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半,1010,幽暗阴沉的病房内。
突然出现的古怪气味已经折磨她半个小时了,纵使想睡也睡不着。
『……果然它又回来了吧?果然是这样……果然是……』她想笑出声来,却顿时传来一股尿急!
“呃啊。”『我靠……』『我靠…』『我靠!』『别这样好吧?』『……这尼玛都什么时候了啊?』姜梅登时一阵急躁无奈,她伸直脖子,可四肢麻痹得不行,所以她坐不起来。『吐那么多,特么怎么还有水?』不过她也知道,肚子里的水吐空了;膀胱里没有。要是膀胱也吐空,那出来的就会是血肉肠子了。
她把尿憋住。
。。。 。。。
六点,姜梅最终把小便憋了回去。
她赶紧尝试活动手脚,她只想快点出去。因为她知道尿急是不定时的,一会儿肯定还会来。憋尿的滋味不比呕吐好到哪里去。
房间里的腐败气味愈来愈重,姜梅不再在乎,那只是普通的腐败味道,她闻了太久,已经习惯了。至多不过是身后的某张床铺子上躺着一具腐尸。
姜梅的心脏早已不再剧跳,眼前的一切化作浮云。
她没有直接尿出来,或许是她找回了什么……或许是理智吧。
诡异的房间,却早已不再可怕,可怕又能算得了什么?因为憋着尿,所以她无心想任何事,她咬着牙。无论想什么,都会断掉。
手脚渐渐热乎起来……
。。。 。。。
七点。她的身体在颤抖、剧烈颤抖!牙齿狠咬下嘴唇、咬出了血,血滴出来,又舔回嘴巴,这是她第一回咬破自己的嘴唇,并且破了两道!
童年时,总会有一些人为自己许下不一样的目标,或是理想;许是渴望做到的事情。而一些极端之人会给自己立下这样的目标:咬破一次手指、磕破一次额头、咬破一次嘴唇……这些人以完成目标为荣,不在意促使自己做到的是什么事情,又为什么要在意。姜梅不知不觉中做到了两样。
她颤抖着抓住身旁的床梁,一点一点地;一刻一刻地站起来,她的影子在奋力往上挣扎着;半蹲着挣扎;犹如看到了希望一般挣扎。
说不准是沉重,还是隆重。她鼓足气力很久才开始尝试,一起身就是一个小时……她的双腿没有发麻疼痛,反而在缓慢恢复知觉。
宛如破土而出的叶苗。霎时间把沉重变得轻松。
啪!嘣——!!
房门被爆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孩,沉重的眼圈、发紫的嘴唇,头发乱七八糟,额头上的伤痕结成一块痂,整张脸沉罔且苍白,和几个小时前进去的那个人有着天壤之差!她看向窗外,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姜梅咧开嘴,笑了。是在为什么而笑?食?去他妈的,是为这荒唐可笑的一切啊!再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她仿佛经历了生命的一次轮回。
就是一句话:整个人都变了!
但她还是理智的,她还保留着那么一点点理智。
一瞬间,姜梅扭转过身,拼了命的向前冲去。前方是一片漆黑、恶魔的肠道?她不再管那一切,脚底发出“哒哒”的声音,明明她穿的是布鞋。
转眼间,她到达顶端。走廊尽头有一间厕所,这她还是记得的。
她冲过去,嘣地一声踢开门,这里所有的门都是开着的。她很清楚,若是踢开门的瞬间她看到一个浑身插满针筒的血人,自己可能会直接吓死过去!因为清楚这些,所以她踢开了门。
里面的设施看不见,因为没有光线。她摸到马桶旁,终于解决了一切。
从里面出来后,她的心也死了。面如死灰,人也如死灰。她自顾自地笑笑,拔起双腿,缓缓的走了……
又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掉进水里,消失不见。
一个想要得到改变的人,想要把她变成“怪物”,这并不难。你被关在走不出去的学校,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走不出去。死神每天会和你们玩一些游戏,赢的人活下;输的人死去,所以每天都要死一半人。死神只允许一个人存活,死去的尸体洒落在各处,令人触目惊心。最后只剩你和几个人了,你不知道接下来的游戏里谁会死掉,但你不想听天由命。所以你会想方设法去杀死另外所有存活着的人,于是你活了下来,可是却变成了“怪物”。这只是个例子,所以听起来很难。但你不需要经历那样的事,很多事都可以,“怪物”是一个标准,你以那个标准为目标,变成了自己心中理想的“怪物”。
姜梅的标准是“怪物”,她就这样变成了“怪物”,变成“怪物”后就可以做理想中的自己该做的事了。每个人的“怪物”都不同;每个人都渴望过改变,重要的不是改变人的那件事,在于心境;在于改变的方式。
(作者要是一直写下去,恐怕谁都看不懂,作者是有人情味的,所以解释一下:就拿她举例,姜梅说不好话,她想变得很会说话,那么那个很会说话的自己就是她心中的“怪物”,变成怪物,不就说得好话了吗?)
