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偶然邂逅的男子甜情蜜意,或也是相同的理由吧?杜拉强势的决定游戏规则,英文不讲。她不畏冒险和艰难,努力在失序的外国语言里组织意义。我却在她散落空白的字句当中,发现诗意的短句,界线模糊的思维空间,时间的变形,情绪的放纵与脱轨。
从前,我们华人是没有爱情的,结婚和性是为了家庭,尤其女人的身体是财产,不能随便。现在不一样,可是旧观念还在,不会一下子就不见的。
我懂,但是你们也是人。
只是不勇敢也不自由的人。不像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
不是这样。我的朋友,安娜,她快结婚了,可是她很苦恼,她的未婚夫汉斯,有一个好朋友,安娜爱上他了,可是她也爱汉斯,想和他结婚。
哦!这很麻烦,两个她都爱。后来呢?
她想要诚实,所以就跟汉斯讲,讲她爱上这个朋友了,结果汉斯说,我也要诚实,我也跟你的朋友苏菲和杜拉上床了。
不会吧!这是笑话吗?你和汉斯也……?
真的,每个人都喝醉了,有一个礼拜六。
但是安娜是你的朋友,这样做,对不起她,你不会这么想吗?
我没有去他们结婚,因为我不爱汉斯,就是这样。
他们结婚了?安娜和汉斯?
对。
为什么?他们都不只爱一个人…
没有关系,那只是身体的需要,只要结婚之后互相诚实就好了。这种事,在台北,也有的。人都是差不多的,在哪里,想的,也是。爱情和性,人活着,就用这些来表现自己。
但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当然,只要没有人知道,做了不说。
她深深地看进我。她想说什么?她知道什么?一声突如其来的拉门碰撞,心头一震。是海关人员来检查护照,火车已经离开德国边界,进入捷克国境了。
车窗外,灰扑杂乱的房舍,野草丛生的荒原,阴暗的月台,衣着过时的村民,连同你置身的这列老旧车厢,都像把你推进一个异样的时空……铁幕,早被遗忘的这个词蓦然蹦跳出来。相形之下,过去几个星期,你走过的那些美丽城市,古老的或现代的,搭乘过的高速火车,微笑的面孔,悠闲的步态,全变得像电视广告一样遥远而不真实。
布拉格幽暗的车站里,拥挤着吼叫的吃角子老虎、兑换外币和民宿招揽住客的招牌。去买预售车票、换钱和找落脚处,面对的尽是一张张晚娘脸孔和不客气的答话。好容易走出车站重见天日时,绵灰的空中飘下几丝凉雨。车站外林立着中式外卖的热食亭子,菜单上的照片不是青豆炒饭就是肉片炒面,淋上一坨黑糊糊的酱汁。你也点了一份,学别人的模样,找个有棚的空处席地坐食。流浪了两个月,随遇而安已经成了你的个性之一。
卡夫卡的故乡,昆德拉的墨水瓶,史梅塔纳的莫尔道河,这是你仅知的布拉格。清晨醒来变成大虫的悲惨故事。俄共坦克开进这城里,血腥的镇压。滑稽的偷情故事,渺小的人不敌巨大的时代骇浪。
有年夏天住院割盲肠,两天的病床上,你终于一口气走出“城堡”的迷宫。从文学认识的布拉格是一座阴郁的人间废墟,和旅游指南上的粉红光辉之城完全是两回事。
到处都有卡夫卡尖耳朵铜铃眼、精灵似的肖像,印在迎风招展的T恤上,在摊子上兜售的马克杯上,在纪念品店的架上,在广场一角的小书铺里。蜂涌在各处拍照的朝圣客中,有多少人了解这个作家对抗世界的孤独与挣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人都说布拉格是世界之都,最美的城市,没来过的人都不算是真正的旅行者,总要带点卡夫卡碎片或一条小陶街屋回去证明自己。
不亲自造访,光靠着小说或旅游书,你无从感触这古老首都的两面阴阳。庄严如巨人的教堂和剧院、璀灿瑰丽的雕像、铭刻血泪记忆的犹太会所和墓园,如今都成了子孙维生的遗产。点缀在满街钻动的旅行者之中的,是妆扮成古代贵族贩售歌剧门票的推销员,是高举着牌子或身穿夹板背心的活动广告人,在露天咖啡座上穿梭的跑堂,查理大桥上领照摆摊的手艺匠,以及被尿骚味麻痺的公厕里收费的清洁妇,他们冷峻的面孔和游客的兴奋对比鲜明他们会不会也梦想着他方的生活?
