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就没有听过我的话一次!」
她缩起身子闭紧了眼睛。不是因为这部过去了一半还连怪物的影子都没看清楚的恐怖电影,有缘于在没有声音的寂静里,突然走来的,属于熟悉的人的回音。
她把视线移回明亮的画面,又调高了一点音量。期盼着,有什么丑陋的怪物能够跳出来,嚎叫着,鲜血四溢着,彻底弄坏自己的脑袋和心灵,把自己变成一个疯子,那样,就不会再害怕明天会遇到的人,不会再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
可画面总是这么明亮,好像妄想着在大白天的背景下把观众吓个半死,自以为是地耗费了多余的人力物力进行尝试,然后像所有傲慢的蠢货一样,制造出除了满载的粗糙欠炼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失败品。
『Stranger』,她又看了看影片包装盒上的黑色名字和白色背景中长着的一只眼睛。从头到现在都是关于一个丈夫出差以后的女人无聊的生活,和她神经过敏的一惊一乍,哪有什么怪客。闯进一匹异形把她撕的四肢都扯下来,来帮大男人破门而入把她侵犯了,也比这些东西有意思。
『Im being
watched. I can feel it. Something since that day I opened the door...』
『You need to
relax Rachel.』
『Please when
will you come back?』
『Soon.』
她单纯地看着画面,听着声音,感受着没有敌意的人,没有关系的人,为自己的耳朵制造一点能分散注意力的东西。
镜头第一次停留在了睡觉前的时间。谢天谢地,终于有点盼头了。她给自己一些动力,盯紧了房间另一侧垂在壁柜前的大屏幕。
长卷发的女人面朝梳妆台坐着,身穿有些透明的睡衣,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用中指拖动围着黑眼圈的眼角,摸了摸鬓角处褐色头发的发根,观察其中有没有白色。头发的旁边,镜子里倒映着的门缝附近,有一个脑袋在窥视。
「……!」
女人回过身,门缝边什么都没有。她起来走过去,在关上门以前拉开看了看外头,空荡荡的房子里,安静的漆黑似乎要把人吸进去。关上卧室的门,锁好,喘息着。
心头的流沙开始运行,抱着膝盖的她也四周看了看,窗帘拉得紧紧的,变成了一块浓郁的黑,但是这个大房间没有门,门框的外头——她不敢想。身后还有一条通往楼下的楼梯,楼梯连接着的一间不怎么使用的房间,不知道下头的门关好了没有,不知道大门锁好了没有。她不敢动。
片中的女人又回到了梳妆台前,画面里都是柔和的暖色,她读取到一点亲和。女人惊恐未散的眼睛与明亮的镜中,格外清晰的自我对视,皱起眉头,捂着脸哭泣了十几秒,抽动鼻子,垂下眼睛,去抽靠在镜子底部的纸巾盒里的纸巾。镜子里,门缝的底端,有一双眼睛。逐渐重新聚焦的镜头静止下来。一双不认识的,没有神采的眼睛,像是看着画面之外。无尽的寂静里,响起了越来越明显的低鸣。她的后背都凉了。
对焦刚要完成的刹那,女人转过头。一如既往,门缝那里什么都没有。
视线移动之前,开关一响,房间的灯被关了。
『Whos there!』
女人尖叫着。陀螺在空旷的车间里转动的声音响起。
灯光会被点亮,这是恐怖片必备的套路。点亮以后会有恐怖的东西站在面前,她所设想的是,一个如同用泥巴塑起来的瘦长的人形,长着一双人的眼睛,长着干瘪的嘴巴,除此以外,只是一个泥巴塑的,粗糙的人形。
咔嗒,房间亮了,门边,床上,什么都没有。她的全身在发麻。坐在原位的女主角已经满头是汗。
女人喘息着咽下口水,想起纸巾的事,转头去……灯再次被关闭。
『Aaaaaaaaaaaaaaah!Aaaaaah!Aaaaaaah!』
一连串撕心裂肺的惨叫。她哭着去找遥控器,找到遥控器上的音量键。画面已经转到了白天,被调低的是街道上车来车往的声音。
「妈妈?」
「……!」
要不是声音被哽住,她就配着尖叫,把遥控器扔过去了。
孩子揉着眼睛,走进了客厅。
「回去睡觉。」
她已经知道这电影的厉害了。
孩子反而走近过来。
「没听到吗,出去!」
她心生烦躁。
「妈妈在做什么?」
城市中的漫游没有多久,镜头再次集中到孤独的女人和她所在的大房子。她的身体僵硬起来。
「妈妈在看可怕的东西,快点回去睡觉。」
「我也要看。」
似乎完全无视掉了她一直在重复的话,孩子爬上了沙发,靠到她的身边。
「你不能看,怎么这么不听话……!」
电视那边传来噪音,她又吓得全身一震。
孩子抓起她的手,安稳地靠在她身上,眼睛观察了一下画面里的花花绿绿,然后打了个哈欠,继续和她一起面向与自己的知识全然无关的东西。
「……」
浑身紧张、刚想呵斥他的她突然什么也不怕了。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小孩子都觉得无聊的事情。她抬起手臂,他爬进她的臂弯,把脸埋进软软的身体里。抱着他,她的眼睛回到屏幕,把音量放低到几乎听不到的程度。可怕的电影,变成了具有明亮景色的故事——好吧并没有完全如此,但是每到害怕的时候一抱紧他,就有阵舒服的热流跑进身体里,解开紧张的心结,驱走所有的恐惧。每次都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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