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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形成水洼。
太阳光在上面反射，映出模糊的倒影。
男人安详地睡去了，并永远不能再醒来。
“袖子。”伊面无表情地伸手拉过拉过雁吾的衣袖，捂住自己的嘴。
“伊……”雁吾有些失神地看着这一幕，一时如鲠在喉。
“对不起，又把你们拉进这种处境里面来。”他说得很轻。
然而迷你少女只是回以不屑地一瞥。她就像刚享用完牛排的贵族女士一般，不紧不慢地榨干从嘴里吐出的血迹，然后将麻布袖子捋伸展。
“听好了，我最讨厌你那种自作主张的态度，现在做什么完全是出于我的意志，不满的话就丢下我好了。”
“……你最讨厌我的地方好像有点多啊。”
“好了，别在意那些……”伊别开头，“我只是想把我的自私分你一半，那样或许你能好过些。”
“总之，现在得回去了。”雁吾摊开手掌伸向地面。
伊很默契地跳了上去，那只手随后往衣兜送去。
“等一下，带上这个。”伊手臂高抬。
从男人的遗体上，带着血光之针被拔了出来——它在空气中缓缓转动，形状演变，很快化作一个袖珍的封闭瓶，透明而无暇，随即也飞入雁吾的兜中。
“什么来着？”魔术师问。
“一点点脑部生物检材……换句你懂的话来说，我提取了他的血肉。”
“……血肉？你有这种收集癖好吗伊小姐？”
“倒胃口的笑话少来了。”伊不满地用手肘捅了捅对方的肋骨，“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死人会走路、为什么打烂大脑就能让它们停下来，这些问题你有没有想过？”
“所以结论是？”雁吾开始跑起来，目标是尚存的石料车。
“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这些尸体一定是被别的事物所驱动着的，或许那是种生物也说不定，鸠占鹊巢地奴役着这些躯壳……寄宿的部位十有八九是大脑。”伊竖起食指。
“等等……可就算打烂活尸的脑袋，里面也没看到什么别的东西嘛？”雁吾回想着那些红白交错的、对胃部不太友好的画面。
“笨蛋，虽然我说是生物，但可没说‘肉眼可见’哦？实际上，这世上有很多比你头发尖儿还要小得多的生物，让你风寒发热、上吐下泻也都是它们的功劳。”伊回答。
“你的意思是，有小到看不见的活物造就了活尸？”雁吾稍作思考，“可既然小到看不见，那就无法确认它们的存在了不是吗？”
“只是推测而已……嗯，那种事，迂腐的魔法师们确实没什么招就是了。这种时候，大概完整度有所提高的安杰莉卡帮得上忙。”伊的双手紧紧抓住衣兜口袋的边缘，一边稳住重心一边说道。
就在此时，猝不及防地，雁吾停步刹车。
“你在干什么啊，想把我甩出去吗！”伊惊魂未定地大声抗议。
“……风。”雁吾没有回答，他蓦地扭转回身。
“风？”伊疑问。
但这个疑问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从废墟那边，劲烈的风狂涌而来，将碎石也纷纷吹飞。
这样的风不是连绵不绝或者杂乱无章的，它像是人的心脏或者脉搏一样有条不紊，就像是空气忽然之间有了生命一般，就像巨人举手投足间产生出气流一般。
雁吾伫立在原地，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有人在那边。”他的语气很笃定。
雁吾三步并作两步，猿猴似地爬上石料车，点火，扭转舵盘掉头回去。
“喂！方向不对！”伊在口袋里叫起来。
“有人在那边，我要过去看一下。”
“真麻烦，偶尔也管管你的圣母心和好奇心吧！”
“没关系，只看一眼，很快就好……”
“谁会信这种话啊啊！”伊按住被风吹乱的头发，抱怨连连。
疾风一股接一股而来，千疮百孔的城堡废墟无法成为可靠的屏障，反而被吹得摇摇欲坠。
雁吾把车开刀车的残骸旁边，停下，然后跳下车手脚并用地往废墟高处攀去。
每靠近一步，直觉的直觉就越发强烈。
有谁在哪里，有谁正在制造着这片动静。雁吾意识到。
是谁都好——这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居然有人能够在数不尽数的活尸之海活动——这本身就是玄之又玄的事情。
踩着碎石一路前行，很快，城堡陷落的顶端也被魔术师踏在了脚下。
视线豁然开朗，堪称奇迹的景象映入眼帘。
风暴的中心是一位红色长发，身着罗琦美衣的“人类”。在她的左方、右方、前方、后方、下方、头顶上方，全是低吼沉沉的活死人群，以及碎烂成块的，纯粹的尸体。
活尸们相互推搡着，无论下一刻是否被一击毙命，都如潮水般向着“人类”涌去。
她所做的事便是挥剑——纯粹地挥剑，动作流畅如水，不带一丝余赘。
唰啦，活死群顷刻便被撕开一个大口子。不是三只或者五只，而是成百上千地被这一击摧成了碎片。
她转腕反剑一挥，那些肉块和血液被狂风卷走，竟没有一丝一毫溅到她的衣服和秀发上。
雁吾很勉强地能用肉眼捕捉到细节——她手中的造型朴素的剑在每一次挥出后都会如风化的石头一般迸碎，消散在空中，但每每下一次挥剑时，她手中都会莫名出现新的剑来代替。
下一击过后，长剑破碎，周而复始。
这其中的每一击都足以媲美魔导兵器的主炮，而对她而言，不过是简单地挥挥手罢了。
美丽。优雅。强大。不合逻辑。
与伊或者安杰莉卡那种锋芒毕露的力量不同，眼前的这个人尽管展示着可怖的破坏力，给人的观感却和迈开双腿走路，扭动腰肢舞蹈一般平淡无奇。换而言之，就像是展示动作的同时，不经意地泄露了强大一般。
在雁吾印象里，与这种感觉相似的，也仅仅只有那个来路不明的师傅而已。
她踏着尸山横挥，将腐肉变为血水。
她面对尸群劈斩，将邪魔化作飞沫。
他俯视尸潮猛刺，将怪物们旋转着爆散。
纵然活尸数不胜数，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无穷”——就像用大勺来舀米，用铁锹来铲沙一般，那家伙的攻击，已经着实将活尸的数量猛烈地削减下来。
四位数。
三位数。
两位数。
零。
白日之光下，红发而美丽的人类伫立在地狱般的战场当中，她看着全体静默的敌人，然后略显欣慰地活动了活动肩膀。
眨眼间，十万以上的活尸已然被全数歼灭。
雁吾几乎忘记了呼吸，但他确确实实记得眼前的这家伙。
维格尔。
不，不对。他不由自主地摇头。
“……勇者。”
雁吾将某个更为应景的称谓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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