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向摆满陶瓮和织毯的房子,一个戴眼镜、长辫子灰渣渣、焦褐肤色的女人正坐在窗前,拿着小锤子敲敲打打。门口悬挂一面用银丝扭绞的“拉纳小铺”的椭圆木牌,精致玲珑的几乎看不见。
店面不大,却被各式各样的木雕、油画、黑白老照片和手工小玩意塞得没半吋空白,空气中飘着不知是焚香还是灰尘的呛鼻气味。
“哈囉!”
灰渣渣的女人从镜片后眱了我们一眼,毫无笑意的点点头,继续在她的工作台上叮当敲着。廖洁在满坑满谷的货品中扫瞄一圈,很快拿起一块羊皮。
“哪!就是这个,石刻预言。”
只见上面烙着几个火柴棒人和一些简单的线条,像幼儿园小朋友的涂鸦,旁边写着密密麻麻的英文注解。廖洁皱眉读着,深怕打扰那位女士工作,悄声对我说:
“什么嘛,只是比圣经更神怪,根本是哈里逊福特和布鲁斯威利的电影!你听:『造物主的姪儿在一个现在已经沈到海底的岛上,把人们分成四种颜色,各自代表风火土水,有不同的再生能力和智慧语言。等人们私欲愈来愈大,把创造力用在邪恶的地方,造物主就分别用大火、冰冻和洪水毁掉世界,我们现在就在第四世界。』然后呢,这两个圈圈代表两次世界大战巴啦巴啦…嗯哼!完全是胡扯。”
看来她的直觉错了,这个海底之岛和勒普达没有半点关系,店里琳琅满目的纪念品,也没有太多和神话相关的线索。比较特别的,是竹篮里一根根竖起,手绘不同脸谱和图案、五彩缤纷的小木棒,有的还加上一点羽毛头饰或突出的小耳朵仁丹胡,看上去就像一群挤公交车的无奈小人,样子古拙得可爱。
一支支端详过去,我的眼光被其中两支给吸引了:一支头顶长着弯曲如**、有张络腮胡大叔脸的青绿色小人,下身围着一小块皮裙。另一个是顶端分岔出两条较小的羚羊角,大大的杏眼,胸脯突出,蜂腰纤细的粉蓝小人,不论造型或神情,就像勒普达手记里伸长脖子仰望洞口的象鼻精灵。
“克奇那娃娃一个5元”
手写的瓦楞纸这么标示着。我拿起那两个人偶,走向穿鹿皮斗蓬的灰辫子女人。
“请问,这两个娃娃头上为什么有角?背后有故事吗?”
老女人混浊的眼珠像子弹,笔直射向我:“那是蚁人。”
她放下手中制作的纯银饰品,领我走向挂满图画的墙,指着其中一幅旧照片,红褐岩壁上清楚可见一个有手有脚、戴着头饰的刀刻人形。
“这是祖先画在石头上的蚁人。霍比族神话里,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毁灭时,善良的族人被天神指引,活了下来,把他们带到蚂蚁人的洞穴生活。蚁人勤劳又慷慨,教霍比人如何储粮,蚁人被称为『阿努纳奇』,意思是从天堂来到地球的人。头上的角,就是蚂蚁的触须,细腰就是蚂蚁的腹部……”
廖洁冷不防从我身后出声:“依你看,这图画得像蚁人吗?”
她伸出勒普达手记的插画,老妇人扶正眼镜仔细看了看,严肃的摇摇头。
“不像。不过有人在埃及发现过和霍比蚁人类似的图案,各国神话也都有相似的故事,我猜很多种族都有动物人的神话吧?”
“…神秘主义、神话传说什么的,我都被搞糊涂了,看来明明就差不多嘛!”
听不懂她在嘟哝什么,我把左手凑到她眼前。
“也不算白跑一趟啦,至少听到了霍比族的故事,还买到这么漂亮的银耳环和戒指,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宝可挖。”
“这蜘蛛网造形好酷!不过我觉得刚才那个狮头蛇身也很特别,你看了很久,怎么不买?”
没想到我居然能轻松的脱口而出:“它让我想起以前不愉快的事。”
“让我猜,和男人有关?…噢!该不是你先前说的那头公狮子吧?你也是绕着牠转的母狮子?”
我耸耸肩。“算是吧,年轻时谁没干过蠢事?”
“把欲望和爱情搞混,是吧?”她单手握着方向盘,墨镜上映出遥远沙丘的影子,豆砂红唇轻微的抽搐一下:“脸上写满欲望的女人,可不怎么迷人呢!”
这说法倒是新鲜,想到被占有欲和嫉妒扭曲的女人脸孔,的确可怕。
“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你知道吗?在美国要找个顺眼的人免费上床,平均要花上17小时,约会调情什么的,外加两顿饭或三杯酒。在古巴干同样的事,花费只要三分之一!”
