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曦对这个话题似是颇感兴趣，我虽然多少有些意外，但也不至于推三阻四，不过这个话题并不适合在路边闲聊，于是我们便寻了大学附近的若木咖啡厅，坐在临近阳光的靠窗座椅上细谈起来。
微暖的阳光犹如金色粉末般洒在桌面上，我点的抹茶味沙冰正冒着凉气，杯壁上凝出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像是钻石般闪烁着梦幻的光彩，而成曦点的是热可可与提拉米苏，俨然是下午茶的氛围。
“我其实还挺喜欢巧克力的。”我用吸管缓缓搅动着透心凉的沙冰，等待它夺取更多的热量，不至于在待会儿饮用时过分刺激神经。
换作是一根纸吸管的话，怕是撑不了我的如此摆弄，但这边用的是聚乳酸可降解吸管——也就是PLA吸管，在质感上媲美塑料吸管，但在堆肥的条件下，只需要90天就会降解完成，可谓是环保吸管的霸主，当然成本也会比塑料吸管高上五六倍。
成曦正端起冒着热气的热可可，一听我如此开口，顿时警惕地瞄了我一眼，说道：“学长你别做梦了，我是不会分给你的，想要的话自己去点。”
“我像是那种会去虎口夺食的人吗？笑死，梁○茹和八神○一都给不了我那个勇气。”
“我觉得这并不是该用铿锵有力的语气来说的话。”成曦露出几分无语的表情，而我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想说，巧克力会带给人幸福感，所以我喜欢巧克力。”
“好像是有这个说法哦，是心理暗示还是什么的？”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说巧克力里有什么物质，能刺激人的大脑，让人产生出幸福愉悦的感觉。”
我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但这是信息化社会，不像以前那样消息闭塞，成曦单手刷起手机，不过几秒而已便是说道：“查到了，是一种叫苯乙胺的化学物质，呃……”
成曦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诡异，但还是继续说道：“谈恋爱的时候，大脑里头可以制造出这种物质，使人产生幸福愉悦的感觉，所以学长你喜欢巧克力，本质上就是——”
“我超讨厌巧克力的，热量那么高，还含有刺激性物质，到了夏天还会化掉，简直是一场人间噩梦，我下次要去砍伐全球的可可树，要它灭种。”我骂骂咧咧地说道，只当成曦那鄙夷的眼神不存在。
“咳，”我清了清嗓子，切入正题道：“之前讲到什么来着了？”
“玩古典的看不起玩说唱的。”
“对对对，我也听不少类型的音乐，但说唱是真的欣赏不来，我总觉得汉语的发音体系不太适合这种音乐表现，不知道是本土化程度太差还是本就冲突，当然，周○伦另算，他有点自成一派的感觉了——不是，去你的，我们之前讲的不是这个吧？”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是说小说怎么着怎么着的，瞧你都把我带歪到哪里去了……想让我被说唱界的人群起而攻之吗？我跟你说，我骂不过他们的，他们骂起来人都带节奏感的，而我顶多写点押韵的排比句骂他们。”
“半斤八两啊。”成曦不由失笑道，虎牙格外灿烂。
我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沙冰，冰冷的刺激感瞬间在大脑深处激荡开来，抹茶独特的风味随之在口腔内释放出来，留下微苦又回味无穷的口感。
美滋滋也。
“我还是没搞懂，你怎么突然对我的小说起了兴趣？”我缓了一口气问道。
“就……听江学姐说，你们以前合作过？你这边给剧本，江学姐动笔。”成曦看着有些迟疑。
“哎，她还跟你讲了这事儿？这都算是我和她共同的黑历史了，但其实分工也不是那么明确的，只能说是我们分别主导那一部分，同时也会给对方提点意见之类的……有时候讨论着讨论着就吵起来了，毕竟我们当时是隔着电脑屏幕打字交流的，面都没见过，我还一直以为她是个有点文艺气质的死宅男，发现真相的时候人都傻了，倒是闹了个大笑话，唉，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呃，你是不是有话憋着想说？”
我注意到成曦欲言又止的表情，而她磨了磨两排牙齿，很是纠结地说道：“你们……你们这都没搞在一起？我说真的，换我上的话，宾馆老板可能都把我当常客了。”
“——”
我倒是有点好奇，她这句话代入的是我的角色，还是江书夏的角色。
“小曦曦，你这种恋爱脑真的不好，我们已经脱离了这种低级的趣味，不会动不动就联想到这种事情上去。在我看来，爱情的本质不过是幻觉而已，只是为了留下子孙、留下更好的基因而发生的自我催眠罢了。”我耸耸肩说道。
成曦微微抿唇：“这个说法未免太偏颇了。”
“是的，这很偏颇，”我很是干脆地承认道，微微一顿后，又是补充道：“但那根本不重要，就像谁也不会在意路边的石子是圆的还是方的一样。因为它无关紧要所以我才能以偏概全，因为它无关紧要所以我才能肆无忌惮。只有面对一些真正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人类才会像法律条文一样重视每一个字眼甚至标点符号。”
成曦定定地看着我，半晌才是说道：“学长你偶尔表现得像是一个愤青。”
“人都是多面化的、情绪化的，愤青可能是我的本质，也可能只是我冲动面的外化，”我眉梢轻轻一挑，摇头道：“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像是目标明确，又像是漫无目的，所以我很羡慕你的江学姐，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真的很牛○。”
“所以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是学长你写小说的理由之一？”
“的确可以这么说，不过这既可以归类到‘我是谁’里面去，也可以归类到‘我要哪里去’里面，说来说去都是对自我的探究。”
“学长你怎么不去读哲学系？要不读个这方面的研究生去吧？”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研究到后来，跑去研究全人类的宏大命题而忘了自己的事情，或者看得太透彻直接跑去出家了，这方面我觉得还是当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比较幸福。”我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成曦一时间陷入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她终于是开口道：“学长，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觉得因为某个人的文字而喜欢上某个人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吗？”
“你江学姐是跟你说什么了吗？”我忍不住瞥了她一眼，难道她对江书夏的情感不是单纯的崇拜，还掺杂着一些百合的香味？
“嗯，差不多，差不多。”成曦含糊其辞。
我认真想了想，才是说道：“其他人我不敢说，但我敢说，如果我的读者喜欢我的文字的话，肯定也会喜欢上我这个人，所以……应该是合情合理的。”
成曦一言不发，盯了我一会儿。
我满头雾水，也盯了她一会儿。
最后成曦错开了视线，大约这是我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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