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晚餐相当丰盛，一顿肉汤在平时不算什么。可在暴风雪中的新生谷，这可是最能让人感到满足的饭食了。开始高原行时，为了保险起见布明斯通决定携带双份的粮食，而且在路上休息的时候，两个人也会主动去找一些吃的。这让他们现在有充分的余裕来招待玛瑞伊娜和巴耶文奇。
晚餐过后，暴风雪终于停了下来，转而成了静静地落雪。但天都黑了，不如选择直接在山洞里过夜。四个人商量好了晚上由一个人一个人地轮流守夜，不过现在还早，大家围在篝火旁边，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
起初，玛瑞伊娜很特别想知道艾莉谢尔和吴德的故事。吴德就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讲给他们在圣艾克赫尔博发生的事，巧合的是，玛瑞伊娜和巴耶文奇在夜光之杯事件之后不久也去了圣艾克赫尔博并且以高昂的价格品尝到了夜光酒，但吴德和艾莉谢尔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他们一无所知。
紧接着，吴德又说起了黑浪村的故事，布明斯通和玛瑞伊娜对这件事都有不少感慨，但巴耶文奇似乎更想知道娜布其的情况。之后，吴德又说起导致自己不得不进行高原行去寻找艾莉谢尔的起因——甜蜜小径上的事。
“这个我知道。”说到海盗的事，巴耶文奇来了兴趣，聊了这么多之后，巴耶文奇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这群人非常狡猾，我在守备军的时候参加过几次对海盗的围剿，绝大部分时间都找不到这帮子人到底藏在哪儿。”
吴德扭过头来看着巴耶文奇，和他说。
“你也参加过守备军啊？好像大部分福路德尔人都会想着去参加守备军的样子？”
“也没有这么多，只是近几年守备军在扩招。”巴耶文奇搓了搓手“近几年和斯提尔没有什么仗打，想建功的话大部分时间就是参与治安或者追剿海盗。对了，依娜也是刚从守备军退役没多久。”
“你也是？”
吴德又转头看向了玛瑞伊娜。
[对啊，不过都没有什么成就，退役的时候还是普通守卫。]玛瑞伊娜抬头想了想[不过还好领到了一笔不小的退役补贴，那之后我就想着一定要游历一下这个世界。这个人当时还不同意呢，想着能不能继续留在守备军里！]
被玛瑞伊娜用手指指着，巴耶文奇挠了挠头。
“我只是想抓住最后晋升的机会而已啊，我又没说去参加雇佣军啊什么的，已经很好了吧。还有些人从守备军退役之后去当了海盗呢！”
“海盗！？福路德尔人当海盗？”
吴德瞪大了眼睛。
[啊，这么说来，是这样的。其实海盗什么人都有，你碰上的那些是斯提尔海盗。]
玛瑞伊娜说着，看了一眼布明斯通。布明斯通立刻摊了摊手，摇起头来，向玛瑞伊娜说。
[别看我啊姑娘，我可是个靠自己努力工作吃饭的工人。我可也恨透了那些海盗，他们什么人都劫。有的还搞奴隶贩卖，而且是拐过来强卖！]
“这么说起来，我被绑走的时候就看到那些海盗把很多女人都带了回去”吴德叹了一口气“估计有不少都被他们卖到这儿当奴隶了……真是可恨。”
[是这样！]玛瑞伊娜连连点头[我觉得就应该干脆点地废除奴隶制！这样就能避免这种情况了吧！至少至少，不会出现布明斯通先生这样，因为被人陷害欠债而被卖做奴隶的事了吧！]
[你们那完蛋的奴隶制确实给我们这些普通斯提尔人带来了不少伤害，姑娘。]布明斯通苦笑着[不过我想，即使你们废除了奴隶制，那些有钱的老板仍然有的是方法来害我们。]
[哎？这么说，布明斯通先生是不赞成废除奴隶制？]
玛瑞伊娜有些惊讶的问布明斯通，布明斯通立刻摇头。
[当然赞成，姑娘。只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搞定那些该死的老板，那些让人们没日没夜的工作，从人们身上榨取每一分钱，最后还认为自己在给予工人们恩惠的狗东西！这些老板简直就是斯提尔的奴隶主！他们最该死！]
“我不赞成。”巴耶文奇举起手“奴隶制度在联邦延续了那么久了。如果没了奴隶，福路德尔那么多的土地，谁来种？到时候就没有粮食，没有棉花，也没有甘蔗，甚至没有糖。依娜，你是在西部长大的，你不知道为整个联邦提供这些东西的东部是靠什么支撑的，这可是联邦的基石！”