心境决定人想要变成什么样的“怪物”;改变的方式决定人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怪物”只是个比喻词,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叫作“理想的自己”,那是因为还有“未曾理想过的自己”……
你成了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死神说:下一任死神就是你了,我就是这么来的。于是你成了死神,为了报复安逸的人们,你让他们经历了自己承受过的痛苦,然后又出现新的死神,交替轮回……
姜梅是这样的人,她肯定未曾想过自己也可能变成“未曾理想过的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怪物。因为完全不知道之后会发生怎样的事啊。
她慢慢往下走去,楼梯由下至上往她身后飘去,没有沉重的感觉,她越走越轻松,最终走下楼梯。
一楼,姜梅走到大门口,把门一拉,外面响起哗啦哗啦的响声,很快锁链落到地板上,震得咚咚响。姜梅拉开门,走了出去,门也不带拢。她没再回头;没再看一眼,直接了当地走了。
走到楼梯中途,她突然脚下一滑,滚了下去。衣服被磨烂,左手臂被磨破了皮,淌出血来。她爬起身,视线又对上了医院大楼。漆黑的夜空下,那巨大的红十字是如此显眼,但比它更显眼的是接近于顶楼左面的一面玻璃下。一团青色的光芒在那里晃动着!
姜梅吓了一跳,立即捂住自己流血的手臂,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直到望不着医院后她才停下来,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扎成带,绑在伤口上。血依旧流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流成一条血痕。又走了一会儿,她看见地上落着一个兔子玩偶,红白相间色。她走过去,捡起玩偶,撕开它的脑袋,露出里面的绒丝。她扯掉胳膊上的布条,把绒丝连同兔子玩偶一并贴在伤口上,按住,又走了。
。。。 。。。
很久很久后,她走到从未走过的大街上,姜梅不知道这是哪里,反正不是公园或是贫民窟。她走在大路旁的人行道上,旁边是一排排柳树,遮住了外面的灯火通明。身旁不断有车辆经过,只是没有小吃摊的肉香,这里是工业街,喇叭声掩盖了一切。在这机械般的城市里,她如机械般走着。
偶时路人回过头来看她,渐渐人多了,看她的人也多了。她在别人眼里,或许是个乞丐,衣衫褴褛、手里捂着烂娃娃。姜梅想:原来乞丐的回头率也会这么高。路过的人都衣装革履,唯有她像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人们会在心里嘲笑她,她逗人开心有一套。所以她不是乞丐,而是小丑。
姜梅的心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予理睬,漫无目的地拖着步子,看着地砖。她什么都没想,以前这个时候她都会和地砖“玩玩游戏”的,她为什么什么也不想了?因为早就把一切都想完了啊,在医院的时候就全部想完了。酸甜苦辣的记忆一并浮出、一并消散,成就了现在的模样。
不宜时地,她撞着一个男人。她没管,继续走着。
忽然她被拉回去,因为穿着,男人把她当作乞丐。
“你撞着老子了,给老子道歉!”男人蛮横地叫着,又很愚笨。
姜梅低着头,看都没看他,看了又能怎样?她只想让他闭上那张恶心的嘴。她面无表情,从口袋里摸出手术刀,一把插在他手上!
“啊——!”男人大叫一声,抬起另一只手朝她拍来。突然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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