“你总有认真爱上过什么人吧?”
她轻笑一声:“爱情很重要啊,电影、情歌、旅馆、婚纱、钻石、餐厅、汽车、房子…哪些赚钱的行业少得了它?就连结婚也是门好生意!”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对我来说,有了爱情才上床,或是上过床还要当朋友,太麻烦了。要是性很方便的话,我相信你也不会拒绝的。”
她转脸向我,彷彿要看穿我的心虚。我干笑一声。
“呵呵!我可没那么飢渴。”
“对爱飢渴的人多着呢,世界上永远少不了肯为浪漫花钱的傻瓜,愈多愈好。”
“不想当傻瓜,你又何必去古巴?”
“只是纯购物、纯娱乐嘛,和掏钱买午餐一样…噢~我饿了,去找东西吃吧?”
离拉斯维加斯还有30哩,我们开进牛肉三明治店的停车场,已是下午两点了。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昨天她那么气急败坏,现在却不赶时间了?
“拉斯维加斯最迷人的是夜生活,现在还早嘛。”她用一根指头捺死想爬上她手腕的蚂蚁:“等我把那本书念完再上路。”
“好喔,念完书,你就可以摆脱我了。”
她的脸瞬间僵硬,彷彿被无形的闪电击中,眼底掠过一抹现行犯被活逮的惊慌。但那怪表情只维持了很短的两秒,她随即哈哈一笑,大口啃着三明治,尽可能扭曲脸部线条,含糊的回应:
“就是啊!早点摆脱你和那本书,我就可以好好玩了。”
“如果你不想的话,就不用勉强了。等我回家之后,再自己想办法。”
“不行不行,我讨厌半途而废。就算一部电影很难看,既然买了票进戏院,就非看完不可。再说我也想知道那德国人最后怎么了。”
我翻到最后一页:“好像没有结局耶!最后一句没写完。”
她伸手把书阖上,假装严厉的对我摇摆一根食指。
“啧啧!这是作弊唷!”
“原来你这么守规矩?失敬失敬!”
“要享受惊奇,就得遵守游戏规则。”
她吞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用纸巾揩揩手,拿起渗出水珠的汽水杯贴在自己发红的颊上,一双水灵的眼珠在空中溜溜转。
“嘿!你有想过吗?搞不好这整本书是个隐喻,直接读它是错的,反着看才能发现它的意义……”
“你是说,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那样,要颠倒过来?”
她不耐烦的一挥手,彷彿我是只恼人的苍蝇:
“随便。我想说的是,也许作者不是什么掉到火山口的水手,还是被关在监狱里、受过良好教育的死刑犯…为了让自己剩下的日子好过一点,就把监狱里看到的人哪动物啊,全想象成另外一种样子。我猜,他是杀了另结新欢的爱人,所以他看见的象鼻精灵,都有女人的身体、美丽的姿态和残忍的性格,就像他的爱人一样,他不会再对她产生**,也减轻自己良心的负担。”
“聪明!我猜那个变成植物人的里奥,是作者的分身吧?他的身体很绝望,灵魂却还不肯放弃,只有拼命写下去,他才能熬过这些寂寞的日子。”
“Yes!”她握拳大喊,得意的微笑:“这种读法还不坏吧?跟解谜…不,跟探险一样好玩!我先去上个洗手间,向结局出发吧!”
习惯了赛伦世界的生活,我惊觉到自己对牠们产生了异乎寻常的情感……这情感难以用我过去熟悉的方式界定,既不像我们对宠物的溺爱(因为无情的赛伦们性格上较接近狡诈的狐狸,而不是容易被收买的猫狗),也不像我们对同事或家人尽管厌烦却还能忍受的惯性亲情(有时我真有个错觉,以为牠们就是我那三个成天打闹呱噪的姐妹们的化身),当然更谈不上是肉体或精神式的男女之爱(我不否认,在一些特别孤寂难受的时刻,我确曾因她们姣美的背影悄然**,但那也只是因为我该死的还不能把弗丽妲的身体从记忆中彻底驱逐的缘故)。或许这情感更接近被一片转即逝的红霞、一株苍劲古树、一小节乐章的美所引生的执迷和赞叹吧?
你的变幻有如梦寐,你把空虚填满,以种种的姿势……你突出了岩石,平息了波浪。
那是谁的诗句?我竟然脱口吟咏,但想不出来,究竟在哪一层架上、哪一页书……算了,这不再重要,对我而言,牠们几乎不象是具体存在的另一种生物。却更象是一种难以言喻却令人迷惑的、从自身之中蕴生出来的一种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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