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干伯爵……是什么颜色的？
不是怀疑，不是淡忘。斑斓的色块席卷着海洋占据了曹沃的精神，掀起巨大的波涛留下名为漩涡的空缺。七颜八色的鱼类扭动着只有头和躯干的身体，跳舞，尾巴牵连着长长的丝。
砖块的碎屑遍布其间，喝下混有土耳其咖啡的马提尼之后，那是深沉的土黄色，或许也是鱼干伯爵的颜色。此刻砖块已不再有形体。曹沃注视着它，而它感到有些不耐。
“续杯，没听见吗？”
一切关于联想的能力，伴随着记忆力一起消失了。砖块在冬天的海洋里只是砖块而已。这是在北半球，它被冻结在永远黑暗的北冰洋的冰层之下，不会挣扎也无法挣扎。帐篷与小船停留在北极点，而曹沃跋涉在南极洲。
在地球的轴线打上空心的钢钉，透过圆孔他看见小船空空如也。
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
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
他操控着钢管试图拉开帐篷的拉链，帐篷里有温馨的光。他失败了，帐篷在狂风中倾倒。
一个流浪汉端着脏兮兮的铁盆，颤巍巍地走到曹沃面前，将砖块踩在了脚下。廉价的小铁盆装着几枚硬币，几张纸币，哐啷哐啷地，一下一下地，温柔地捶打着。流浪汉的头发像厚羊毛袜子上拽下来的长毛，打着卷儿搅在一起，与头上的毛线帽子没什么区别。
“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低语，铁盆操控了曹沃，海洋里的砖块消失了，海洋里的鱼消失了，波浪消失，漩涡消失，流浪汉出现，现实。
——你是流浪汉？
一双阴沉的眼睛注视着曹沃的眼睛，狂野地不讲道理地冲进了它的晶状体，但眼泪没有被激发，这里早就失去了神魄。
——我是流浪汉。
——你的头上为什么有麻绳？
——那是我的头发。
交流在无声无息中完成，作为曹沃单方面的想象而存在。他举起胳膊，指甲擦过流浪汉的头发。
流浪汉轻微地受了惊，然后阴沉着脸离开。消失了目标，曹沃自然而然地把手放下。
人在离开，社会性在死亡，语言在丧失，交流在停止，而灵魂随风而去。
曹沃在消亡。
……
会议室里的人在会议结束时就散了，只有莫古没有起身，而是就留在座位上，用手掐了掐疼痛的眉心，待到稍微有所缓和，这才站起身来，掏出自己的手机查看错过的消息。
21通未接电话，墨菲。
莫古的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赶忙回拨过去。
电话铃声恰在此时再度响起，他忙不迭就要挂断，再一看来电人，正是墨菲，他赶紧摁了通话键，抢先问道：
“出事了？”
没有给墨菲留下抢占先机对他一顿臭骂的时间。
墨菲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回道：“曹沃不见了。”
“什么情况？”莫古有些着急。
“他早上六点四十二出门，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到现在已经有近二十四个小时了，”墨菲的语速很快。“从出门时间上推测，他应该是去了单位。，我又联系了他的单位，得知在他住院后的第一个月，他的名字就被转入了待签字的开除人员名单。莫古，我要一个解释。”
莫古看了一眼手表，没有说话，他清楚墨菲在问什么——处理曹沃住院前的相关事宜与他的工作有关，而实质上他自己也要求负责这一块。
“当时是你要求我去盯着他的，现在是你这方面出了问题。为什么他的单位没有收到你的通知？为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开除了？莫古，我要一个解释！”
“咳，”莫古说道，“实验相关，不好透露。墨菲，你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把他找到，最后的结果，会让你满意的。”
墨菲的呼吸声在电话里显得异常清晰。莫古也不主动挂断，数十秒后手机才随着“嗡嗡”一声振动，回到了开机界面。
眉心处又开始疼了。莫古当即盘腿坐定，闭目凝思。
厚重的、让梦境发源的、梦境之下的梦境，占用太多了。
简直就是疯子才能拥有的东西！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睁开了眼，搓了搓因为坐在地板上而变得冰凉的屁股，随后又拨出一个号码。
“凛冬，帮我个忙。”
“……先说风险。”
“让你和墨菲的关系再差一点。”
“……”
