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枪声撕裂沼泽的沉寂,受惊的野兽抬起头发出低吼,而后再次沉寂,弹壳从升起白烟的枪膛中飞出,落入泥地,沉没。
隐藏在树枝上的螳螂状猎食者从高空坠下,被那巨大身躯溅起的污泥落到他脚边,他瞥了一眼对方抽动的前臂,一脚跨过去。
“喂,路在这边。”看着径直走入泥沼的他,帆梁皱起眉头说道,他自认为自己的声音对方能够听见,但…
他却将自己无视一般,继续向前,身后的三人相视一眼,无奈的跟上,莹雪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匕首,小心翼翼的跨过那具还在抽搐的躯体。
.50AE的子弹将螳螂那小小的头颅径直撕裂,绿色的汁液从仅剩下下半的下颚流入泥土中,她打了个冷颤,直到对方的躯体坠落的一瞬,自己才意识到自己上方有袭击者的这个事实,她看向不远处在泥泞中行走的尤冬,他刚才的动作快得不像一个正常的人,到底是什么?
还未凝固的血液渗透绷带,滴落,然而血液的主人却毫不顾及,仿佛那一滴滴落到沼泽里面的血液不属于自己一般,希张了张口,却最终没有说什么。
“希。”
她回过神来,帆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旁,捅了捅自己的腰,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离队接近五米。
她沉默着点点头,帆梁看着眼前的那个人的背影,轻声说道:“我们会把他带回来的。”
“就像..以前…?”
“对。”帆梁脸上露出笑容,虽然带有一丝勉强,但他的笑容里却看不见一丝逞强。
眼前的背影熟悉又陌生,希伸出手去,企图抓住那虚无的影子,正如过去的自己,企图抓住那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这次不同了,这次….
我会,拯救你。
她心中暗自发誓,睁开的双眼映照出的,却是少年那缓缓倒下的身影。
泥泞溅起。
他断臂而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下层。
吱呀的声音缓缓响起,坐在桌上的帆梁和希看向缓缓打开的门,莹雪关上门,瞥了一眼沉寂的里屋。
“还没醒吗?”
“醒了,但不让我们进去,好像在练习单手。”
“单手?”
“一只手装弹,一只手瞄准,一只手抽刀…用一只手战斗。”帆梁摇了摇头,莹雪能从中觉察出一丝诡异,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
“所以,你们是时候该把瞒着我的东西说一下了吧?”
帆梁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希,对方点点头。
“对我而言,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茶杯冒出热气,伴着回忆穿过门扉。
血液四溅。
他站在高台上,视野穿过手中的镜筒,打在不远处的战场上。
本来用于居住的楼层被临时净空,来不及疏散的人们躲在摇摇欲坠的房屋内,向那早已被破坏的神像祈祷。
目光所及,尽是鲜红,被击杀的攀登者们倒在冲锋的路上,还未合上的眼中恐惧还未消退,鲜血从他们的身下流淌,汇聚,将街道染成红色,生与死,有时,真的只是一瞬,他看向不远处士兵们临时架设起来的掩体,机枪枪口的硝烟缓缓升起,没有来得及吗?不过也是预料之内,在这些兵器的面前,人体的身体与薄纸无异,他看向那挺机枪,垂下的弹链所剩不多,士兵在采取点射,似乎想要确保这些“尸体”不会站起,枪声间断着响起,偶尔能够听见惨叫,他嗤之以鼻,这些放弃冲锋而选择装死的人,自然不可能实现伟业。
但,有一人除外。他的目光落到尸体堆里,嘴角勾起弧度。
子弹缓缓的推入枪膛,击发,而后…
“咔。”
几乎是同时,击锤空击的声音和尸体堆被翻开的声音一同响起,“他”缓缓的站起,头发中夹着不知道是谁的断指,脸上的污泥和鲜血将他的脸染的仿佛戏剧中的脸谱,而他就这样,推开自己身上的尸体,站起,那双从“脸谱”下缓缓张开的,布满血丝的眼,仿佛一把尖刀,穿过自己两米外的掩体,刺入那躲藏在沙袋后面的士兵。
然后,他动了,速度快得难以置信,即便是为了灵活而舍弃了一切护具的身体,也不该如此之快,想必是和他那才十余岁的身体有关,但那种能够面对枪口冲向前方的魄力,却远非一般人所能够比拟。枪声没有响起,他迎着对方那难以置信的目光,踏过脚下的,攀登者们用血肉建设出的红地毯,向前,沙袋被什么东西撞动,他从腰间拔出枪。
“砰!”