[我又没有说不种地！奴隶制就是落后的！]玛瑞伊娜的声调起来了[你想想啊巴奇，东部的庄园主们可以雇佣那些斯提尔人啊。只要付钱，那些斯提尔人应该就还会愿意为联邦工作吧！而且，他们有了钱，就会花出去，那样的话东部肯定也会发展的像西部一样热热闹闹的，要什么就有什么，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多少年都不变。你自己说，你觉得东部好吗？]
“呃……”巴耶文奇一时语塞“确实差了一点。”
[是吧！就说你家那儿，要是在那儿待一辈子，生出来的孩子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是空船哎！]
“你少这么说！说我可以，别说我家！”
[我说事实嘛，我就问你，如果有一天联邦东西部因为奴隶制度的问题杠起来，你要站哪边？]玛瑞伊娜亮出两只手，做出天平一样的姿势[我出生在西边，你出生在东边，所以我们俩到时候就是死对头了？]
“你瞎说什么！”巴耶文奇立刻按住了玛瑞伊娜的两只手“别说这种事，联邦不会有这种事的！”
[别回避问题，现在已经是二比一了，对了，吴先生，你呢？你支持废除奴隶制吗？]
“我当然支持，我可不想也被卖去当奴隶，我在索罗兰见识过一些奴隶的遭遇，说实话挺惨的。”吴德先举起一只手手表示同意，上半句说完，吴德又举起了另一只手“然后艾莉谢尔女爵士也支持，她恨透了奴隶制度了，毕竟她是斯提尔混血。”
[好极了，现在是四比一。]玛瑞伊娜死死地盯着巴耶文奇[到时候我们就战场上见吧。]
“我都告诉你，别这么说了。”巴耶文奇看起来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肯定是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好了吧。”
[我不是要听这些，我是要听你心里的抉择。]玛瑞伊娜用手指按着巴耶文奇的头[说实话，你到底是站哪儿边的？]
“废除，废除废除废除。”巴耶文奇不耐烦地念叨起来“我承认，奴隶……确实有些落后于时代了。”
“两位的感情真好啊。”
吴德在一旁笑着，布明斯通拍了拍吴德的肩膀。
[怎么，羡慕了？]
“没有，老谈这些总感觉有点剑拔弩张的，不如换个话题” 吴德摆了摆手“说起来两位新婚旅行好像去了不少好玩的地方，不知道汉沃金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吸引你们？”
[啊，我们不是要去汉沃金来着。]玛瑞伊娜看着山洞外面[其实我们本来是打算去天际圣堂的。]
“天际圣堂？那是什么地方？汉沃金的景点？”
吴德好奇地问起来，毕竟和艾莉谢尔待了这么久，他已经知道福路德尔人信仰所谓的福路德尔天翼教，但是与斯提尔的熔炉教不同，吴德在福路德尔联邦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宗教设施或者神职人员，这次玛瑞伊娜突然提起的天际圣堂让他感兴趣了起来。
[天际圣堂啊，怎么说呢……]
玛瑞伊娜有些犹豫，不过能看出来她不是在犹豫要不要说，而是在犹豫怎么说。巴耶文奇则是对如何跟吴德讲解天际圣堂上做出了指导。
“他们这些外国人肯定连新生谷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你得从这个开始说。”
[对哦]玛瑞伊娜恍然大悟[你们知道新生谷名字的由来吗？]
吴德先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布明斯通，布明斯通则是摆了摆手跟吴德说。
[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新生谷是怎么来的！]
吴德摇了摇头，回应布明斯通说。
“我这不是看你对这儿很熟悉嘛。”
[那你还对糖挺熟悉，你知道糖是怎么炼出来的吗？]
“呃，也是。”吴德摊手道“我们都不知道。”
玛瑞伊娜有些得意地笑着，比划起福路德尔的地图来。
[福路德尔人，原来不在这片大陆上。我们从现在的域外而来——就是汉沃金再往外面的地方。]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吴德连连点头“据说是和德库玛人的战争打输了才被迫迁徙的吧。”
[对的，当时福路德尔人历尽万难，穿过了这片高原来到拜拉梅尔。颠沛流离的福路德尔人终于有了新的家园，就像是迎来了新生一样。所以这里就被称作新生谷，因为穿过这里，就能迎来新生。]
“原来是这样啊，还挺合逻辑的。不过这个和你说的圣堂又有什么关系呢？”
吴德喝了一口热茶，追问起玛瑞伊娜来。