当初离家的雀跃和憧憬心情还未淡去,你忽然悟到:真正的生活就在你缝线绽脱的大背包、囫囵过你喉间的半块冷热狗、向你搭讪的意大利轻薄男人、你的看见、你的听见、你的悔恨、你的梦境。无论置身在华丽的宫殿或贫民区里,你都离不开你仅有的、属于自己的生活。
人就是这么矛盾,离家到异国旅行,又不自觉的在异国的风景中寻找与家相似的慰藉。不论是路人帽上一个方块字,一盘炒糊且死甜的咕咾肉,或是旅店里亲切如家乡婶母的掌柜大娘,都能得到一丝温暖的安慰。
脚下踏的铺路石,曾沾染过喷涌而出的鲜血,被岁月冲刷干净了,被蜂涌的过客印上浅浅的足迹,再被下一袭仆仆的风尘给湮没,如同犹太墓园里层层埋叠的骨骸。你彷彿听见生者的喧闹和死者的叹息,交迭轮唱,回荡在钟楼和古堡之间。
木匠们竞相表现怪诞的创意和手艺,把一个个狞笑的丑陋巫婆傀儡,吊挂在市集上示众。苔黑的巷墙上,张贴地下室的邀请,欢迎游客在无名乐团的陪伴下喝个烂醉。这里或许是天堂与地狱列车交会的转运站,也许在堂皇纤美的楼宇或雕像下,隐藏着一条通往真实与死亡的地道?
真实与死亡,多么令人颤栗的华美字眼!多么不俗的意象!除此之外你对它们一无所知。
如同此刻,你和人群贴肉摩肘,在旧市政厅前翘首踮脚,等待著名的天文钟整点报时。等十二使徒出巡了一圈,重新如驯顺的羊只被关进门后,众人才带着摄影机和满足的轻喟缓缓散去。说实话,除了前头毛茸茸的后颈和一顶大草帽之外,你什么也没看清楚。完成观光客义务的轻松,远多于朝圣的喜悦和感动。
千里迢迢来看这钟塔的旅人,对它历史和巧妙构造兴趣不大,只是为了在脸书Po上自己与钟塔的合照,让亲友羡慕。凡人太渺小,更需要绚丽的风景和浮夸的字眼来垫高自己,能像卡夫卡那样诚实面对自己卑微存在的人,实在太少。
随着人潮推涌,你漂流到胡斯广场。在手风琴甜郁的轮旋曲中,污渍纍纍的登山背包和睡袋之间,你认出一件眼熟的红上衣,走近一点,才发现她被夹峙在一双满是刺青的粗壮手臂当中,正欣赏场中的木偶表演。想必这是她的第三十一号男人。
杜拉唇角微弯,你在她眼中如同蒸发的一缕轻烟,如同火车上的交谈一样不留痕迹。正想告别时,只听她对身边银鼻环皮背心的紫发男人说起流利的英文:
这是涟,绿岛来的。这位是澳洲来的查理,帅吧?
说完仰头嘻笑和他接个响吻。
查理的绿眼珠像猫,在你身上悠然漫步,向你笑嘻嘻的摊开一只大手,掌心里开出粉白黛绿的胶囊鲜花。
嗑一丸吗?
不,谢了。
干一砲吗?宝贝?
你去死吧!
离开好远之后,你还听得见身后那阵放肆的笑声,尾随着你,像一条可厌的癞皮狗,难道他能嗅出你身上属于同类的放荡无赖?
热辣的太阳晒在背上,你却止不住的打冷颤,彷彿又回到那个几乎被大雨淹没的阁楼。铁色的早晨潮冷而炙烫,潮冷的是浸透了雨水的抹布脸盆和地板,炙烫的是你和坡赤裸相贴的肌肤。他的手就像天窗上漫溢的雨水,急切探进你的背、你的腿间、你的发茨……碰触是亲密的共通语言,一个孤独许久的躯壳,渴望他人的体温和肌肤的安慰,再次被唤醒女人的本能,无论是谁。
在激热的颠峰上,你内里一颗极其顽固坚硬的核,剎然被砸碎。那核曾经分泌出建构出支持你存在所需的意义和养份,如同分裂生殖的母细胞。如今你长大了,这老旧无用的核终究要脱落。过去的27年,你认真做个好女儿好学生好朋友好情人,换来的只是被伤害与深深的失落。从此刻开始,就随心所欲,无赖到底吧!
那个下午坡走了,你们的眼睛不曾交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你这么对自己说。
晚上绮回来,闲话之中,你假装不经意问起来,她说坡在亚维侬除了她,谁也不认识。好,很好,别为了减轻背叛朋友的罪恶感,去戳破绮甜美的假日恋情。再说了,把那晚坡和那红发女郎亲暱互动说出来,只会添加绮的重担。
但蓄积在你心底的阴云,每次见到绮,便滋长一倍。第二天一收到蝌蚪从绿岛寄来的新信用卡和旅行支票,你就像个贼,溜了,没有答应绮的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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