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夭?”寐生听了微微沉下头去,低语道:“似乎很耳熟,但是仔细想却不记得认识这个人。怎么了?白术先生需要我帮忙找到这个人么?”
白术摇头道:“不必劳烦了。现在时辰不早,还是请你回去安寝吧。”
“好,那么晚生告辞。”寐生走的时候,还在嘀咕:“阿夭……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让人怀念?”说这话时,他却未察觉到自己略微上翘的嘴角。
次日下午,白术早早就收了摊。客栈老板娘恰好握着扫把在门口清扫地面。见白术的模样,不禁好奇地问:“小哥今天你这么早就结束啦?”
“嗯,是啊,准备出去转转。”白术说着,将木箱背到肩上。
老板娘停下手里的工作,一手握扫把,一手叉腰,笑呵呵地说:“不错不错,我们这里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景色,但是杂货特别多。小哥我看出来你很喜欢吃甜的东西嘛,敢情小哥是南方人?嘿嘿,我果然没猜错。咱们这里吃面要么加麻油要么加辣酱,要加糖的你还是第一人。嗯,要是这样的话,我给你推荐家好店子。往前走,左拐,走了两个路口,就能看见街角有家叫‘秋月斋’的铺子,他们家的花生酥味道特别好。你要是有兴趣啊,可以去买点来尝尝。”
“谢谢。”白术耐心地听完老板娘热情的介绍。
“好啦,咱也不跟你唠了,我还有别的活要干,你好好玩去吧。”老板娘挥了挥手,就准备进屋。
白术还没走几步,就又被老板娘叫住了。
“我说小哥啊!”老板娘把身子从屋里探了出来,喊住白术。
“什么?”
老板娘用手掩口,小声而严肃地说:“差点忘了告诉你了,咱们这里你上哪儿去都可以,就千万别上城外山上那条石道啊。”
白术心想:“又是那条石道?”
老板娘见白术没什么反应,就摆出一副“我可不是在吓你”的模样,说:“因为那里有妖怪!以前出过女妖害人的事情,所以现在没人敢上去。”
“知道了,我会多加小心的。谢谢您了。”白术道了谢就离开了。
虽然有些对不起老板娘,可是那石道就是白术此行的目的地,也是他今天提早收摊的原因。
他走到石道前,抬头望了望向上整齐排列的石阶。宽度可供五人并行的石阶边上就是竹林,再往外便是各种树木,但以松树居多。
现在天还很亮,阳光晴好,离夜幕降临恐怕还有很久。按照现在这种情况,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害人的妖怪吧。白术想着,迈出步子一阶阶地朝上走去。尽管这里没有人打理,但是路面上干净地找不到一块泥土。
走了一大半,白术稍微觉得有些累。反正今天也不是来爬山的,干脆休息一下好了。他从肩上卸下木箱,摆放在一边,自己坐在台阶的正当中,又把莲子放在自己的另一边。
他悠闲地摸出烟管,点上安息香。他俯瞰山下的城镇,耳边吹过带着奇异清香松风,顿时整个人就放松起来了。他干脆舒展了身子,往后倒下躺在石阶上,头正好枕在上面的台阶平面上。虽然石阶边缘把他的背部磨得有些疼,但是那种清凉的感觉从身子底部漫了上来,倒也抵消了一些不适感。他的视线两边是苍绿的竹色,而中间却是亮得让人不得不眯起眼睛看的空色。周围一切静得仿佛脱离了尘世。他闭上眼睛,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里果然很舒服吧,白术先生?”寐生的声音忽然传来。
白术眼都没睁,笑了笑,道:“今天睡得真早啊,不怕你娘骂你?”
寐生坐在原来莲子的位置上,莲子此刻自然不是其原型了。寐生也笑道:“今日不是白术先生您叫我来的么?”
白术睁眼抬头看坐在一边的少年,说:“我只是按照我内心寻思的做,一个试验罢了。来不来是你的事情。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什么我也并不知道。”
寐生一脸意味深长的浅笑,道:“梦由寐生。晚生只是寐生他每个下午要做的梦罢了。”
“原来是比灵魂更抽象的物体呢。灵魂的休憩导致梦的产生,”白术坐了起来,说:“那么你就是梦的腹语吧?”
