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迸发的尘埃中，只剩武阮儿一人孤立于原地，她的身影在巨大的爆破中心显得如此渺小。而武文均却被震开十数步，仿佛就要从不远处的坡顶边上坠下。
纵然他的境界以至士阶，皆传青叶流各式奥义，也没有正面将那如此简单的慢剑击溃。
鲜血从武文均的嘴角流下，他显然已经败了。
武文均神色却没有半点萎靡，反而愈加振奋。那是看到了能让自己汲取的，向上晋升之物的欣喜之情。
他却要笑出声来。
遂即问道“小妹你的剑，是何时达到不惑的？”
“出剑时不去想自己会败，便不败。”
武阮儿身侧翻飞的白袍逐渐回落，她自从踏出那一步，迎上武文均无数剑芒的时刻。就从没有想过后退，也没有想过躲闪。
哪怕深知自身实力境界不足，却依仗对剑道本源的理解，终胜一筹。
有些人还走在形的外衣里，却有人已抵达道的边缘。
各中差距就像天谴，虽然看得到彼岸就在前方，却好像无论如何也不能迈过。迟疑者终究会害怕，会胆怯，会首先输给怯懦的自己。
“还要再来吗？”
武阮儿再次举起剑，她的剑意滔天，几乎和她那单一的剑招完全无法匹配。
武文均笑道“当然好了！”
“两位且慢！”
话音刚落，正要持剑再来过一场，一边的何衎终于开口了。他没有理会兄妹二人投来那奇怪的目光。
只道：“两位可知，你们此战散发出的气息已太过如此明显。”
武阮儿听罢，皱眉道：“那又如何。”
武文均纳剑入鞘，思索片刻道“何小友莫非担心的是……”
何衎点头，“青叶录失窃一事江湖中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原本就有一些散修宗门素来与官方相处不合，乐得看到官府吃瘪。暗中凝聚势力四处设下眼线，也开始为这局势注入各种不确定因素。”
“你到底想说什么？”
武阮儿从始至终只是盯着自己的长剑，甚至没看眼前少年一眼。她的心中藏有太多的事情，世间红尘纷纷扰扰，没有多少入得来她的眼睛。
那只会让她的剑、她的心，受到污秽。
何衎诚挚地抱了抱拳，认真道：“两位内力纯粹，皆是不凡之辈。如此精致的招式碰撞，定会使得方圆千里内的灵气场域出现紊乱。境界层次稍有建树之人，很容易就能取得此处有强者试剑的信息。”
“我们再来……”
武阮儿本不想继续理这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之辈。
却突然用余光扫到何衎怀中抱着陷入沉睡的孩子，是引她到此地的浮生。浮生呼吸平稳，显然是由何衎利用手段昏迷过去——武阮儿便把方才要说言语吞了回去。
唉，为何一开始会心软到把他带到此处呢？
武阮儿终于明白何衎的想法，自己终究是让平常人牵扯进了这复杂的境地之内。哪怕是她，也陷入了一时犹豫。
她是不小心对上了何衎那双漆黑的眸子。其中竟是吞噬光芒，没有尽头，地狱般的景色。
她便耗尽了全身力气，才从那无垠黑暗中脱离开来。
“现在两位应该知道后辈在担心什么了吧。”
何衎苦笑。
“就在我把这不听话的小子送走之前，还希望文均兄……还有阮妹先不要出手……”
这声阮妹说完，他就几乎要后悔了。
可那武阮儿只是一抖小臂，把长剑收回，一步一步撤回那林子边缘。让她收手，真是神仙也少见的事情。
“你赶紧送他走吧。”武文均轻声说：“此地事发与这孩子无关，也许快一点，还能让他不受其牵连。”
何衎点头，身子逐渐化作流光，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高高跳起，借着高坡之势加速行进。何衎虽然丹田可以说一分内力也没有，也无法吸收灵气补给自身，但身外灵气却一定程度能为其所用。
这些自然灵气形成了某种提供加速，防御的气流气旋包裹在他的身侧。
这也是吴彪那直刀，哪怕不去闪躲也无法准确落在他身上的原因之一。此时，灵气化作流淌的能量，不断加速少年前进速度。
灵气本就是天地间最简单的物质之一。
当它们聚合到一起，归为特定频率后逐渐能化为己用。这时灵气能量就具有了一定程度的生命性质，甚至拥有自己的意识和主动性。
何衎对灵气亲和度。
似乎达到了不需要统一频段，就能感知的程度，他身侧极大范围的地域之内，就像存在着他双数双眼睛。
而越往前奔跑。
那来自内心深处的焦躁就越明显。早在半刻钟之前，那种不妙的感觉就围绕在何衎心间。
天地间的灵气存有度也开始明显下降，这并非是方才两位拼剑留下的余波，只能说明，此地又出现一位访客。
一位境界上有极大优势的存在造访，把此地的灵气一股脑全部化为己用。
自然便是知晓了那对决才赶来的访客。
对何衎来说，灵气的稀薄，能够造成与窒息相同的感受。他现今的身体，被亚尔消除了一切能够运用的技艺和权能，身体机能运作全靠世间零散灵气维持。
“呕！”
他一下从半空中跌到下来。晕倒的浮生也栽入一旁的灌木丛中。
干呕，剧烈的干呕。
何衎几乎胆汁都被吐出了。但剧烈的危机感让其无法久待，他一把抓起浮生的臂膀，半跑半滚的向外边跑去。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要走呢？”
天地之间。
莫不是这相同的嗓音环绕，仿佛就在人的耳前。细听后，好像又远在天边。缥缈无痕，又如此震人心魄。
何衎怔在原地。
那个能够叫得出的名字浮上心头。
“领域！”
他在心底低喝道。
何衎还没有高呼出声，他脚下的土地便开始振动崩塌，两人身体在一阵垂直落体后摔下。
迎接他的，是两对惊讶的目光。
是武家兄妹，兜兜转转，他们再次回到高坡之上残破废庙后方的空地。
那是领域已经开始支配某种世界秩序的表现。
“想必各位都听到了吧。”
何衎苦笑道：“这方圆百里的灵气都被汲取，开启了一片只属于某人意志的一方领域。”
“领域？”
武文均在何衎走后，便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威压，他那英俊的面庞上双眉深深皱起。
遂又问道：“武朝境内，不该出现如此强者才对……更不论青叶炼体录，再玄妙也只是一本基础典籍，如何会引得这方强者？”
“并非圣域……”何衎拍了拍身上尘土。
“圣域至尊一心便是领域，一念便是一界，何须吸收这天地灵气，化作这不完整的一方结界。”
“那也是很不得了的高手。”
武阮儿远眺前方，她的剑芒再次出鞘了。
何衎深深叹气道：“君位巅峰，诸葛锦绣，八百年前守护大陆南方的土地神仙。”
他又低下头看了一眼浮生，何衎神色是如此沉重。
“自不是为这本功法所来，他是应约前来。”
何衎好像察觉到了因果轮盘中齿轮对齐，彻底融汇，最终再次转动的声响。
他在心中喃喃道。
青叶，你加诸与我的诅咒，便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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