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说是一种理想,隐藏在人心中的一头怪物,素常无可化成语言对人说出,只有在意识涣散之时才以残碎不全的形象偶然闪现。一旦牠们化为肉身这般具体而无可否定的存在时,起初我被它震惊而亟想抗拒,不愿承认这丑怪可笑的形象竟是我自身的真相,渐渐的,从前被人类文明根深蒂固綑缚着我的美学标准松弛了、崩解了,化成粉末,销溶在潮溼半透明的空气里,而我心底一颗奇特的种子得着这里的土壤和溼气的滋养,逐渐茁长且根生,到最后,我竟不得不依赖着它的存在了,且不可遏制的欢喜,如同拥抱爱人的欲望,忘我的、极乐的……
啊,我懂得我自己所说的吗?不!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唯有我凝视着赛伦们,比父亲凝视着自己所生的子女还要快乐,因为你自己肉身的生育是有意而为,而一个完全符合你自己理想的形象不意中出现在眼前,那份惊喜岂不胜过百倍?更胜于被人们歌咏的爱情,更胜于辛勤的创造,神秘与恐惧与欢乐并存在那一刻,这感情之中没有物我的两个客体之别,却是一,无可分割的浑然的一,赛伦是我,我也是赛伦。我的**如同牠们的长鼻,具有能伸缩的皱摺,莹亮仿如弹头的圆润前端,只不过一开始时,我被固着的上下概念给愚弄了,以为牠们非我族类,直到有一天我画着画着,我诧异地发现牠们竟是连奥维德也不曾妄想过的一种变形,如果我与牠们相接,将会有一幅何等美妙圆满、如同东方太极的图象诞生!是的,牠们自身即圆满,即是神,毋须崇拜或仪式组织,用不着用陆地人那套繁琐的阶级法律习俗来自虐,清清楚楚的原始,非生即死。
***
里奥是完全的无药可救了。他的身体僵硬得像大理石,一双长期弯折而再也伸不直的腿,也退化成不比手杖粗上多少的棍子了。他垂肩的褐发变得透明,皮肤黏滑得像水蛭,薄薄一层,底下的微血管明显可见,像忙碌的河流,拼命维持着他仅剩的一点生命。
我现在的模样恐怕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吧?当我替他刮去身上发亮的微小鳞片时,他的眼睛再次忽然睁开来,瞪着我,半瞎的红眼上有一层灰的云翳,像倒映在深黑洞穴里遥远的月亮。
或迟或早,我们在彼此的眼中都将化为泡影。
***
一条反射着蓝光的粗麻绳,悄无声息,从空中悬下。谁在洞口呼喊?
那是谁?迟来许久但终于到达的救难人员?他们将使我永久远离这个绝美的洞窟,再度回到那个呼救终会被文明喧嚣淹没的地狱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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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求你,任何一个在里奥的衣袋里找到这本册子、任何一个读到这段文字的人,请将它寄给不莱梅市史达克何默街二百五十七号的弗丽妲柏萨林格……(以下是两行狂乱难辨的字迹,笔记在此结束)
拉斯维加斯
“所以这就是他的结局,发疯了,被送到精神病院。完!”
廖洁吁口气,阖上笔记还给我,像抖落沈重的包袱,轻快的起身准备走人。我却还陷在一团迷雾中,动弹不得。
“不是吧,被救出来的只有他的同伴和这本笔记,写书的人打算留在洞底不走了……”
“喏!他这么写:『一开始时,我被固着的上下概念给愚弄了』,所以我才说,要反着看嘛。就像你说的,这个里奥只是他的肉体,他的灵魂拒绝回到现实。就像医院里的精神病人,表面上乖乖的吃药发呆睡觉,但他们早就脱离那具躯壳了。”
我没说话,不知是为他永远沈沦在海底而悲哀呢,还是该祝福他终于能脱离凡人境界、永远待在完美之中?再提起抛弃他的女子弗丽达,显然他对人间还有一丝眷恋。
他不想被她忘记,或者说不想被人们遗忘?这才是最矛盾的可悲。
“把他丢开吧!等着看,我会帮你找个比他更有趣的新男人!喔喔,不准说不!今天是我生日,走出你的脑子,陪我一起狂欢吧!”
穿越枯燥广大的沙漠,拉斯维加斯就像凭空生出的魔幻珠宝盒,闪烁五光十色的魅人霓虹,把艷红的落日和彩霞变得黯淡无奇。
廖洁在饭店登记好名字,请服务生把行李送进房间,付了小费,我们就走向宽阔温暖的大街。我像只误闯进玩具店的蚂蚁,所有的彩色幻想都显得那么巨大而真实。仰望满街炫丽的饭店和广告牌,露天的音乐喷泉和艺人表演…要不是廖洁冷不防轻弹我的下巴,我还没发现自己的嘴一直都没合拢过。
“怎样,我没骗你吧?”
