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相识（二）
【卫闻谦】
其实呢，和一个同龄女孩住在一起会有很多与以前不同的地方，第一是我再也不能只穿着内裤就在家里游荡了，如果按照兰子这种注重礼仪的女生的要求的话，我至少得穿上睡衣三件套，这简直是刁难我正青春年少的狂放不羁。
第二是洗澡变得麻烦很多，我们家也就一个沐浴间，现在得同时负担两男两女。遵循着女士优先尊老爱幼的光荣传统，我每一次都最后一个洗澡，然后还要弯腰把快要堵住排水口的头发一根一根地捡起来。
第三是生活空间的减少。现在兰子在睡我的床，我呢，要么睡还没有一个人长的皮质沙发，要么打地铺睡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
但是也有一些好处。
第一，兰子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会做家务，还做得一手好菜，几乎承担了以前属于我娘的一大半的工作，老娘经常满足地说要我这个好吃懒做的儿子有什么用？要是兰子是她女儿就好了。开始听到这句话的兰子还担心她的寄宿实际上破坏了我的家庭关系而纠结了半天。
第二，我的理科作业总算有人辅导了。我真的没有想到兰子的数学如此地好，简直让我无地自容。
第三条呢很简单，我喜欢兰子，而她又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高三上学期的寒假里，兰子和我们一起过了新年。
我问她第一次和别人过新年有什么感受，她说她想家了。
她终究不是我的家庭成员啊，尽管我们竭尽全力地为她营造出一种家的感觉。
大年初一，窗外的鞭炮声简直跟打雷一样，轰隆隆地炸响，爆出豆子一样精气十足的溅射的火光，甚至比路灯还要更亮一些。
我们本来准备是在客厅里老老实实地看春晚的，无奈门外的声音太大了，竟然直接盖过了老旧电视的满格音量，喜欢看小品的老爹咬牙切齿地死死地瞪着屏幕下方的字幕，老娘急得来回走动，还时不时地看窗外一眼，似乎是在催促外面的人们赶快把鞭炮放完，就连一向恬静自律的兰子也微微皱眉捂住了耳朵，表现出了明显的厌烦情绪。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我观察众人的神色之后，提议道。
“你们两个年轻人就行了，咱两个老东西跟你们没什么共同语言。”老娘挥了挥手。
“好的，那么叔叔阿姨我和闻谦就出门了。”兰子向两人微微鞠躬，然后向我伸出手，微笑着说道，“我们走吧？”
她漆黑的眼睛里映射着烟火的光，看上去漂亮极了。
我瞥到老爹一脸坏笑地对我比出大拇指。
我会努力的。我用眼神无声地回应老爹的鼓励，然后牵住兰子的手。
刚刚打开门，一大股硝烟的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兰子捂嘴咳嗽了几声。
“是不是需要口罩啊？要不我回屋帮你拿一条？”我问道。
“谢谢，不需要的。我们去河边吧，那里放鞭炮的人少一些。”兰子轻轻地摇头，然后抬手指向一条看上去人烟稀少的路。
“小心点啊。”老娘的声音从门后面传来。
……
我和兰子绕了一大圈，走到城郊的小河旁的时候，劣质火药的味道好歹少了一些。
“呼……”兰子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副“活过来了”的表情。
我盯着衣裳下她青涩却又具有魅力的身段，不禁有些看呆了过去。
“你啊，犯花痴啦。”兰子注意到我的眼神，害羞起来，操着调皮的语气说道，还用手弹了弹我的额头。
“我、我我……”
该死，没想到我比兰子更害羞，竟然连话都说不清楚，喔喔喔喔个不停，像只被踹了一脚的笨鹅。
“真是的，平时看上去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现在露馅了吧。”兰子脸红了起来，转过身子，用手捏起母亲亲手织给她的毛衣的衣角。
我好大半天才缓了过来，又拉起了兰子冰凉的右手，拼命地想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灿烂一些：“咱们出门是来散步的，总是这么羞答答的不行吧。”
“最开始害羞的可是你哦。”兰子回头看了我一眼，尽管脸颊有些发烫，但是露出了清爽的笑容。
于是我和兰子顺着小河散步，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靠着紧密地接触在一起的双手感知对方的存在与温暖，烟花漫天绽放，也在她的眼里绽放，真是梦一样的神秘又令人向往的景色。
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了曾经靠着小河修建的一座公园，但现在废弃了，一个人也没有，儿童娱乐设施上生了一层厚厚的红色铁锈，上个世纪造的路灯如今还在艰难地运作，灯光有气无力地闪烁。喧哗的人声仿佛离我们很远，清冷的风吹过，我逐渐感受到深冬的凉意，有点打哆嗦。