[别急嘛，新生谷的事是正经的记载，但天际圣堂的事就不是了。]玛瑞伊娜神秘兮兮地说[据说在福路德尔人穿越新生谷的时候，大地震荡，天空变色，从北面的海上吹来翡翠色的大风，那股风有着可怕的诅咒，把被风吹到的人都变成了一碰就碎的翡翠。]
“……这，听起来像是害了抱璞。”
[抱璞？]
“也是一种身上会长出类似翡翠的石头的病，都是接触翠玉海的人才会得的一种病。”吴德闭着眼睛思考着“抱璞就是说怀抱璞玉，是对这种病症现象的婉称。这么一说，新生谷的北方原来有海？现在那儿可是山啊！”
[这就是接下来要说的了，翡翠大风刮过来之后，北方突然升起了连绵不断的山峰，那些山峰高耸入云，把翡翠大风全部遮挡了起来！这就是现在的凯勒佩尔山脉！]
“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呢？”
[翼神显灵呗，而且我还没说完呢！之后呢，为了纪念庇护了福路德尔人的群山，他们在凯勒佩尔山脉上最高的十五座大峰上都建立了天际圣堂。]
“我觉得这不像是真的。”
吴德摇了摇头，突然出现在这么高耸又绵长的山脉，怎么可能呢，连巴耶文奇也点头附和吴德。
“我也觉得不可能，应该只是传说罢了。”巴耶文奇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很是无奈“所以我说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为了什么所谓的实地验证来这种地方的”
[你还说，当时你也兴奋地立刻就开始收拾行李了吧！]玛瑞伊娜大声地指责起巴耶文奇来，巴耶文奇别过脸去，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只是讨你开心！”
[反正我觉得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你们想啊，现在用的灵石，都是从哪儿出产的？]玛瑞伊娜猛的一拍手[绝大部分是从凯勒佩尔山里挖出来的！凯勒佩尔山绝对不是普通的山！只要我们能登上天际教堂，就能看到北边到底是不是海，还记得那个老奶奶唱给我们的诗吗，巴奇。]
巴耶文奇没有动嘴，只是点了点头，随后，玛瑞伊娜就轻轻地唱了起来：
[汝等乃是何等人
傲人的海兽如是问
献上你们最好的魂祭
否则汝等最后只能失去]
玛瑞伊娜的歌声清澈又透露着悲哀，有些难以理解的歌词却好像在概括着曾经发生的故事。紧接着，玛瑞伊娜的一转高昂，继续唱道。
[福路德尔的子民啊，我们无所畏惧
卷起你们的衣袖，山的一侧是恶兽
福路德尔的子民啊，我们直面苦难
筑起天际的圣堂，翠石不再玷污海洋]
唱罢，四个人都安静下来，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和山洞外面落雪的声音轻轻地飘着，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这首诗歌是福路德尔语，但吴德还算听的明白，不过最主要的是这首诗好像有些晦涩，诉说的故事是在暗示什么吗？理解不了这首歌的意思，这才是让吴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主要原因。
“呃，凯勒佩尔山的北面，是恶兽，还是海啊？”吴德挠了挠头“还是说，所谓的恶兽就是指海？翠玉之海？”
“其实也不是没可能的。”巴耶文奇端着下巴“先不说凯勒佩尔山是不是突然出现的，就地图上来看，北边是海也不奇怪吧。”
[肯定的，这些东西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玛瑞伊娜指着山洞的深处[洞穴里有风，肯定是另一头是通的，天际圣堂肯定是存在的，北面的海也是。]
听到三个人的论点，布明斯通有些不在意的插了一句。
[那你们去看看不就得了，坐船绕过去，到山的北面去瞅瞅。]
“老兄，翡翠之海的影响很大，根本出不了海。凯勒佩尔山又高又陡峭，爬也好飞也好，都很难上去。”巴耶文奇摇着头说“这也是我觉得天际圣堂不太可能存在的原因，现在我们都上不去，当时怎么可能建的起来呢。”
“是，翡翠之海真的是巨大的灾难”吴德点点头“也不知道翡翠之海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的意思是说翡翠之海以前不是这样的？]玛瑞伊娜歪着头[不可能的吧，记载中说福路德尔人来到拜拉梅尔的时候翡翠之海就一直是这样的。]