“哇!”我只能这么回答她。
塞了满肚子的龙虾牛排之后,我被她拉进一家皇宫般华丽的美发沙龙,按在豹纹软垫大转椅上。她在镶金框的镜子里,仔细向设计师讨论如何打理我的造型。
“乖乖坐着,别走开喔!等一下我再来接你这个大美女。”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就匆匆推门出去,消失在对面的大楼里。
也罢,我就放松一下,享受被人服侍的女王滋味。听着飘渺的新世纪音乐,我半闭着眼,彷彿有无数的小仙子在我身上忙碌的施展魔法:头发变得柔顺轻盈,粗糙的手指被磨细了,脸上被粉扑毛刷轻吻着…不知过了多久,我大概是舒服得睡着了。
忽然耳垂上一阵凉意,紧接着一叮,我不禁叫了一声,用力睁开眼。
只见耳垂上多出两个小洞和一对银丝叶子,那是廖洁在拉纳的店里买的。我就像颗原本粗糙灰钝的石头,被打磨抛光,顿时变成光彩照人的宝石:剪短的发尾上了卷,染成可可色,宛如柔软的丝绒包裹着莹白易碎的鹅蛋脸。长长的假睫毛勾出一对媚眼,朱唇光泽温润如花瓣,连指甲也闪耀着星蓝…这真的是我吗?
“哇!美呆了!”
廖洁不知哪时站在我身后,把手搭在我肩上,来回端详镜子里的我和她。
“我也想要这么美,可以把我弄得和她一样吗?”她问美容师:“简直是杰作!”
“当然没问题。”
她兴奋的坐在我旁边:“太棒了,今天我们要扮成赌城姐妹花!”
我心里不太舒服。“你没先问过我,就叫他们替我穿耳洞?”
“因为我想送你这对耳环啊!要是我先说了,你一定不肯收下。”
“我不喜欢在身上打洞,感觉被侵犯了。”
她拍拍我的手:“唉呀!没那么严重啦,安全的很。你不是喜欢冒险吗?试试看,丢开旧的你,就一个晚上,嗯?”
我不喜欢这种任她摆布的感觉,不过…我在镜子里思忖,算了,既然只有一个晚上,就别纠结了。
路人回头的惊艷眼光和口哨,流连在我和廖洁同款的裸肩低胸的闪光银缎迷你洋装和浓妆的脸孔上。穿上细高跟鞋的廖洁和我一样高了,挽起我的手臂低声耳语:
“别害羞,挺胸!让大家看见我们有多美!”
抬眼一看,路上多的是露胸袒腹秀腿的女人,个个争奇斗艷,贴身小礼服不再那么令我不自在。曾经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又回来了,我不由得扬起下巴,挺直背脊。演场戏吧!今晚的聚光灯要打在我身上。
沈浸在炫目的灯光、神奇的魔术和惊心动魄的空中飞人、欢乐的笑声掌声当中,我就像融入海洋的一颗小水滴,不必再思考,也不再孤独。随着人潮四处漂流,忽而被吸进乐声曼妙的秀场里,忽而被推进叮当作响的赌场里。
我就像初次踏进游乐园的孩子一样,再多的字汇也不够用,只能沈醉在一波波高涨的兴奋中。只见那些胖乎乎的乡巴佬在机台前随手一拉,铜板就如自来水哗啦啦流出来。绿台布上堆积如山的彩色筹码,转个不停的数字轮盘,就像糖果般诱人。
在廖洁的怂恿下,我玩了几把,喝了两杯调酒。只下注不到20元,短短五分钟,最后却赢了600多块,围在桌旁的赌客纷纷向我投来羡慕和祝贺。
我被冲昏头,还想趁着手气旺再下注时,廖洁及时拦住我:
“够了,我们换地方吧,还有更好玩的。”
“再玩一次,我的手气正好....”
她改用中文,一字一句的警告:
“新手的好运快没了。”
可惜轮盘转得比她的嘴还快,她话没说完,我押在“21”上的100元筹码就全被收走了。
“看吧!我就说了...”
为了证明她是错的,我赌气继续下注,直到赔光本钱为止。懊恼加上不甘心,总算让我清醒过来:再不收手,恐怕连最后的旅费也要赔光了。
正要退出赌桌时,一抬头,却被对面一双陌生锋利的黑眼珠吓了一跳:那男人肤色只比他的橄榄绿衬衫淡一点,30岁出头,高大强壮,服贴油亮的黑发,颈上纹着刺青,左颊一条很深的长疤,脸色阴沈凶恶………也许是我多心,他看的是我背后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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