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自己想说,否则她不会违反他的意愿探究他的秘密……哪怕好奇心像虫子一样啮咬着她,她也绝对不能侵犯他人的隐私,就算他是弟弟也一样!
看着她懊恼地揉乱自己的头发,一副陷入天人交战的样子,他开口道:“你应该也猜到了吧。”
她缓缓放下手,“嗯?又要我猜什么?”
“我和甄姊撒了谎。”他深吸一口气,说:“我就是她说的那个童星没错。”
她笑了笑,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是吗?”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退出演艺圈吗?”他有些艰难地说。“我告诉你。”
如果你想知道,我全都会告诉你。请你……不要听别人说。
康舒人的演艺生涯,始于8岁那年。
8岁的他被妈妈牵着手,来到连续剧《为你摘星星》的拍摄现场。在带他去见导演之前,妈妈弯下腰替他整理衣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说:“你要乖,知道吗?导演叫你做什么就做,妈妈会在旁边看着你。”
他穿着小衬衫和吊带裤,小声地说:“好。”只要有妈妈陪他,他就不怕了。
导演看他文文静静,还有些害羞内向的样子,也没对他的演技抱有太大期待。长得可爱的孩子太多了,大部分到了镜头前,一念台词就完全没了平时的鲜活感,像台人型读稿机似的。
于是他冷眼看着那女人和孩子交代了几句,孩子一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妈妈,那个人就是我爸爸吗?”舒人小跑步上前,揪住女演员的裙角,扬着头怯生生地说。
女演员的神情闪过一丝尴尬,蹲下来和他平视,“安安,他是宏晋叔叔,不是爸爸。”
“那叔叔不能当我爸爸吗?”他眨了眨眼睛,一派纯真地说。
女演员心一狠,“叔叔就是叔叔啊,你怎么会觉得……”
没等她说完,他嘴巴一瘪,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可是安安很想要一个爸爸。”
一旁的导演简直看呆了。这孩子说哭就哭,而且还不是随便哭哭,时机抓得刚刚好,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就开始做反应,没有干巴巴地等对手演员将台词说完,才象是被按下开关似地接下一句台词。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段戏一演完,本来哭得可怜巴巴的孩子立刻收了声,转头去看那女人。女人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他立刻露出腼腆的微笑,还挺了挺小胸脯,有些得意又只敢偷偷忘形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一乐。
但众人没有看到的是,自从小男孩在镜头前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那女人的神情从惊讶逐渐变得复杂,象是从没看过孩子的这一面似的。在她原先的设想中,这孩子长得像她,平时又那么听她的话,背几句台词应该不在话下,不求演得多精彩,只要比那些听不进人话的熊孩子好掌控,应该能入导演的眼吧。
没想到,舒人比她想象得更有天份。
“小戏精”康舒人很快获得剧组和观众的认可。虽然是以本名出道,但除了少数人还记得之外,他在剧中的名字“安安”渐渐取代他的本名,广为人所知。
业内的人都知道,安安的经纪人就是他妈妈。那个女人在儿子拍片时都会陪同左右,有关她儿子的事总是不假他人之手。有时工作人员想逗安安玩,她也会在一旁紧盯不放,生怕别人把孩子抢走似的。
她人有些憔悴,但不难看出安安的清秀五官是遗传自她,如果年轻几岁、保养得宜应该能媲美圈内女星。只是她的气质稍显阴沉,虽然脸上总是带笑,看上去远不如她儿子讨喜。
透过连续剧《为你摘星星》打开知名度后,安安的妈妈替他接了许多工作,其中还有一部电影让他一举拿下亚洲电视节的最佳男配角奖。
但演戏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学业当然也就荒废了。他缺课缺得很严重,也很少有机会和同学一起玩乐。小学六年的校外教学,他都错过了,但是在他六年级这年……
“我是班上跑最快的,老师想让我当大队接力的最后一棒。”此时的他已经开始变声,又粗又哑的声音实在不大悦耳。
和大部分的童星不同,长期在演艺圈工作并没有让他变得成熟世故,有时甚至比同龄人都单纯稚气。他很喜欢在操场上忘情奔跑的感觉,不用想台词不用记走位,只要脑袋放空地一直向前跑就好。跑步的时候,耳边总是充斥着大家的加油声,不会有人刻意保持安静,只等着他说出一句话或掉下一滴眼泪,当他忘词时,那种安静总让他窒息。
站在赛场上虽然也使人紧张,但那种感觉同时也让他热血沸腾。
所以他拜托妈妈那天务必要帮他空下来。如果她能实现他的愿望,接下来他一定会更加努力工作。她沉默片刻,看着儿子殷殷期盼的眼神,只得答应了他。
到了运动会那天,他系好鞋带,高高兴兴地上妈妈的车。坐在副驾驶座上,他的眼睛不住地向后看去。后座放着一个黑色帆布包,里头鼓鼓的,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忘了提醒妈妈,运动会上大家都会带零食到学校互相分享,但或许妈妈替他记得也说不定。已经是个小少年的他看着窗外,露出满足的微笑。
但随着车越开越远,他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垮下来。他垂着眼眸,声音低低地说:“妈,你不是答应我会让我去参加运动会的吗?”
可是学校已经完全消失在后照镜里了。
“不用担心,你跑不了最后一棒,就会有人替你上场啊。”女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笑着说道。
“就像你今天不去试镜,多得是人等着抢走这个机会。只要你被某个人某件事绊住脚、分了心,很快你就会被所有人遗忘,这里再也不会有你的位置。”她始终直视前方,声音毫无波澜地说出身为一个母亲怎么也不该说的话:“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你只是可有可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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