从掩体上方探出的士兵的头颅上冒出一个血孔向后倒下,他丢下手中的枪,将背后的C4炸药向前丢出,那绑在引爆器上的炸药越过掩体,飞跃,从远方传来的两道光打在士兵那苍白的脸上。
在远方看见这一幕的他笑了笑,按下按钮。
爆炸。火焰一瞬间席卷街道,盖过对方的惨叫。他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看向自己的下方。
从楼道中冲出的攀登者们嘶吼着发起冲锋,他们越过尸山,踏上被摧毁的掩体,对着由于爆炸而恍惚的敌方士兵扣动扳机。
战斗,结束往往也是一瞬。
他推开身上的沙袋和尸体再次站起,即便有那么多的缓冲,冲击波还是径直将自己抛出了三四米远,径直落入了尸体堆里面,他吐掉口中的泥沙,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眼前,那个人缓缓的走来。
“做的好。”他拍了拍自己的肩,笑了笑:“这个楼层已经拿下来了,修整一段时间,准备突破上一层。”
自己木然的点点头,视线不自觉的飘向四周。
断肢,尸体,弯曲的枪,焦黑的痕迹,弯曲的枪,这些与自己脱不开关系,他抬起头,立正,闭上眼睛,肩膀再次被触及,他睁开眼,迎上的是对方的目光。
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去吧,好好休息,你可是我们的王牌。”他再次笑了笑,说道:“去找一些喜欢的事做,1578。”
他并不理解对方说的话,他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的事情,对于他来说,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守命令,但他还没来得及询问,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前方,他伸出的手缓缓缩回,看向周围。
找事情..做吗….
他扭头看向临时搭建起来的庇护所,用于搜救战时的伤员的庇护所,同时也用来储存战时物资。
那里的话,应该能找到“喜欢”的事情吧,他如此想着,缓缓的走近。
脸色疲惫的卫兵手臂上缠着破旧的绷带,倚在扭曲的路灯旁。
“还有一个人呢?”
耳边仿佛枪声一般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闭眼假寐的卫兵突然站起,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仿佛从战场中爬起的尸体,但尸体不会说话,所以他还是努力的控制住了自己准备扣动扳机的手。
他楞楞的低头看向自己眼前的人,满脸的血斑和泥土将他原有的那份稚嫩完全掩埋,不属于成年人的双手上却不知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他握枪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对方没有回答,他有些疑惑得偏过头,是自己声音太小吗?他如此认定,于是便提高了声音再次说道:“还有一个人呢?”
“他啊,那边呢。”士兵叹了口气,对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尤冬看了一眼破布下露出得双脚,点点头。
“有什么喜欢的事做吗?”
“喜欢?”士兵愣了愣:“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虽然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小孩,但对方在起义开始以来的表现,实在难以让其他人将他当一个普通的孩子对待。
自己说的话很让人困扰吗?他如此疑惑,然后,重新说道:“这里,有什么喜欢的事情做吗?”
“….我们的食物,会被这层的一些小鬼偷走,可以拜托你吗?”卫兵想了想,说道。他也是个孩子,孩子之间,总归有一些共同的话题吧?
尤冬离去了,卫兵叹一口气,低头时,看见了脚下的血斑。
是那个孩子离开时,从他的衣服上滴落的血,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将眼前这个人,当成了一般的孩童看待。血迹缓缓蔓延,在地面上形成一条鲜红的石子路,那是他的血?还是……
寻找那些孩童并不难,这里的难民大多都隐藏在一个地方,他知道那个地方,到那里的话,应该能问出什么,他如此想,自己有自己交际的方法,而且还没有失败过。
但当他看见从巷子里闪过的人影时,计划改变了。
速度快得难以置信,他快速的贴近墙角,仿佛小巷中有持枪的军队一般,缓缓的探头出去。
是几个小孩,手上拿着几样包装完整的罐头,脸上带着笑,他歪歪头,看向对方那几乎可以称作破烂的衣服,没有地方隐藏武器,对方转过的脸和自己偶然间听见的交谈也不像间谍,似乎,只是普通的小孩,他用沾满血污的袖子随意的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干涸的血块掉下。
他将手从腰间移开,缓缓的走过去,并没有放低脚步。那几个孩童转过头,看向尤冬,本能的护住手中的食物。
“这是我们的!”
“想要自己去拿!我们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叽叽喳喳,没用的话语,没有一点信息。他皱起眉头。
“这些,从哪里来的?“
“是扯哥发的!”
“扯哥?”
“你是新来的吧?梁哥都不知道?”看见对方的脸上露出疑惑,一个头发乱得仿佛鸟巢一般的小孩得意的说道:“扯哥可厉害了,能从战场上弄来食物给我们!”
“他在哪?”他追问,孩童指了指不远处的建筑,想必他并没有对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尤冬感到怀疑,或者说,他对于那个所谓的“扯哥”,过于自信。他点点头,然后说道:“那些,给我。”
孩童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像是孩子王的走过来:“凭什么要给你?”
他伸出手,想必是要推自己,但这种进攻动作,未免太过迟缓,迟缓,且无效,他左手接住对方的手,向后一拉,然后向前伸脚,径直将他摔到了地上,鼻血流出。他没有做受身,对方比自己想得要弱得多,为什么?他想不通,他瞥了一眼不远处早已楞住的另外几个孩童,缓缓的走近。
他抓住其中一个孩子,挥动拳头,只需一拳,对方就丧失了行动能力,没有反击,没有挣扎,唯一做的只有哭泣。他将对方丢如一旁所的垃圾堆里,捡起罐头,剩下的孩子一哄而散,他并没有去追,只要找到总部,就会有办法。他缓缓的回头,跨过那个在地上呻吟哭泣的孩子,向远方走去。
为什么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的不同?同样的年龄,为什么他们就能够如此的,弱小?他握紧拳头,方才那个孩子的血沿着拳头缓缓的滴下,弱者有什么生存的权力?他不懂。
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羡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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