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非载满黄金的宝船,也无以一敌百的神兵利器,而是冠以近神之名的居所。以全地的凡人之慧,化血肉之躯为知识之养料,浇灌通向神之居所的通天巨树,此乃近神之花园。而那一日也已到来:闯入花园的鼠群,以一瞬惊扰古老的安眠。以此,巨树枯萎燃尽,圣所连同它所寄予希望的群岛,一同在暗影中沉入深渊。
——赫格《末日篇》
“你同意了,没错吧?”白发男子说道。
女子点了点头,又看向那面具人。
“这戴面具的就是你说的帮手?”她颇为轻松惬意,言语间像在谈论家常,“是谁家的仆从?”
“瘟疫的化身,终末的使者。”男子直视着她的眼睛,“和你现在的主子一样,是上位的次神。我可不想在这里说出他的名字——就像你绝对不会想看见他的那把剑。”
“是谁不重要。我只听过只言片语,你比我更加了解实情——我只想知道他的立场,那位帮手是否值得信任。”她淡淡说道,“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次神。你还和‘权能’大人一起吃过晚饭呢,不明白你在害怕什么。”
白发男子刚要说话,却听面具人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来:
“请允许我来亲自解释。首先,我由衷地敬仰暗之先知大人的威名,能助您一臂之力是我的荣幸。”他的表情藏在面具下,只有生冷的声音幽幽传出,“我的主人希望我成为担当重任的强者,而这需要一场关乎生死的、能直面可怖强敌并与之交手的试炼。这就是我协助您的理由。”
“不是利用我?”她质问,言语间满是怀疑,“你们可都是老狐狸了。”
一阵脆响,接着只听金币散落,稳稳地拍在桌面。邻桌正有两人要入座,看到这边气氛诡异的三人,默默地挪到了另一边。
“也许是我没有解释清楚。是我向您支付十三枚希克利金币,换取试炼的机会。”面具人斩钉截铁,“这是我主人的意思。按他的说法,这是‘学费’。”
“收下吧。”白发男子顺势说道,“有钱不赚,不是傻吗?”
“都这个时候了。虽然我确实爱财……‘骨法师’,你我都清楚,这个世界……”她掩面苦笑。
“什么世界不世界的,现在你需要吃喝,需要有地方过夜,钱就有用。”白发男子脸色一变,急忙打断她的话,颇为急切地催促道,“就这样决定了吧,我觉得这对双方都是好事。”
她没有再说什么。
“任务,或者说,使命。”面具人说道,“在主人那里获得认同,体现自己的价值。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样的。”
她默默点头。
“说吧。”
被称作“骨法师”的男子,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开口道:“‘祭品’就在那座银白塔里。”
“银白塔!?那我怎么……”她甚为惊愕,若不是周围顾客多了起来,很难不喊出声。
“不要急。我们在王室里有眼线。”他话锋一转,“根据可靠消息,那‘祭品’还在疗伤。等一切妥当,那些‘蜘蛛团’的骑士会接管,把她关进奥哈亚图拉的秘密地牢。”
“等一下,你没喝醉吧?这是什么逻辑?”她忍不住打断。
“你以为你那位‘先知大人’为什么要把她当作‘祭品’?她身上有着不同之处,就像在黑夜里散发不祥光芒的宝石一般夺目。”他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如果在野外抓到了从没见过的魔物,就会关起来做研究——如果对人类有利,他们就会拿来榨取价值;如果无用甚至有害,就会毫不留情地解决掉——一样的道理。”
并没有反驳。
“所以,地牢在哪里?”她问。
他将一张纸条递到她面前,说道:“以我浅见,你需要的是成吨的炸药,而不是花里胡哨毫无作用的爆破魔法。”
“真是意料之外的地方。等等,你要我对付那些半吊子?”她有些不满,“老实说,我还是有点良心的。”
“你真是看不起他们啊,小心栽跟头。好好计划吧,我只负责传达这些信息。你要是玩脱了,我可没法给你办后事。”他只是冷笑,脸上肌肉微微颤动,“你的帮手会随叫随到——很快你就会明白我说的‘随叫随到’是什么意思了。不过只凭你们两个远远不够,剩下的就是该你发挥才智的时候了,‘驯兽师’。”
“谢谢你的好意。”她正欲起身,却见对方示意她坐下。
“来别人店里,还没点餐呢。这么多年没见,既然没法一起回到‘权能’大人身边,就先吃顿饭再走吧。”他笑着说。
“没必要。”她说着就要往外走。
“这家店的羊肉粉不错,烤肉也很有名。”面具人也接上话茬,“比起沼泽地的水果,还是美味很多的。”
