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传来了脚步,帆梁将自己的身体紧贴墙壁,瞄准那唯一入口,莹雪拉开弹仓,检查武器。
脚步靠近了。帆梁皱起眉头,脚步声是一个人的,不是尤冬和希,他握紧枪柄,是那个医生吗?有可能。
但不管对方是什么,这样的空间,优势完全站在自己这边。
铁梯的声音消失了,然后,那混合着血液的泥水,被什么踩响。
“表明身份!”他大吼一身,打开耳朵上夹着的电筒,照亮眼前,下一刻,对方举起双手,抬起头。
“你是….”
看不见。
什么都看不见。
脚下传来一股虚渺的感觉,他环视周围,环绕着他的,却是无尽的黑雾,黑雾中夹杂的东西在哭喊,他捂住耳朵,那不可名状的哭喊让自己的耳膜发疼,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是梦吗?记忆中断,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那个女孩的最后一眼,那个女孩?他努力回想,她是谁来着?不知道,大脑一片空白,破碎的记忆无法链接,他努力回想,却得不到结论。
“嘿。”
黑雾中传来了声音,他抬起头,在自己的眼前,一团黑雾缓缓的凝结,汇聚,变成了一个人的形状,黑暗,唯一能够看见的只有那双虚无一般的双眼,黑影的面部扭曲,颤抖,他伸出左手,黑影也伸出左手。
当二者交接的一瞬间,黑雾突然发出尖叫,仿佛寻得了柴薪的火焰一般扑上自己的左手,剧痛。
“你是…谁?”准备冲出喉咙的惨叫化为了话语,而对方只是沉默,他本能的想要抽回手,但从那被黑雾几乎完全包裹的小臂处,却传来了一丝熟悉感,他看向对方空洞的双眼,一瞬间,他和那个黑影之间,仿佛出现了一道玻璃,玻璃反射出自己的脸庞,而透过玻璃,他看见的是黑影。
二者重合了,一瞬间,他理解了,那个黑影是什么,他抬起头,黑影也抬起头,他伸出手,黑影也伸出手,黑雾依然在身旁环绕,贪婪的吞噬着本来属于它的肉体,他放弃了抵抗。
时间到了。
他在手术台上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上方的无影灯,他本能的想用左手遮住刺眼的灯光,但无论他怎么活动,左手却完全没有反应。
“药效还没过。”
身旁传来声音,是那个医生的,叫什么名字来着?不重要。他扭头看去,看见的是自己被用绷带包裹的左手。
没有小臂,属于尤冬的记忆涌入,他叹了口气。
“解开。”
“你的药效还没过。”
“解开。”
“现在乱动,可能会让止血措施失效。”
“解开。”
望沉默了,他看向对方的双眼,因故失去自己身体一部分的人,会出现情绪的异常,这点在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是大同小异,有的人会哭泣,有的人会沉默,有的人会将自己的愤怒宣泄到其他人身上。
但他从这个人眼中看见的,只有平静,不,这不是平静。
这是一种,如冰般的,冷酷,看见望陷入沉默,他转身,移动可以正常活动的右手,向上提起。
拘束带深深陷入皮肉,肌肉下隐藏的筋脉随着他的力量而隆起,扭曲,望愣住了,药效失效的时间比这预期长得要多,但,没关系,一个刚进行完手术的病人,不可能挣脱拘束….
而下一刻,皮革断裂的声音响起,拘束带无力的垂下,他移动身体,解开左边的扣。
他没有阻止,这和自己第一印象中的那个年轻人,完全不同。
门口响起急促的脚步,望偏过头,下一刻,手术室的门被用力推开,首先冲进来的,是背着他到自己面前的那个年轻女孩, 她的名字好像叫做“希”。
“阿…冬?”
看见从手术台上爬起的他,希脸上闪过一丝激动,而后又是内疚,她缓缓的走近,想要搀扶脚步还有些不稳的他…
“背包,拿回来了么。”
众人僵住了。
“背…包?”
“沼泽里面的那个背包,我用左手换来的东西,你拿回来了吗?”
声音低沉,缓慢,仿佛冰川下流淌的水,希伸出的手僵住,她缓缓的摇了摇头。
“当时…要把你…送回来…就把那些…丢掉…”
“那我的手丢了还有什么意义?”
果然,出问题了。望看着那个女孩眼中的神色,看来不仅是自己,就连他的同伴,也察觉出了异常。
“怎么了?”
帆梁和莹雪跟上来,走入手术室。
“你,东西拿着吗?”他突然开口,指向帆梁,对方愣了一下,显然没有对对方这种称呼感到习惯,迟钝了片刻,他点点头,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裹,尤冬拿住,然后皱起眉头。
“你…”帆梁欲言又止,看向对方的双眼,眼神中产生了波动。他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包裹,丢给一旁的望。
“有人给你的,然后,好好思索上去这件事,还有,给我解毒药,钱我会在之后和治疗费一起给你。”
望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包裹,沉默片刻,从架子上取下了几瓶药剂,递给对方,他接过,分发出去,希沉默着接过,他瞥了对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先去回收装备,然后返回。”
“会不会太危险?毕竟那个东西可能还在。”
“嫌危险你可以不来。”他毫不在意一般的说道。
气氛凝固了。
莹雪丝毫没有预料到,对方会这样说,一般来说,他应该会交由自己分析,然后做出决定,但现在….
他们之间相处不久,但她的本能警告他,有什么东西,出问题了,他看向一旁的二人,帆梁缓缓的摇了摇头。
顺从。她从对方的动作中,得出这个结论。
“抱歉,我也去。”
“把你的枪给我。”他似乎对这个回答完全不顾一般,伸出手去,莹雪自然知道这点,对方的射击技术在自己之上,要想活下来,本该如此,但…
“你的意思,要我手无寸铁的去和你探索?”
他一言不发,只是维持着手伸出的动作不变,这时,有什么东西搭上了她的肩,她转过头去,是帆梁。
“之后我会想你解释,现在,先听他的吧。”
莹雪本想再说什么,但看见对方那几乎是变成了哀求一般的神色,她也只得把自己口中的话语咽下,然后,把自己的武器连着枪套一起递出,对方接过,熟练的用单手缠绕在自己腰间。
“走。”
众人跟上他的脚步,莹雪站在中间的位置,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个陌生的背影,她握紧双拳。
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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