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同桌，你怎么了？”钱熠然担忧地戳了戳孙雨晴。
临近期中，钱熠然仍无忧无虑。她向来如此，虽然高中的学习更加紧张，孙雨晴自己也一直忙于学习无暇娱乐，但和自己一样入学成绩在这所高中处于中游偏下的她，却能在学习之余，按自己的爱好行事。
“没什么。”见到同桌这样，孙雨晴竟有些紧张。
“那为什么我刚刚问你，你没反应？”
“……走神了，对不起。”孙雨晴说的是实话，也很自责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应朋友。
“今天中午吃啥？”钱熠然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
“到食堂二楼吧。”孙雨晴心不在焉地说。
“别因为明天期中考试就紧张成这样啊！”钱熠然握住她的手。
紧张？孙雨晴当然紧张。她的作业都有认真完成，正确率也是和以前差不多的中规中矩，然而，她不知道在寻找常数娘的时候，其他人努力了多少，她已经掉队多远了。她本来就是靠着死记硬背而努力上的高中，而现在，她的优势是不是已经消失了？
钱熠然看见她的状态仍没有改观，摆了摆手：“哎呀，你还真是的。想开点啦，分数又不决定一切，考不好又不是以后就过不了日子了，人活着首先就是要吃好喝好嘛。”
“嗯，你说得对。”孙雨晴只是应付着。
心中的焦躁仍无法平息，她反复揣摩着这句话。曾经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尽管分数不决定一切，还是要考个高分才能在将来过上更好的生活。但通过常数娘和四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同龄人接触后，她开始对这点抱有怀疑。
吃好喝好就能算生活吗？考个高分就是为了在将来吃好喝好吗？
虽然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方向，但她迅速发现自己目前还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些问题——或者说，不知道如何接受现在心中模糊的答案。于是她在这个大课间剩余的时间里把注意力放在习题上。
考试如期而至。
孙雨晴走出数学考场后，只觉得加速的心跳仍没有减缓的迹象。钱熠然看到她，苦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你觉得这次数学怎么样？”
“炸了！最后几题根本就没有思路！”孙雨晴就差没有把“痛苦”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也是！”钱熠然附和。
有人和自己一起分担苦恼，两人都感到轻松了一些。
“别想跟我对答案啊。”
“鬼才对答案。”
两人在默契的笑声中告别。
与钱熠然分别后，孙雨晴又陷入纠结中。学生们大多已经回教室或者回家吃饭或者回宿舍，走廊上的人渐渐稀疏，吵闹声也逐渐消散，只有孙雨晴一人仍在徘徊。
如果她和钱熠然一样，不知道常数娘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焦虑了。可是这件事既然已经落在她的肩上，她就不得不去应对。
“普朗克常数h。”她呼唤。
h既温柔，又是第一个遇到的常数娘，孙雨晴信任她。
“怎么了？”
“虽然我们学校的压力算轻的，但是我们也有很重要的学业，为什么要让我们来找常数娘？”
“只有你们看得见常数娘。至于为什么只有你们看得见我们，我也并不知道。更何况，我一开始让你们找到我的妹妹，确实是因为她有东西要给你们，也就是那本《常量数集》，但我完全没预料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没想到我们会异变而造成威胁。给你们的日常生活带来麻烦，我非常抱歉。”h愧疚的神态让孙雨晴动容。
h她也做不到什么，叫她出来是不是也有些为难她了？
“但我相信你们有能力做到在学有余力时应对常数娘。能被《常量数集》选中，你们都很优秀。而且，只要你们需要我，我一定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h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孙雨晴似乎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压力，但随即发现那只是错觉。
“我不优秀。我没什么优点，寻找和研究常数娘也都是沈凝他们主导的。”孙雨晴移开视线。
“你只是自己这么认为罢了。或许你的身上还有未发掘出的优势，只是正好不擅长做题而已。”
孙雨晴刚想反驳，却发现她说的好像确实有道理：自从上学开始，她就一直在枯燥而没有尽头的学习中生活，只是在考上这个开放的高中后才拥有了一点自由度，父母也允许她有了出去玩的少许时间。她几乎没有尝试过其他的可能性，或许在这么广阔的世界中，真的有她擅长的东西呢。
真的会有吗……会有的吧。
学习并不是最擅长的，只要尽力而为就行了。遇到了沈凝和林玥，她才发现真的有人会喜欢那些学科，那就让喜欢并擅长那些的人到顶尖的大学里高就吧，自己只要找个差不多的大学，能找到自己不讨厌的工作就行。离高考还有两年半的时间，完全来得及。
“……谢谢。”孙雨晴露出微笑。
下午的英语，就用平常心来考吧。
成绩公布后，孙雨晴惴惴不安地走上讲台，去看班主任手上的成绩和排名。
她在纸张的下端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愣在原地。
即使这次大多数人的绝对分数都有下滑，但她的年级排名相比月考仍下降了接近两百多名。她只有英语的排名只下降了十几名——她更相信原因是英语的水平很稳定，无论怎么考都差不多。
该说是意料之中吗？
虽然在这之前心态已经基本摆平了，但这一出还是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班主任安慰着那些愁眉苦脸的学生们：“你们才刚上高中，一两次考试代表不了什么，适应了就好。”
也对，但是这次考砸，常数娘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原因之一呢？
孙雨晴还是决定向前座诉苦：“我炸了……”
“我也是……”林玥同样叹息。