“真没必要,我减肥……”
咕噜咕噜。清晰的肠鸣,连远处埋头进食的莱特都转头看了一眼。
“放弃吧。”白发男子说道。“我请客。”
……
黄昏时分。
瑟库尔岛,乃是卡塔瓦恩与克加迪的交界处,本该是卡塔瓦恩的领土。
三天前,一艘满载天空石原石的商船,在一队克加迪士兵的注视下缓缓离港,向着西北方而去。此行的目的地,正是伊森特洛王国的北部海港,有着“绿洲上的沃土”之称的欧多斯。
暂时风平浪静——不知何时起,稀稀落落地下起了雨。木石混合的船体两侧,隐隐浮现十六对半透明的白色法阵,助推着船体在广阔而深邃的大海上向西航行。南侧20海里处,隐约可见连绵不断的,遍布黑色礁石的海岸。
船长室内,穿着银色链甲衫的男子,颇为惬意地坐在桌前,一手端着刚泡好绿茶,一面望向遍布阴霾的天际。
雨点越来越密,鼓点般砸在舷窗上。
一名骑士推门而入,浑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大鱼一般,灰色的铁铠覆着鱼鳞般的波纹状光泽。
“主教阁下,该靠岸避雨了。”那人放下湿漉漉的头盔,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拉提和贝尔两位占卜师都预测……”
“骑士总长,请不要忘记我等克加迪人的荣耀。”被称呼为主教的男子,轻描淡写地打断道,“从奥罗恩王国雇来的家伙们,只要见到暴雨就会吓破了胆。如果那两个胆小鬼再这样胡说八道,就把他们丢下去喂鱼。”
“阁下,船上一半的水手可都是外人。”骑士有些为难,“占卜师在他们心里地位不低。”
“还有另一半,无妨。”他笑着回道,“有我克加迪的秘传法术在,就算是‘深渊之母’来了,我也能把船抬到欧多斯的沙滩上。”
他品一口茶,又道,“盯紧那些外人,原石一块也不能少。”
“抓老鼠我们还是在行的。不过,你可注意着点,少杀两个吧。”他说着,来到船舵前,按下正中的红色石球,“您的光辉战绩可都传到巴兰将军耳朵里了,小心他请你去喝茶。”
船长室内嗡嗡作响。骑士的脚下展开红色的法阵,与墙壁上的符文图案建立起水流般的链接。
声音从头顶传来。
“安格弥小队,定期汇报晚了五分钟。”那一侧的老头子有些不满,“主教阁下,那边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他说,“明天就能越过极北黑门。”
“补给是否充足?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在黑石海滩停靠。”老头说道。
“你们还怕暗之先知?不就是埃多利尔人的地盘吗,有什么可怕的。”他不屑道,“都是些臭鱼烂虾罢了。您放心,我们也不会愿意在那种地方登岛,会脏了我们的脚……”
一声沉闷的巨响,法阵闪烁不定,接着在如木炭烧尽般的脆响中消散。
“什么情况?”他腾地起身,手已落至腰间,紧握剑柄。
“别紧张。”骑士看了一眼窗外,暴雨如注,“看来是雨太大,链接断了……”
正说着,两人顿感失重,一时头晕目眩。
眨眼间,海上已翻起巨浪,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击,将主教掀翻在地,茶杯也顺着桌边滑落,哗地一声摔成碎片。
“主教大人,该施法了。”骑士紧握着窗边的横杆,脸上满是汗珠,“快把我们抬去欧多斯。”
主教狼狈地爬起身,掏出齐腰长的法杖,插在舵前地面上的凹槽处。
“以此祷告,愿至高无上、全能全知的秩序天使听闻并指引:吾等现世的子民、唯一神的信者、无瑕的眷族,望您伸手相助,携吾等度此劫难……”
风暴未停,愈演愈烈,巨浪一头高过一头。甲板上传来恐惧的尖叫。
“有人被甩出去了。”骑士说道,“看来轮到他们去给海里的东西传播天使大人的恩惠了。”
主教根本无心顾及他的话语。他口中念念有词,咒语终结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都笼罩在耀眼的红光之下——
骑士只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漂浮到半空中,片刻后轻轻落回原地。
他看向窗外。
整个船体腾空而起,脱离波涛汹涌的海面,在空中平稳地飞行。如墙壁般的巨浪,无法伤及商船一丝一毫。
暴雨如注,落入下方漆黑如墨的深渊。
主教将法杖留在原地,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水,似乎无事发生。
“我听过这样的奇迹,但今天是第一次见。”骑士兴奋地尖叫道,“太奇妙了!让整艘船飞上天!”
