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自己熟悉的一切已经不见。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支撑自己到此的力量尽数消散,双膝发软,他跪在地上。
教堂中空无一人。
床板断裂,垂下的灯摇晃着,里面的萤石早已没有了光。被褥,衣物,人们的行礼被胡乱的丢在地上,任凭硕鼠和野兽在上面筑巢。
这…怎么会…
从胸口中涌上的恶心感让他跪在地上,他咳嗽着,心中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上面。
发生了什么?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人们…自己所熟知,自己所依靠的一切…它们…
“站起来。”
他将那口梗在喉头的浓痰刻出,用呆滞的表情看向自己身旁的尤冬,他正拔出匕首。
他将目光投到前方,从喉咙中发出低吼声向他靠近的,是一只浑身漆黑的狗。
“我…咳咳…等等…它…”
帆梁咳嗽着站起,摇摇晃晃的爬到尤冬面前:“我认识它…它是姐姐养的…”
尤冬并没有收回匕首,他向前一步,将刀刃横在帆梁面前,那双如同深渊般的双眸正视着前方。
“退后。”
“不,等等!”
帆梁发出嘶哑的咆哮伸出手去,尤冬措不及防的踉跄了几步。
当他稳住体态时,那道黑光已经呼啸而出,他暗骂一句,向前。
然而,刀刃却和那漆黑的毛皮,差了一点距离,野兽发出咆哮,那声音一瞬间盖过帆梁,他上前一步,刀刃发出尖啸…
而后,动作停滞。
那双如黑豆般的双瞳直视着他,那杀意丝毫没有掩埋的迹象,从肮脏毛发中探出的利爪已然断裂,肮脏的血和污泥将其深深掩埋,但它还是不顾危险,踏出一步。
在那带着斑秃,无比肮脏的身体后,守护着的是他曾经的主人。
那便是所谓“犬”的忠诚,手臂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他后退一步。
“没有多少血迹。”
尤冬将散乱一地的被褥掀开,借助重新点亮的萤石灯看向周围,他走向一旁的货柜,拉开抽屉。
空空如也,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被一卷而空了,留下来的只有些无关紧要的家什。
“姐姐她们…逃走了。”
这句话没有多少分量,但明显透出某种感情,所以,即便是尤冬,也没有否定。
帆梁将撬开的午餐肉罐头放到狗面前,抚摸着它那黯淡的毛发。
“她们…应该在战斗之前逃走,我要去找她们。”
“我…”许久未开口的女孩颇有些犹豫的开口,她看向身旁的尤冬,欲言又止。
“我们的队伍也走了。”尤冬淡淡的开口,无视女孩的眼神:“他们可能在一个地方。”
我也要去。这便是他话语中所隐藏的意思,女孩的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她向尤冬的方向迈开几步,尤冬巧妙的拉开距离。
“对了,你的名字是什么?”帆梁拍了拍狼吞虎咽的狗,抬起头看向女孩:“知道名字,我们也就方便些。
“我…”女孩抓住自己的一边手臂,眼神有些许的游离。
“她必须抛弃之前的名字。”
尤冬的声音突兀的插入进来:“她是贵族的子女,在外面,肯定还有人在追杀她。”
女孩的手情不自觉的抚上自己左眼上的绷带,沉默着点点头,眼神不自觉的飘向尤冬,无论有意无意,他的话语都为自己解了围。
“不过。”
尤冬话锋一转:“你得有个名字。”
为了掩藏身份,还得给你编造一段过去,自己去想。
“还有,把你的通用语学好,不至于流畅,但至少要能够交谈。”
“我…知道…”
她低着头,似乎在考虑些什么,过了约莫半分钟,她用细若游蚊的声音开口。
“希。”那声音过于低小,帆梁一开始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于是,她抬起头,用那独眼中的光芒看向二人。
“希(she)…这…就是…名字…”
没有姓氏,就只是单纯的一个字,一个单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得名字,其中却想必包含着很多意思。
“好。”
尤冬点点头:“希,这以后,就是你的名字。”
“我知道了。”帆梁苦笑一声,尤冬同意这个名字的原因也许只是因为单纯的方便,在这个地方,名字与众不同的家伙并不少见,但,总归会有。
在这个死亡随时会降临的世界,想必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一个独眼女孩的真实身份。秩序已然崩塌的地方,人们的社会属性被无限制的缩小。
这就够了。
吠叫声传来,他转过头,看向站在教堂门口,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的狗。
他意识到什么,转过头,看向尤冬,还有…希。
二人点点头,将装备负在身后。
而后,他们迈出脚步。
相互交流,相互认识,这便是感情凝聚的基础,认识对方,了解对方,然后才能在战场上,将自己的后背托付给对方。
现在的他们,青涩而笨拙,距离结成真正的小队,想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吧。
但,当他们选择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的那一刻起…
三人之间,便被某根线所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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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他咬咬牙,闭上眼睛按下确认,淡绿色的进度条弹出,他努力了数年的心血在数秒内就被清零。
这也意味着,他已无路可走,他打开抽屉,将一叠厚厚的文件按到碎纸机中,将U盘的盒子丢到焚化炉中。他们给自己找来的所谓帮手都是些庸才,他才不可能把自己的成功交给他们。
因此,就算他把那些虚假的实验数据交给他们,那些家伙也不会发现。
火焰翻腾而上,他看着自己过去的努力在高温中逐渐融化,消散。
被燃烧的,同样也包括他的过去,那个男人说得对,这个世界已经无药可救。
他走向洗浴间,哪里弥漫着廉价洗发水的味道,他并不喜欢,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也能够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社交。
水流淌过他那干瘪的皮肤,冲洗去上面的油污,他在水雾中睁开眼,看向镜前那朦胧的自己,他的视力早就需要依靠眼镜维持,所以,眼前的自己看上去不再是自己,想必也是理所当然。
他咳嗽几声,把带着脓液的痰吐到一旁,那是肺部病变的征象,支气管扩张,亦或是肺脓肿,还有最糟糕的肺癌,他都没时间去处理那些。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也所剩无几,继续呆在这里的话,想必他早晚有一天会死在研究桌上。没有人会记得他的名字,他们即便难过,也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件趁手的工具。
能够拯救他的,就只有这一次机会。
他伸出手,从衣柜中拿出一件崭新的白色衬衫,缓缓地,一丝不苟的穿上。他的目光落到衣架上的那件白大褂上,伸出的手微微颤抖。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穿上白大褂时,心中的那份悸动,虽然在现在看来那实际上是孩童般的幼稚,但…
他从未对此后悔过。
头发湿漉漉的垂下,他随意的擦了擦,扣上白大褂的扣子。
然后,走出大门。
经历过保安的搜身,机器的检验,他用巧妙的语言轻而易举的蒙骗开无聊的保安。
而男人仿佛早就知道一般,等在研究所的门口,那守在此处的守卫们倒在地上,血染红了他脚下的地面。
“走吧。”
男人象征性的伸出手,他毫不犹豫的握住。
已经无路可退,那索性一条路走到黑,他看向四周,男人的同伴不在周围。
焰火升上空中,爆裂开来。
他抬起头,将那景色尽收眼底。
因为他知道,那将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再见这种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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