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醉了,哭着说她先生对她不理不睬,跑来要我收留她,劝了半天才把她送回去。”
“哦?当初她不是为了她这个先生才和你分手的?”
“是啊,可是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也帮不上忙。”
“后来呢?”
“我叫了出租车送她回去,到了她家,她先生很客气,要请我进去坐,我说还有工作,就回来了。”
“他知道你们两个以前的事?”
他点点头,我们就没再说话。静默的片刻,许多不成形的意念,便像邻桌撤去罩子从铁板上冒出的蒸气一样,飘到半空中就被空调吹散了。
“嗯,你没和她上床吧?”我半开玩笑的问,心里却瑟瑟地发抖。
“怎么会?”他笑了:“我就知道你会乱想。”
她有没有要求你吻她抱她?是不是说了后悔当初没选择你之类的话?她对你或许还抱着一丝希望,因为你曾经那么爱她爱了四五年,把她当女神似的爱慕着,好容易让她回应了你的爱,又把她公主似的供奉着,可以巴巴地牺牲了军中难得的假日,从左营回台北来,只为了看她一眼,再赶着在收假之前搭车回营。这么强烈的爱情不会因为被背叛的痛苦而消失,那些因感伤而更甜美的回忆也不会被眼前的我所取代,我知道,就如同吕向捷过去的激情和阿树现在的温柔,在我生命中永远无法相抵。
“你在想什么?”
“你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是不是该结账走人了。”
“我爱你。”走出餐馆,他在我耳边低语。
或许谎言有时还是必要的,比如说,假装高潮。你不能奢求事事完美,出于对他的耳语和卖力表现的感激,没有反应是不礼貌的,因为你也爱他,你愿意偶而撒点小谎让他高兴……他那句“我爱你”会不会也只是出于感谢?
在恋人面前,你可以抛开伪装和羞怯,重回七岁时的任性无理,也可以像个母亲果敢地捍卫恋人的安全与快乐,但是你不可能永远停在童年,你呵护的恋人也要长大,再朴素放恣的热恋阶段也终要过去。为了维持那热情的幻象,或者为了终止爱情流浪的生涯,你终究要学会文明的姿态和技巧:尊重对方的独立与个体性,隐藏你占有与嫉妒的本性,偶而欲擒故纵,偶而不完全诚实,并且在维护自尊的前提下,懂得适时弃船保命。坚持爱情至上的人在一次次幻想的破灭中成了悲情的烈士,世故点的则是在教训中成长,变成了爱情的政客,学会了不动声色的操纵与占有。这也是为什么令人回味的爱情故事总始于相识,终于聚合,殉情的就不必追究,至于成了眷属的往后是否能坦诚相爱终老,一般人是不太好奇的,徒然破坏美感。但是我无法停止自问:你和阿树的相依相守,会不会多少因为你们都曾是爱情战场上淘汰下来的失败者?
要去阿树心里的那座迷宫探险,既不合乎爱情的文明守则,也太艰难;然而我却被我心里那座神秘森林所吸引着,明知有迷途的危险,也停不下自己的脚步。毅然决定跳离吕向捷的船之前,你哭过太多个无眠的夜:就这么罢手,显得你爱得不够;但是你的心被闷烧的憎恶和妒火烤得太焦脆苦涩,轻轻一碰就要粉碎。剥除自己嫉妒的权利,这是最痛苦却也是你唯一能做的事。
宣布中止感情关系时,你被他愕然忧伤的神情给软化了,你答应仍旧做他的朋友和伙伴,因为他谈起他远大的抱负和目标时,神情总是那么诚恳坦率。相形之下,你若只因为爱情失意而抛下你们当初约定扶助弱者的理想,将会显得何等自私幼稚。你这么做,第一个受惠的弱者是淑丽,因为她屡次扬言没有吕向捷就活不下去,所以他没法绝情抛下她。他说这话时是那样坦率的痛苦,只有你是能帮他做决定的强者。在你们常坐的那张咖啡桌旁,你挺直腰杆始终微笑着,不去看他的眼睛,你知道那琥珀色的瞳孔被看不见的细针刺穿了,慢慢渗出映着云影的蓝;不去看他搁在桌上的手,你也感觉到那枚戒指正朝你吐出胜利的蛇信。但你才是强者,作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支柱,他不能失去你。你可以轻松地放弃他,像个谙于爱情游戏的现代女子,这姿态何其潇洒!你忍不住要暗暗为自己喝采:犯不着和一个你瞧不起的对手竞争,你这一撒手,她赢得只是肤浅的身体,而你飘逸不染尘的姿态却会深深烙在他心底,谁也取代不了--尽管你向他告别独自走出咖啡馆后,还是不能遏止地被泪水模糊了眼前的路。
你在等待一个机会,只要还保留着原有的优势,谁知道最后胜负属谁?
