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道夫刚走出门，就阴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后，他又用了一个隔音魔法，这才放心地肆意发泄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鲁道夫暴怒地抄起水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就这还不够，他将屋子里的花盆、器皿全都狠狠地摔在地上，之后还要再狠狠地踩上几脚以宣泄情绪。
“我做的还不够好吗？！为什么那个老东西要把公爵之位传给那个臭小子！！！”
是的，这几天，鲁道夫的所有悲伤、理解、同情，全都是装出来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以一个相对和平的方式直接从施瓦茨手中接过家族的旗帜。
但现在不一样了！
施瓦茨已经明确表示了路德才是他的继承人。
“为什么！？那只是一个连一年兵役都没有服过的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就凭他长得像母亲吗？”
“啊！！！！！”他大吼着，一拳又一拳将屋内的玻璃统统敲碎，任由碎玻璃划破他的手掌，殷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下。
在把屋内彻底搞得一团糟，身体再也没了力气后，鲁道夫才停手。
此刻他头发凌乱，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手脚上更是有着数道被玻璃划破的伤口，看起来就和流浪汉无异。
但随后，他使用魔法，将被打破的东西一一复原，又换了一套衣服，将自己打理好。
“哼，老东西，就算你不立我为公爵，我依然有办法坐上这个位置！”
······
在施瓦茨的房间内，鲁道夫出去后，施瓦茨静静地看着路德，良久，才开口说到：
“路德，我这辈子对不起很多人。”这么说着，施瓦茨把目光放到了床帐上。
“我年轻时，刚坐上兰茨胡特公爵的位置，先皇篡位，我身为人臣，非但没有帮助当时的皇帝，反而默许先皇的行为。”
“可以说，是我间接导致了上个皇朝的覆灭。”
“父亲，改朝换代自有规律，这不是一人就能决定的。”路德连忙出言宽慰道。
“我啊，虽然老是说自己平生最不喜欢与人争斗，但你以为我真的就像你眼中那么好吗？”施瓦茨呵呵笑着，“我年轻的时候，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长，当时我将其伪造成了一场意外。”
“继承大统后，我又将兄弟们的继承权一一剥夺，把他们安排到领地内做小贵族。”
“那时，我和先皇做了交易，将一个篡位上去的乱臣贼子，硬是变成了如今的千年正统。”
“在原本的帝国忠臣眼里，我恐怕就是助纣为虐的大奸臣吧。”
这么说着，施瓦茨的眼里，浮现出数十年前，他和先皇秉烛而谈之时。
先皇向他承诺，只要他还活着，兰茨胡特家族就永远是帝国第二家族。
紧接着，又浮现出，施瓦茨年轻时，和信赖自己的兄长一起在河边玩耍，最终，站在河岸边的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河水中挣扎的人。
“没想到啊。”施瓦茨摇了摇头，“我最终还是栽在了自己手里。”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路德不解地问到。
“罢了，陈年旧事不必再提。”
随后他支起了身，靠在床背上。
浑浊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施瓦茨看到，自己此刻已经不在自己的卧室里。
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花海。
一如三十年前那般，各色的花朵鲜艳地绽放着。
自己就如现在这般，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躺在花海中，想要了结自己。
而后，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棕发少女路过，走了过来，俯下身看向施瓦茨。
“真巧，你也喜欢这里吗？”
“···”
见他没有回应，少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好，我叫玛格丽特。”
而后，看向施瓦茨，展颜一笑。
身后摇曳的花，与面前少女的笑靥，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
施瓦茨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对不起···玛格丽特···我···”
“没关系哦。”少女这么说着，朝他伸出了手。
“接下来的路都是孩子们的了，我们走吧？”
“嗯。”施瓦茨点了点头，牵住玛格丽特的手。
二人就这样起身，朝着无尽的花海深处走去。
······
路德看到，自从施瓦茨直起身后，就一直注视着什么，眼神逐渐清明。
随后，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如流星一般。
“嗒”
施瓦茨的眼睛失去了神采，但嘴角依旧扬起，仿佛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样。
“父亲？”路德小声问到，“父亲，您睡过去了吗？”
这么说着，路德将手指放到施瓦茨的手腕上。
脉搏已经停止了。
体温也逐渐降低。
路德知道，这一次，施瓦茨大抵确乎是走了。
他低着头，捂着眼睛，痛哭起来。
人弥留之际的气氛是很悲伤的，更不用说是至亲之人，在忍耐了那么久后，路德也终于坚持不住。
半个小时后，卧室的房门被路德打开，守在门外的奥罗拉也红着眼睛，看来是刚刚哭过。
“少爷···老爷他···”
“嗯。”路德点了点头，“料理后事吧，父亲已经去了。”
这么说着，路德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施瓦茨死了。
作为一个领主，相比帝国的其他地区，他完全可以说是爱民如子了。
作为一个父亲，他对于自己孩子们的栽培也完全取得了成效，三个孩子都有所长。
作为一个丈夫，他在丧偶后未曾续弦，给妻子最大的尊重。
作为一个封臣，他不闹事，经常和皇帝沟通，甚至愿意削减自己的常备军。
可以说，施瓦茨这辈子做的已经够好的了。
但是，路德总觉得，施瓦茨死前，总有一种遗憾，那种遗憾是什么，他不知道。
随后，路德的房门被敲响。
“请进吧。”路德闷声说着。
“少爷，这里有您的信件。”门外的女仆既不是奥罗拉也不是蕾娜，她将信放在桌子上后就走了出去。
路德走到桌边，看了眼信封。
这是公爵专用的信封，封面署名也是施瓦茨。
路德内心一紧，随后将信件拆开。
“致，路德，我的儿子：
其实，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我知道，你的改变并不是你长大了。”
路德读到此处，心中一惊。
“为了家族，这是我和你必须做出的牺牲，那个仪式并不是什么血脉觉醒的仪式。我读过预言，我必须这样做，否则，兰茨胡特家族就会毁于一旦。路德，我不知道是否该叫你路德，但我真的把你当做我的亲儿子。我对不起路德和你，我改变了你们原有的人生轨迹，请你原谅我。”
“请无条件地相信艾尔希娅大人，她是兰茨胡特家族，现在是你最可靠的依仗。”
“最后，请你延续兰茨胡特家族最后的苗裔，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施瓦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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