“自然是如此。要不何来周公解梦一说?”寐生接下去说。
白术得意一笑,道:“看来今天可是捉到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啊。”
“若我要是不来,先生你可不是白等一个下午了?”
“啧啧,看不出来如此温良的外表下竟然还有如此狡黠的一面,果然人不可貌相。”白术连连感叹。
寐生摆出一本正经的脸孔,说:“好了,我这次来可是回答先生问题的。”
“嗯,就是昨夜问你的问题吧?可是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却不说出来呢?”
寐生垂下眼睑,想了想,说:“因为这个答案很长……”
三年前的某个春日的晌午,晴空万里,寐生和同书斋一起念书的三个年轻人上山踏青。他们沿着长长的石阶一路向上,只要走过这条石道就能顺利到达山顶,同弯弯曲曲的山路小道相比不知要省多少时间。
寐生穿的是一件极为朴素的墨蓝色深衣,手肘的地方磨得有些发白了,他只好拿一件褙子罩在外面,以免看上去有些寒酸。整个学堂里,他的家境实在算不上好,母亲只是个开客栈的罢了,不能同那些富家子弟相比较。要不是他的功课在书院排名第一,要不然大家定是会瞧不起他的。
“寐生,今个儿带了什么好吃的?”陆生回头问走在最后面的寐生。
寐生抬了抬手上的食盒,有些尴尬的说:“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托母亲做了一些春饼罢了。”
“春饼啊?不错呢!许久没吃了。”走在第二个的张生笑着说。谁都知道他出身自名门,春饼这种普通的民间食物他也许都没吃过几次。
“你们带酒了么?”走在最前的林大少爷忽然问。
这一问问得大家都愣住了,陆生支支吾吾地说:“这……恐怕……”
大少爷忽然笑了起来,脸上的肥肉笑得直发颤,说:“哈哈,我就知道你们这帮呆子总忘事!”他拍了拍肩上的包裹说:“爷带了!前两日波斯国的商人跟我爹做生意,顺便送了一点他们产的葡萄酒。我特地带来给你们尝尝鲜!”大少爷是个极爱炫耀的人,但是本性不坏。
“嘿嘿,那就谢谢您啦。”张生一巴掌拍在大少爷的包裹上。
大少爷浑身一僵,摸着自己的胸口说:“吓死我了!你拍之前说一声不行么?”
见大少年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大家都笑了起来。
走在最后的寐生忽然注意到,身后的竹林不知为何一阵骚动,便停下脚步来观察。
“怎么了?”陆生问。
还没等寐生回答,只见竹林里陆陆续续走出了八位华服丽裳的少女,个个都是粉面含春,一等一的美人。寐生很快就注意到,有一个少女同别人有些不同。她不施粉黛,美貌却胜过任何一人。身着素装,却未被其余艳服掩盖。这样素净淡雅的少女一下子抓住了寐生的视线。
“公子们,午安。”带头的少女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行了一个礼,语气略显轻浮。
这四个年轻人竟然一个也没接上话,都傻傻地盯着少女们,似乎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美丽的人。所幸寐生先反应过来,回礼道午安。
少女们看着他们痴傻的样儿,都以扇子掩口,偷偷笑了起来。
“几位公子是准备上哪儿去呢?”领头的少女又问。
这会,另外三个年轻人便一拥而上,忙不迭讲了起来。
“去山顶上踏青,各位小姐呢?”