***
淑丽俨然成了剧团的秘书,成天没事就待在排练室里打扫接电话,或者是兴头头地炖汤熬粥--当然除了吕向捷以外,谁都没份。这一阕三重奏比你想象的还闷郁绵长。你冷眼旁观,偶而拨声弦拉几个调,主旋律就会生出些不和谐的变奏。淑丽管账,你无意间发现她一直拿自己的钱垫补亏空,这是行不通的,你找个机会劝她,这样的制造盈余假象像个无底洞,到头来不单会搞垮整个剧团,连她自己也要破产。
“没关系,”她信心满满的说:“这样他才会知道我有多爱他。”
“你别做梦了,到时候他不但不会感谢你,还要怪你为什么一直骗他,到头来他只会嫌你给他制造麻烦。你也知道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工作,要是你把他给毁了,他会恨你一辈子,这也是你想要的?”
“真的?那我该怎么办?”她全然地信任我,剧团里其他女孩都是潜在的威胁,她从来不给她们好脸色看。
“简单。老实告诉他财务吃紧,他得自己想办法,要不向大家募款,要不找人赞助,不然就干脆别演了。”
你很清楚这三条路都行不通,吕向捷从来不要别人建议他该怎么做,那是对他能力的严重质疑,但是实在也没的办法可想,你得让淑丽去负责这个不讨好的任务。果然下次再见到她时,她苍黄着脸,眼皮下搧着一对蝙蝠翅,见到你却像黑夜骤降般精神起来,把你拉到一旁,咭咭低笑:
“真好!还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跟向捷说了,他就要我替他收集一些可能捐钱或合作团体的资料,打了好几通电话,看来有些人可能会出钱……呵,我这几天几乎都没睡,睏死了!”
这出乎你的意料之外,竟然白白帮了她一个大忙!但你一转念,让她对你更言听计从,未必不是个好的使力点。
“真的,那太好了。”你强笑着向她贺喜,但是更关心她健康:“不过你得注意自己身体,别累坏了。”
“只要帮得上他就行了,待会儿再抽空睡一觉就好。对了,我跟他说过这是你的主意,不然他根本听不进去。”
“真的?”你勉力保持唇角先前的弧度,免得泄露过份的得意:“太给我面子了。不过我可以问一下吗?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到底都谈些什么?为什么你说的话他就不听?”
“谈什么?”她想了半天,摇摇头:“好像没说什么话耶,大概都是他叫我去帮他做什么事,像去邮局银行或影印东西,我办好回来再跟他说,再不然就是我问他想吃点什么……嗳,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没太多时间说话的。”
最末那句话像根尖钻在你心窝绞转,她还朝你眨眼微笑,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她该死的闺中腻友?你大可走开,但你却像个饿昏的乞丐,站在餐厅窗外看着富有的胖子大啖牛排,怎么也没法挪动你的眼睛和脚步。你搭着她的肩,她穿一件玫瑰红的细肩带紧身背心,你的掌心便握住她滑嫩的象牙黄皮肤。
“听我说,你对他太好了,这样是不行的,太容易到手的东西,男人是不会珍惜的。”
“大家都这么说,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她像在市场和人争论斤两的村妇,鼓起腮,拉长了粗嗓门:“我不来找他,不打电话,他可以一连两三个礼拜都没消息,那不是正好便宜了别的女人?”
“像现在这样,你快乐吗?你难道一辈子就让他这样,高兴就和你上床,不高兴就不理你?”我的手沿着肩滑到她的手臂,除了一个牛痘接种的凹痕,还有细小的疙瘩,像冰冷粗糙的石墙。这无生命的触感难道不曾令他厌恶吗?
“你是个人,也要被爱,不该这样当别人的玩物。”
“没办法啊,我没看见他,心里就不舒服。只有在他身边才快乐……哎!说了你也不会懂,你反正不爱男人。”
“什么?”你惊觉地缩回手:“谁说的?”
她挑起细长的一道弓眉:“他啊,不然我怎么放心他和你在一起,你这么聪明又这么漂亮,男人看了谁不心动?”
废宅十年,我竟被萌妹子倒追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别追了,我都逃到东京留学了》、《看我拯救黑化少女,反派系统急了》、《穿书后,我爱上了虐文女主》、《魂淡!我是棋圣不是情圣啊》、《在约战变成精灵的我拒绝约会》、《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