这个时候，一个人挽住了我的臂膀，并且将身体紧紧地贴住了我，女孩轻缓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叫你多穿点衣服你不听，现在受罪了吧。”
就算隔着衣服，女孩也比我想象得要暖和许多，让我忍不住更加用力地揽住了她的腰，并且笑着说道：“要什么衣服啊，有你不就行了吗？”
“从哪里学的花言巧语？”兰子对着我耳朵吹气，并且换了一种比较危险的语调说道，“男人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看，你刚才果然把我和衣服作比较了吧。没想到在你眼里我原来只到了衣服的程度啊。”
“这个……”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这下玩脱了！老爹你教我的是什么破东西？你真的是拿这玩意儿撩到我妈的吗？！
我在寒风中大汗淋漓。
“哎呀瞧你这样子，逗你玩呢。”兰子呼哧呼哧地笑了起来，歪着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那就好那就好。”我松了口气，走到秋千前那纸擦了擦，然后让兰子坐上去。
秋千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哀鸣声，似乎是整个公园里唯一的声音。
我站在兰子身旁，玩着她柔顺的黑色马尾，而她也只是微笑地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段时间。
“没想到……短短大半年，就已经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了……”兰子拖着尾音说道，双脚悬在空中悠闲地摆着。
我没有回答，或者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诚然，这一大半年，兰子失去了父亲，又疯了母亲，经历了一个月的生不如死的生活，最后寄宿在我的家里，与我成为了恋人。这些大事情凑在一堆集体爆炸，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难以想象的打击。
“不过，这么说的话，还真是多亏了你呢，闻谦。”兰子小幅度地荡起了秋千，秋千随着她的运动而富有节奏地叫着。
因为顾虑到设施年久失修的问题，我在后面扶住了她的背。
“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清楚我该如何度过这些难关，当然也要感谢叔叔阿姨，他们为我做了很多事情，但我现在却还没有能力回报。”兰子并没有用那些华丽的辞藻来修辞自己的话语，只是简简单单地平实地说出来，“将来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迟早会成为一家人，对家人提什么回报不回报的？”我拍了拍兰子的肩膀，说道。
“闻谦，我很严肃的哦，回报是我心里的想法，不管将来你们是不是我的家人，我都不会改变想法的。”兰子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她好像有点生气了……
“我就是开个玩笑嘛……”
老爹都怪你！又谈崩了！你到底是在给我帮忙还是在给我埋坑啊？！我在心里哀嚎道。
“不过闻谦你知道吗？四月份左右啊，有一场青少年剑道比赛会在几十公里外的城市里的道场举办，我到时候肯定会参加的。”或许是看出我的歉意，兰子没有追究，而是转移了话题。
“四月份吗？”我愣了愣，“那不就只有一个多个月了吗？但是你直到最近才重新开始练习……”
“我知道的。”兰子偏着头说道，“但是总得尝试一下，我不想错失这个机会，所以最近，我恐怕要回到那间废弃教室练习了，到时候又得好好麻烦你啰。”
“身体都恢复了吗？”我捏了捏兰子的肩膀，就在几个月前，这个部位基本上只是一块硬邦邦的骨头套着一层干枯的皮。
“多亏你们的照顾啦。”兰子转过头，淡淡地笑了笑，“我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一定能拿冠军的。”
“那我们就得从现在开始为你准备好庆功宴啰。”我一抬眉毛。
“是啊。”兰子点点头，然后静静地仰望天空，声音似乎变得悠远起来，“闻谦，最近可是墨兰花的花期哦。”
看着被烟花的浓雾笼罩得灰蒙蒙的月亮，我喃喃道：“墨兰花？”
“我不是给你说过的吗？我的名字的来源？”
“哦，好像是的，不过……我为什么没有听说过？它真的存在吗？”
“你猜？”兰子眼瞳一转，俏皮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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