“要是同去的话,咱们要不一起游玩吧?人多热闹嘛。”
“就是就是,给你们尝尝本少爷带的葡萄酒吧,波斯国的哦。”
三个人拥着少女们一路嬉笑着上山,唯独把寐生一个人落在后面。到了山顶上,大家坐在草地上唱啊笑啊,玩得很是高兴。寐生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边上吃着春饼,一句话也插不上。
“可以……坐公子边上么?”一个轻灵的声音忽然在寐生耳边响起。
他转头去看,发现那个一身素白的少女正坐在自己身边。他不由心跳加速,脸腾一下就红了,只好立马回头死死盯住自己的鞋子。
“啊……那个……没,没问题。”寐生靠边坐了坐,想腾出一点地方给少女。
“敢问公子大名。”少女的脸上一直有一抹安静的笑容,干干净净的样子很是讨人喜欢。
“叫,叫我寐生就可以了……夜不能寐的寐,书生的生……”寐生腼腆地说。他一看见少女的脸就有些害羞,两只手紧紧握着春饼,薄薄的饼皮上都被捏出了几个洞。
“寐生啊?很好听的名字呢。我叫阿夭,妖怪的妖去掉女字旁。”阿夭在空中比划着说。
“就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那个夭吧?”寐生一说到诗词,似乎就有些兴奋。
“没错,就是那个字,”阿夭莞尔一笑,又问:“寐生你怎么不去和他们玩呢?”
寐生叹了口气,郁闷地说:“都是富家的公子哥儿,我怎么比得上人家?他们家财万贯,一掷千金出手阔绰,想来自然更加容易吸引佳人的眼光了。”
阿夭淡淡地说:“我也是如此。姐妹里面我排名中间,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位置。她们喜欢颜色香艳的裙袄,有着浓郁香气的脂粉,还有光彩夺目的珠宝,可惜这些我都不喜欢。我生来就是喜欢干干净净的白色,姐妹们那些我适应不了,自然慢慢就被她们疏远啦。”
“看来咱们还是同路人呢。”
寐生与阿夭相视而笑,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同类。
寐生又问:“阿夭姑娘是本地人么?”
阿夭摇头说:“不是,只是春季的时候会同姐妹们回来小住。”
寐生失落地低头,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哦……那么便不能经常见面了……”
看寐生忽然不说话了,阿夭便努力寻找话题:“你手上的叫什么?”
“哦,这叫春饼,皮子里面包着的是韭黄豆芽之类的时蔬,然后再抹上甜面酱。阿夭姑娘不曾吃过?要不来尝尝看?”寐生好心将食盒打开,拿出一个春饼这样说道。
阿夭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她连连摆手说:“这就不用了。刚刚用了午饭,现在还不饿呢。谢谢公子了。”
他俩静静地看着那群吵吵闹闹的人,但是彼此的脸上都带着一抹浅笑。似乎孤独的人遇上了同类,就算看的是一样的风景,便从此不再那么寂寞了。
寐生垂着脑袋,羞红了脸,犹豫了半天终于一鼓作气说了出来:“明天……还能见到你么?”
“诶?”
“我说……明天还能见到阿夭姑娘你么?很想……和你聊聊啊……”寐生说完,偷偷从眼角去观察阿夭的表情。
阿夭一愣,似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一般,但很快,她笑着说:“行啊,什么时候?”
“明天傍晚行么?酉时三刻的时候。”
阿夭有些困惑地说:“可是,酉时三刻……具体的时间……我好像还是不太明白。”
寐生想了想,说:“唔……这样吧,明天若是天气好,傍晚天空泛起一片橘红,到那个时候我就来找你,你就在那条石道上上等着我。”
“一片橘红么?好,就那个时候吧。”阿夭高兴地答应了。
“你小子在这儿干啥呢?快过来!”这个时候,寐生被林大少爷一把拉过,此刻少爷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
“怎么了?”寐生一头雾水。
大少爷把他拉回人群中,端起放在地上的一个盛满淡粉色液体的酒盏对寐生说:“这个你一定得尝尝!”
“这是什么?”寐生皱眉问。
“这是小姐们带来的桃花酒,咱们喝了都说好,所以你也得尝尝。”坐在姑娘中间的陆生说道。
寐生接过酒盏,鼻子凑了上去稍微闻了下,强烈而浓郁的酒味就顺着鼻腔一直灌倒肺里,呛得他直咧嘴。他说:“你们知道我不擅长喝酒,这酒味也太浓了些吧?”