“该你去做事了,让骑士们清点一下物资。至于那些外人,还有奴隶……让那些贱种去处理积水好了。”
“遵命。”骑士欠身示意,接着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火焰被点燃的声音,顷刻间消失。
主教并没有在意。他重新沏好一杯茶,惬意地享受着,吹起了口哨。
“正好不用汇报了,是不是该打个盹呢……”
好冷。
他感觉浑身冰凉,定睛一看,那个家伙没有把门关上——冷风夹杂着潮湿的水汽,放肆地涌入房间,冷冽刺骨。
“不知道随手关门吗!?”
他这样抱怨着,走到门前。
当啷一声,残破的头盔掉在地上,滚到主教脚边,留下一行血迹,很快在雨水的冲刷下黯然失色。
骑士倒退着,口鼻不住地喷血,如一滩软泥般斜倒在门边。他的整只右臂已浸泡在鲜血中,早已拿不住佩剑。
心脏在狂跳,血脉偾张。
主教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随即下意识地抽剑出鞘。
“主教……阁下……”骑士捂着胸口,浑身不住地抽搐,如中毒般不受控制,口吐白沫。
敌人。
短短几秒内,哪冒出来的敌人!?
骑士叛乱?奴隶造反?
“是谁!?”他右手举剑,门那边却迟迟无人出现。他口中默念着咒语,藏在身后的左手泛起白光。
“真是聒噪……”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不等对方有所行动,主教毫不犹豫地展开左手——
一团火球凌空而去,在空中瞬间爆炸!
烟还未散去,他又反过手来,手作刃般凭空斩去,火焰如两道弧状的剑锋,径直扑向目标!
热浪滚滚,寒风顺势涌入,浓烟顷刻消散。
炽热的法球,仿佛从阴影中穿过,消失在冰冷的雨幕中。
“我收回我的话,克加迪人不全是饭桶。”
足有两米高的,如巨人般的身躯,掩盖在巨大的黑色斗篷之下。
毫发无损。
他看向那人的面部,不由得心里一紧,像被牢牢抓住心脏一般难受。
那并非人类的五官,而是一团扭曲的藤蔓,如怪物的血盆大口一般布满紫色与绿色的细牙,如黑洞一般深邃,不停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他越是难受,越无法将视线移走。
摄人心魄。
“你……”他只感觉浑身冰凉,似乎每一寸皮肤都扎满了细针,不住地流血,刺痛。
“安格弥主教,不愧是骑士出身,竟然还能保持理智。”那人说的并非克加迪语,却清晰地侵入他的脑海。
“我忍不住想和你们多说几句。毕竟,直到时间的尽头,我们也不会再相见了。”
他强忍着恶心,挥剑砍向那令人作呕的头颅。
枯木一般的手拦在面前,毫不费力地挡下攻击,将剑刃捏得粉碎。他茫然地看着手中的断剑,脸上写满了疑惑。
恐惧由心而生的那一霎那,仿佛被巨蟒缠住一般,他的腰间传来钻心剧痛,接着被腾空举起。视线逐渐模糊,在一片墨绿色的淡雾中,他隐约看见了那可怖之物的真相——斗篷下生出的黑色触手。
“秩序天使之力,哈哈哈……克加迪人,你们的故乡,将会是我等恩赐之人的绝佳舞台,我们会砸烂你们的一切,创造一个全新的秩序!
“当然,你活不到那个时候。这一批天空石,还有那些奴隶,不用送给伊森特洛人了,我会替你好好利用的。”
火焰将主教的躯体包裹其中,很快便烟消云散。
暴雨尚未停歇。
它走上前,握住那柄法杖,顷刻间整个法阵,连同整艘商船,都被染成熟悉的墨绿色。
“主人。”
面具人凭空出现,半跪行礼。
“看来你能熟练地运用那力量了,不错。”它说道,“这艘船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主人,我有一事不解。”他抬起头,试探道。
“说。”
“您为何亲自动手。”他说,“这是属于我的试炼。”
“我们不能输。暗之先知的手下到底是否值得信赖,你心里比我清楚。”它似乎是在笑,阴森无比。“我们不过是眷族。”
“我已知晓。主人还有何吩咐?”他说。
“我说过了,这艘船归你了。”它指着门外,“该抓船上的老鼠了,去吧。”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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