莫古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以后要经常在这里办公了，回头得想办法让那帮铁公鸡抠出来一套地暖设备的钱。
……
“你真的没见过这个人？”墨菲拿着从曹沃的毕业照上截取下的照片，对着面前的人问道。
流浪汉皱着眉头，本能地摇摇头。
多年的乞讨生涯，彻彻底底地在他身上绑上了“生人勿近”的味道，许多年来连拥抱都不曾有过一个，而意识也在逐渐缺少的交流中变得混浊。墨菲的靠近，逼近了他的敏感地带。这让他想要逃离这个女人，将她置于周身半米之外。
另一个让他如此窘迫的原因，来自于他可耻的挺起来的裆间。
于是用来讨饭的盆被手攥紧，大脑也无法思考，那副照片只是摆在他的眼前，丝毫没有被看进去。
墨菲被一只从地铁口飞出来的喜鹊吸引了注意。吉兆，处于地铁口的阴影——薄纱之下。曹沃近在眼前，却寻之不得。时刻，昨日酉时三刻。寻位——空亡。
墨菲掏出手机，点开一段提前录下来的监控视频，展示在流浪汉面前：“先生，你见过的，这是地铁站口的监控录像。”
或许是动态的画面能够捕捉眼球，这下流浪汉看得清了，画面上正是他自己，和一个举止奇怪的少年。
墨菲提示道：“昨天下午五点三十七分，见过吗？”
流浪汉摇了摇头。
墨菲叹了口气，把照片和手机装回口袋。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纸币，递到流浪汉的面前。
流浪汉愣了愣。
“拿着啊！”她有些不耐地抖了抖。
那人这才接了过去。
……
这是哪里？
曹沃仰起头，看到两面的高墙。这里像一条小巷，又像一个小广场。空气中散发着臭味，来自远处两层楼高的垃圾堆。
我记得这里。
瘸腿的雌狗抖了抖屁股，在角落下蹲撒了一泡尿。曹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地上爬着，像一条追求雌狗的公狗。
我在干什么？
长长的狗尾巴与金色的毛一起缩进裤子里，曹沃用后脚站起，前脚幻化为人类的手。
臭味变淡了。
他靠近墙壁，检查着自己之前的记忆。
周围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记忆是从何时开始断片的呢？
咖啡馆里拉着黑色的纱幕，昏黄的灯里钻出金色的小蛇，蜥蜴头的老板戴着绅士该带的帽子，在咖啡机前一遍又一遍地擦洗玻璃杯。
棕色透明罐子里的咖啡豆，像爆米花一样发出爆栗的声音。
他感受到自己的头盖骨被人叩响，然后大脑随之燃烧。蜥蜴男用舌头卷起空心的冰块，通过他的鼻子突破血脑屏障。
不知从哪里来的风把帷纱吹来，露出里面嘬饮咖啡的三个人头。婀娜多姿的女子转过眼睛，探出询问时使用的口舌。
“有没有卖长颈鹿？”
“长颈鹿？”曹沃疑惑。
风尘女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仿佛长颈鹿和鸵鸟在对着她吃草。曹沃疑惑地挠挠头，摸到两个毛茸茸的鹿角。
——我是什么？他问蜥蜴酒保。
——穿着西装刚刚被辞职的长颈鹿。
——那请让我留下来工作。
——你会做什么？
——泡切片鹿茸做的茶、做鹿茸粉磨成的咖啡，以及吃爆米花。
蜥蜴男点头应允。
“我需要身份证。”蜥蜴男对他说。
“我也需要。”曹沃说。
他用鹿角顶开黑纱，离开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身份证。
有形象的记忆到这里结束，后面的更多是荒诞。他有些分不清这些记忆正是自己所看到的，还是说由自己的大脑二次生产。
他只感觉到自己活在一场梦里，小巷外有一个人影在朝他走近。
他跟着一路走来的雌狗早已溜走，在雪地上留下一排脚印，走的时候没发出一点声音。
垃圾堆的臭味被雪压下去了。曹沃看向那一大团被雪覆盖的形体，只觉得非常熟悉。
我忘了什么？
那个穿着白色风衣走来的人影戴着雪色的帽子，系着米色的围巾。
他轻轻朝着曹沃一点头，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了曹沃，他看了看身上的短袖，发现现在理应是夏天。
爱，死亡与最终作战人形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等我穿上小裙子你们就完蛋啦》、《好感度破亿的病娇缠上我了》、《我穿越到了全是女生的世界》、《夜的命名术》、《我穿越到全是女孩子的世界》、《深空彼岸》、《无尽宇宙探索指南》、《玲珑塔》、《星门》、《重启灾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