“各位小姐们都照样喝你怕什么啊?你还是不是爷们?你是不是不给咱面子啊?”张生故意刺激他道。
“就是说嘛,酒量什么的是可以练出来的嘛。快喝!”少爷一巴掌拍在寐生的肩膀上催促道。
“知道了,喝就是了……”寐生嘀咕一句,把嘴凑上去抿了一口,忽觉口感还不错,就是冲了一点,他看了看四周人都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他也只能皱着眉一股脑儿灌了下去。
领头的少女笑着从寐生手里拿过酒盏,说:“这位公子喝药呐?酒是用来品的。”
阿夭在寐生身边有些担心地轻轻问:“一下子喝那么多,没事吧?”
寐生笑笑:“没事没事,我可有着一只铁胃呢。”
“不想喝就不用勉强嘛,大姐性格虽然辣了点,但是人还是不错的。诶,等下。”阿夭说着,拿出一块帕子,温柔地拭去寐生嘴边残余的酒。
寐生红着脸,小小声地道谢。
“就是这样,一群人玩到了傍晚。但大家似乎都累了,便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呼呼大睡。瞪等一觉睡醒,大家都不记得原来发生了什么,就干脆回家了。第二日,四个人皆腹中剧痛,起不得身,服了一些药,只能在床上昏睡一日。自然就错过了和阿夭相约的时间。”寐生说到最后,神情十分暗淡。
白术一直在认真听,但他忽然开口道:“有一个问题似乎很矛盾,既然你说你们都不记得那日发生的事,但为什么你现在却能一一讲来?”
寐生歪嘴笑了笑说:“何谓周公解梦?就是通过梦来解读埋藏在人心最深处的情感与思想。在下既然是梦的腹语,那必然知道几乎被忘却的记忆。记得先生昨天跟寐生提到阿夭时他的反应么?”
“他说……好像很耳熟。”
“那就是了,其实那日做下的约定他一直没有忘,只是没有办法想起来罢了。就像人有时说话,明明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寐生说着,低下头去,忽然声音变得非常疲惫,说:“正因如此,我才不知疲倦地每日傍晚侯在这儿。就算身体不记得了,心还是记得的啊。我一直在等阿夭的出现,可是等了三年,她从来没有来过。也许是已经搬走了吧。三年前的一面之缘,却让我牵肠挂肚至今。如果阿夭现在出现在眼前,我该说什么呢?为那天的失约道歉么?”
白术注意到有一名素衣少女正沿着石阶缓缓走上来,便对寐生低声说:“也许……只要笑着道午安就行了吧?”
“什么?”寐生似乎没听清。
白术霎时间觉得有些古怪,刚刚还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就在看见阿夭的刹那之间化为一片橘红,天地被昏沉沉的暮色所笼罩。
阿夭走到半路抬头看见白术,露出了一个惊喜的微笑,快步走到白术面前,说:“这不是前两天的那位公子么?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一个人?”白术怔住了,瞪大眼睛看着阿夭,又转头看一脸疑惑的寐生。
“发生……什么事了?”寐生小声问。
阿夭与寐生,面对彼此,明明两人就在此地,之间的距离不过两步路,可是……他们都看不见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这三年,你每天都来么?”沉默了半晌,白术终于这样问。
“是啊,每天都来。怎么了?”寐生越发地不明白了。
阿夭不理解地望着白术,犹豫半晌,说:“已经……三年了?
白术眯起了眼睛,问:“难道你不知道么?你和寐生的故事,我可已经全然知晓了。”
“白术先生你在说什么呀?你把我完全弄糊涂了!”寐生有些急了。
阿夭垂下头,一言不发。过了良久,她慢慢抬起头来,脸上早已是两道泪痕,她努力从泪水中挣脱出一个微笑,但那却是好似自嘲一般的苦笑。
“因为妖怪是不懂得时间的啊,”阿夭道:“大姐后来才告诉我,那酒人类是不能喝的,一旦喝了就会丢失有关于妖怪的一些记忆。寐生一下子喝了那么多,一定把我们的事全忘光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他喝的……我每天每天踏上这条石道,就是为了等他能够再次出现,只要见到一面我就会很满足。可是……可是自己明明知道他不会再来了啊。”
“他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白术一字一句地说。
“白术先生……她?你是指阿夭么?”寐生似乎有些明白了。
阿夭双目噙泪,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用微弱发颤的声音说:“你是说寐生么?可是为什么我看不见他?”