“不，翡翠之海以前确实不是这样的。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荣国人其实也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大陆西侧跨过海洋，我们从那里，一个叫做齐的国家过来的。”吴德用手比划着地图的样子“那个时候大海还很安静，我们的祖先算是一批被迫过来的移民。”
[看来只有我们斯提尔人是这里的土著了。]布明斯通耸起肩膀[结果现在斯提尔的国土最小。]
“咳咳”吴德干咳了两声“我的祖先们来到这里，以此为故土，同时还和大齐紧密关联，直到有一天，大海色变，玉风不止，大齐就再也没有船只来到这里。我们就逐渐独立，经过一些战争，最后才有了今天的大荣国。”
[要是这是真的话，你们荣国人或许比我们福路德尔人更早的来到拜拉梅尔。]玛瑞伊娜思索着[那，你们所谓的大齐是什么样子的？]
“据说……繁荣昌盛吧，不过毕竟也有几百年没有过联系了，翡翠之海彻底断绝了交流，没办法。荣国人最早在拜拉梅尔西南角的一座叫做离湾的大岛登陆，而最后一艘大齐的船被发现，也是在离湾。不过据说当时船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条搁浅的空船，几十年前的事儿。”
[嚯……]玛瑞伊娜闭着眼想象着那副画面[这么一说，我还想去所谓的大齐看看。]
“不可能了，现在如果想去的话，大概就是从离湾出发，先向东南绕行，转过一个大圈，尽量地躲开翡翠之海，如果运气很好很好没有碰上翡翠潮，也没有染上抱璞，在海上漂个一两年，兴许能到大齐。不过谁知道大齐现在如何，兴许已经改朝换代了。”
“你不用听她瞎说”巴耶文奇插嘴道“她想一出是一出，她连荣国都没有去过，还大齐。”
“哈哈，怪我有些认真。”吴德笑了笑“不瞒你们说，对荣国人来说，就算几百年和大齐没有通讯，但大齐就就是我们的心理阴影。”
[这么可怕的吗]玛瑞伊娜搓了搓肩膀[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大齐就算了，不如去域外看看吧，兴许能碰上个德库玛人呢。我特别想看看能把福路德尔人赶走的家伙们究竟都长什么样。]
“德库玛人？你疯了吗？想死？”一听到玛瑞伊娜提到德库玛人，巴耶文奇就激动了起来“你忘了书上是怎么说的了吗？德库玛人个个都身高三米以上，嘴巴能打开到耳朵那儿，光靠獠牙就能活活把一个人撕开！而且力大无穷，我们的魔法甚至不如他们投出的石块有杀伤力！”
[我的天！]布明斯通发出了感叹[那还是人吗？]
“绝对不是，是猛兽啊！猛兽！”
听到巴耶文奇的形容，吴德突然笑了出来。
“哈，主席，之前别人也是这么说你的，猛兽！还能干上三十年活呢！”
[把你那该死的嘴闭上！吴！]布明斯通嘴上说着狠话，但也笑了出来[你们看我像人还是像猛兽？]
“呃……”巴耶文奇愣了一下“大只是大只了点，倒没觉得哪里像什么猛兽。”
[就是的，一说这个我又想起来了以前那件事了，你对你那些朋友说我的那次，还记得吗？]
玛瑞伊娜又开始用手肘去顶巴耶文奇，巴耶文奇立刻局促不安了起来，支支吾吾的回应她。
“啊，什么？什么那次？”
[别装了，就你说漏嘴的那一次，你是怎么跟你的朋友描述我的？]
“呃……我只是……说的有点夸张……”
[我要你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就在这里，现在，马上。]
玛瑞伊娜突然认真起来的样子里带了点生气的味道，巴耶文奇摊了摊手，很无奈地点起头。
“呃……我说你……呃，两米多长……形似蝙蝠……尖牙利爪……呃……”
[还有呢？]
“没了吧，没了的。”
[还有！最后你说我是什么？]
“呃……”
[说！]
“是……是鬼怪……”
[呵，你看吧。]玛瑞伊娜冷笑了一声，抱起肩膀来[我都成了鬼怪了。这种事，能信吗？德库玛人说不定和我们差不多呢，添油加醋的事，谁都会做的。]
“呃，或许吧。”巴耶文奇尴尬地转过头来看着吴德“吴德，如果让你形容怀特苏格的话，你会怎么说她？”
“啊，我？嗯——”吴德笑着扭了扭脖子“大概就是—蛇蝎！嗯，蛇蝎。”
“你看，你不能说是所有人都在添油加醋。”巴耶文奇立刻接着吴德的话说“只能说是男同志们受的苦比较多！”
巴耶文奇的这句话，倒是让在场的三个男人都笑了起来，玛瑞伊娜似乎也有些绷不住，跟着轻笑了几句，山洞里愈加的快活了起来。吴德一边笑着，一边看向山洞外面。
雪，似乎要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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