晨。
「要是到隐退以后都不能一直使用你的身体,我会寂寞而死的。另外一个人倒是无所谓,他和他的职位之间并不存在相互需求。」
「任何人的工作都是很重要的。」
抗议的眼神。
「……」
女性一时没话回应,并且揉脸未得逞。
「而且使用身体是怎么回事啊,真过分。」
「换成『玩弄』怎么样,对于艺术工作者来说,没有比创作更好的娱乐了。」
包裹上了声音里天然具有的那种香醇的性感,话语显得像是床前的戏语。
「更糟糕了,请不要在有人类的场合进行这样的发言。」
「哼。」
正当她想要感慨同僚及挚友的关心的时候,女性吻了一下她的耳根。
「哎呀~!都说了不要做这种事情啦!」
她惊叫着切换了保护的位置,从不会笑的人那里感觉到了笑意。
「难道说,不是因为孩子的事情,是因为某种焦虑吗?嗯,完全有这种可能呢。」
「什么嘛。」
「某种大事就要来临的焦虑……啧啧,那家伙真有一套呢。」
女性旋转着手中那把没有锋刃的餐刀。最为不安的事情被提了起来。
「不是的。」
「不用担心。你看起来比他年轻多了。」
「不是这个问题。」
「这之外的问题,都可以不用担心。相信我。」
「……」
状况有如飞驰的列车,没办法用手抓住,不可能奔跑着跟上去,也看不清上头被拉长成了线条的东西,她的思绪成了脱逸的齿轮,安静地空转着。
「Sincetia,工作的时候不要闲聊。」
冷峻的男声**话来。
「这边是女性的专属房间,下次再偷窥就报警了。」
闪到门框背后躲避这次并没有飞来的利器的男人顺便默默消失。
「不务正业的家伙。在你之后,Luna会不会要遭殃了呢。」
「嗯?在说我的坏话吗?」
闪着无数光点的彩虹般的少女走进来。
「展会提前结束了啊,难怪那家伙有空过来骚扰。」
「真是应付不了的人呢。以后要是没有星野前辈,谁来为我们阻挡店长的攻击呀。」
「从刚才的状况看,Sincy好像很能对付店长呢。」
「唔?」
「说起来……上次的庆祝宴上,S前辈一下子就把店长踩在脚底下了。」
「对吧。」
「下次向店长推荐一下……不,现在就去。」
少女摆脱了晕乎乎的表情,振奋起身。
「等等……!」
即便是职业杀手的脸也难免露出了惶恐之色。
「这就是你的反抗吗。得罪了化妆师知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她笑着进入防御态势。不过女性很快就平静下来。
「好了,坐好了。」
「是~」
对方用餐刀轻轻敲敲她的头顶,她假装很痛的样子。
「今天的发型,要留下来吗。」
她猛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仿佛问题是从那边问过来的。
今天的样子,他也一定会喜欢到盯着看个不停的吧……
「……不用了。」
眼睛还呆呆地看着前方,在想好以前,嘴巴就先回答了。
「麻烦帮我拆掉吧。」
像个不听话的人,像个多管闲事的人,身体继续代替她做出回应。她焦急又生气。
餐刀轻轻挑开了藏好的活结,原本因主题而有了姿态的发丝散作自然的泉水,原本发生了改变的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从前。几个小时才完成的努力,为了证明努力的成功而耗费了一整天的体力,如此的功绩,却在喊停都来不及的一秒就彻底消失了。
哪怕是家人,也没有区别。她越来越焦急,越来越生气。好像经历过一次就留下了永久伤口,像是有股力量要扯着胸口向内部坍缩,她能够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足以扰乱呼吸的、来自身体深处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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