“我也是。而且常数娘这件事情把计划都打乱了，我也没多少时间学习数学物理。”连沈凝的语气中都带着烦恼。
“我也没怎么看过书了。”林玥跟着抱怨。
孙雨晴发现和大佬们诉苦果然是个错误——她们的炸和我的炸能一样吗！
沈凝看的那些东西简直就不是人学的，整个班上除了她自己外没一个人敢碰那些书，连班上可以说是理科第二好的罗默宇都说自己看不懂。林玥是会自顾自地看小说，但这可绝不是因为闲，她的文科成绩一直令其他同学望尘莫及，这次她的作文肯定也会像上次月考那样被印成范文给大家赏析吧。
自己的成绩又怎么能和她们相比！
“好烦啊，我不想再收集什么常数娘了……”孙雨晴灰心地趴在桌上。
林玥提议：“我们来互相辅导功课吧？我的文科成绩没有下降。”
“我的理科也是。”沈凝同意。
“谢谢！呜呜呜……”孙雨晴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的话，即使妈妈不允许她出去玩，她也可以用这个理由来和两人见面了。
直到午间，她仍然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辅导什么的，肯定要先分享经验吧。孙雨晴决定去询问林玥，她还是不太敢接近沈凝。
“林玥，你是怎么学好语文的，能和我说说吗？”
“唔……很抱歉，我的经验可能并不适用于大多数人呢。”林玥说，“我能学好语文，纯粹是因为喜欢，把大量的时间用在阅读文学著作上，看到什么喜欢的句子就摘抄下来。我有时候也会看那种繁体的、竖式排版的古文，那种就更难看懂了，不过我挺喜欢这种原汁原味的感觉。很多人没有耐心看下去的东西，我能很开心地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而且，不知道该不该说这是天生的悟性，我自己都没有料到过我的语文会一直考得这么好。”
悟性吗……听上去是自己达不到的层次了。
“这样啊。沈凝看上去也好努力，总觉得连她的十分之一都做不到啊。”
“其实我有问过她，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很努力，她和我一样其实都只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孙雨晴震惊：“诶？！真的会有人喜欢这么烦的计算吗？”
林玥不禁露出笑容：“我一开始得知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不过她说，她也不喜欢没有技巧的那种计算，只是相较于分析问题的烧脑和解决问题的成就感而言，计算繁琐一点并不算什么。”
接着，林玥做出总结：“可能很多人都难以像我们一样对这些东西产生热情，不能主动将这么多的时间投入其中，即使有毅力去逼自己这么做，恐怕也达不到和我们一样的效果。这可能……确实是因为天赋吧。所以说，我们的经验是很难复制的。”
“唉……”孙雨晴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不过没关系，在知识和解题思路方面有什么问题的话，完全可以问我们。我们的思路或许也会对你有所启发。”
“谢谢！”孙雨晴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表达感激。
这么说的话，和她们共享一个秘密，还是件挺好的事情嘛。
可是，该怎么回家面对父母呢……爸爸倒是相对比较开明，可妈妈……
孙雨晴坐在妈妈的电瓶车上回家。平时她会随心所欲地聊一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但今天她一言不发。
妈妈也没有说话，两人就在这充满压迫感的沉默中回到家。
吃饭时，妈妈终于开始对她说：“雨晴，你最近出去玩的时间变多了啊。”
“嗯……”孙雨晴移开视线。
妈妈把筷子摔在碗上：“不要以为考到苍中就了不起了，你看看你期中考得什么样子？！”
“我，我出去是一直和学霸在一起……就是，沈凝和林玥她们。”孙雨晴肯定这番话无法奏效，但除此之外，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们做的事情真的是在拯救世界啊，可是在这之上又要兼顾学习，这真的能达成平衡吗？和h聊天时建立起的自信，在看到怒发冲冠的妈妈时瞬间崩塌。
“和她们？和她们在一起玩有什么用？她们那么优秀，你能和她们一样不努力吗？”
她的爸爸赶过来，握住母亲的手：“好了好了，她能和学霸们搞好关系不挺好的？我们家雨晴只要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就好啦。”
妈妈愤怒地指着他：“她普普通通，和你一样读到研究生结果只开个小店铺？我是只能将就，只能找你过一辈子，可我不能让她也这样堕落！”
“妈，我明白你的心情……真的非常抱歉。以后我一定会更努力的。”孙雨晴只能这样安慰。
爸爸开始劝说：“哎呀，谁能做到真正的优秀呢？很多事情你努力了，但就是不会得到你认为应有的结果，人啊，很多时候还是要顺从命运的。”
妈妈面色扭曲，孙雨晴仍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随后，妈妈重新变得温和：“……行吧，能和学霸们玩到一块也不错，将来说不定能抱抱大腿啥的。”
一直到吃完饭，饭桌上都保持着沉默。孙雨晴回到她的房间里。
她仍然希望自己能变得优秀，能不辜负父母对她的期望。如果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努力考上苍川中学呢？
作业在学校的晚自习时间里已经完成了。她看着《常量数集》，试着理解上面的内容。
她看完了h、G和k三个常数的介绍，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看懂了其中的大部分。
在听了沈凝的讲解后，她能够看懂大部分有关h的内容，而G和k则原本就很简单。
原来自己面对这些常数时，并不是完全无能为力。
就这样吧。常数娘的事件不会持续太久，先解决了这些，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可以赶上其他人。孙雨晴如此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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