白术从木箱里取出一根红线,分别把两头系在寐生和阿夭的小指上,说:“动动看,能感觉到彼此么?”
对于彼此,连接虚空的红线尽头传来令人心颤的震动。三年了一切寂寞的等待,终于在今朝得到回应。只是白术还是不明白,为何两人不能见到彼此。
就在他疑惑的瞬间,一直笼罩在头顶的橘红瞬间消失殆尽,天空恢复了敞亮的蓝色。两人吃惊地看着一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渐渐出现自己手指缠绕的红线末端。
寐生不顾一切地一把拥过少女,激动地快要哭出来了:“阿夭!终于看见你了!对不起那天没能来,可是……”
阿夭闭上双眼,泪珠再一次顺着脸颊滑下:“没关系,谢谢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只是……永别了……”
少女带着颤音的声音刚落,寐生同白术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两人眼前爆发出一阵白色的强光,把周围的一切都掩盖了,似乎世间只剩下一片无穷尽的苍茫之色,然后幻象渐渐浮现于苍白之中。
“嗯,就用这棵树吧。虽然跟别的桃花颜色截然不同,但是看过来还是这棵树木质最好啊。”一个男人扛着斧头站在一棵开满雪白花朵的桃树前说。
“木质好的话,做出来的桃木符说不定灵力会大一些呢。”另一个男人叉腰站在另一边说。
“哎哎,虽然有些可惜,难得开出那么好看的花朵,但是也没有办法啊。”第一个人说道。
第二个人闭眼双手合十,默念:“桃仙大人,请原谅我们吧,都是为了林家的大少爷。要不是少爷被妖怪缠上了,我们绝不会干这事儿的。这次就委屈您了。”
“嗤,你胡扯什么呢?说到底就是颗桃树,哪来桃仙的说法嘛。好啦你让开,我要开始干活了。”第一个男人说完,高高举起了斧头。
“咔!”一整颗花树终于重重倒在地上。
“树是倒下来了,那么花怎么办?”第二个男人捏着下巴打量满地花枝。
第一个男人挠挠头,道:“这就不是我们的工作了。来,帮忙把它抬到马车上。一,二,起!”
马蹄声去,震落一地残花。
一位白衣少女躺在光秃秃的树干处,满身是血,地上白色的花瓣被血染上一层殷红。她眼神空洞,视线没有终点,气若游丝。
“橘红……石道……”她用手支起虚弱不堪的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迈开不停颤抖的双脚慢慢向前挪动。
“说好了要见面的……寐生……等一等……”少女干裂的嘴唇露出了一抹微笑。
幻象在眼前结束,四周恢复了原来的景致。寐生和白术,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愣愣地注视着石阶上的一小枝白色的桃花,红色丝线从寐生的手指上滑落,悠然飘落于纯白的桃花枝上。
一朝梦醒花散尽,一株余白叹流年。
“唔……”趴在书桌上的寐生伸了个懒腰。他望了望窗外的天,不由得困惑地皱眉:“怎么今天没睡多久啊?天还很亮呢。难道睡了整整一日?!”
寐生快步走出屋子,只见老板娘正站坐在院里剥豆子。
寐生问:“娘……我……睡了一整日?”
老板娘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呢?你只睡了半个时辰,”老板娘凑了过来捏了捏儿子的脸说:“看来没睡醒啊?对了,伙房掌勺的刚刚做了一批烧饼,饿了就去拿一块吃吧。”
“好。”寐生刚往伙房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望向庭院。庭院中间一棵开满白色花朵的桃树,迎着微风轻轻摇摆,好似美人衣袂飘扬,热烈却不轻佻。寐生不解地问:“娘,咱们之前有这么一棵桃花的么?”
老板娘抬头望,却茫然地摇头说:“是啊……你不说我也没发现呢。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明明好像是突然出现的,但却觉得它本来就是长在这儿似的,可是却没有一点对它的印象。真是奇怪……”
寐生看着桃花,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不过,真是美丽的花朵呢。”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再后来,客栈老板娘家儿子的嗜睡病就再也没有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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