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组剧团的目的是想为弱势族群发声,让观众正视他们所不曾察觉的人生黑暗面,从而愿意协助这些病弱者重返社会。
你再次惊讶,没想到他逸乐不驯的外表下有这么仁厚的善心,你以为他成天把光阴挥霍在追逐虚名,然而他马不停蹄的工作时间表却教你羞愧,因为你想到自己在相同的时刻竟总在痴想闲聊和游荡中渡过。
他需要一个像你这样优异有才华的演员,他邀你一起走向他的理想---作为一个能相互提携的伙伴,这个中性的提议你无法拒绝。他的眼睛,你头一次看清楚了,如宝石般闪烁光灿,有琥珀的清澄,有海洋的沈郁,有碧青的薰风,你在那对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你知道吗?”他微俯在你耳边,悄声说出你最想知道的谜底:“我想,我们前辈子就认识了。”
你摇摇摆摆地直起身,够了!这一夜的神奇和迷乱该结束了,明天醒来,才能拥有回想的甜蜜和惆怅,就像舍不得一口吃掉心爱糖果的孩子一样,想把它搁到明天……但是到了明天,这美味的糖棍很可能就被贼蚂蚁给吃尽了,你何不趁兴享尽这也许不会再有的时刻?不!处女的戒心使你骤然清醒过来,他的凝睇恋恋地吸吮着你低垂的眉睫,轻抚过你渐燃的耳垂,的确是最迷人的诱饵,但你千万不能放松你的坚持,你不爱他---你还预见不到未来,但至少你能肯定此刻,你不过是暂时被他的魔法给点了穴。
你说你该走了,和主人告别,他也不说要送你,只是双手插在岩灰斜纹裤袋里,不经意地跟着你走到楼下,似乎你们不过是刚好走同一方向的两个路人。你回身看他,他还是深深注视着你,少了明炽的烈焰,却添了余烬的寥落。他问改天能不能打电话给你,你大方地点点头,潇洒地挥手转身,你还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灼在背上的热度。
你在站牌下才想到,你并没有给他你的电话号码。也许他不过顺口说说,或者根本想试探你,当真转身回去告诉他,反而徒然暴露了你的心思。你心里发急,唯恐就这么错失了等待已久的他,谁知道这一错过是不是又能重逢。但是另一个声音沈稳地告诉你,正好趁这机会看他对你打什么主意,用几分心。
于是你喧乱的思绪这才沈淀,从回想的画布上浮出他的样貌,你头一次能从容打量他眼睛以外的部份:他覆耳的长发有铜红光泽,鬈曲如狮鬃,也许就像参孙的头发一样神奇;他浅褐的皮肤如生气勃勃的沃野,茂盛的双眉是野草,挺直的鼻梁是奇伟的山脉,这片沃野看似详和宁静,你稍一松懈,不是失足在深不见底的双潭里,便会坠入崖下霞雾缭绕的火山口里,被火热的岩浆瞬间熔尽。避开了这些险境,是他更具毁灭性的肉体。所幸你还没亲眼一览,但是那虚虚实实的衣衫里透露的饱满线条,蒸腾着一股你无能抵御的阳刚气息。他太懂得自己,所以用嫩红去柔化他遒劲迫人的神采,雄犷中见妩媚,他自成一个丰富无缺的宇宙,一颗再遥远也光芒熠熠的星子。你第一次领悟到“男人”这名词的实体存在,尽管他年纪不比你大多少,他安稳自若的气质和浑厚有力的身躯,却足以让你所有认识的男孩变成一群瘦小呱噪的青蛙。
你从没像这夜如此焦虑难眠,却又热切地盼望明天。你哪里会想到,认识他之后,你就再也不曾安静睡过一夜。
你哆嗦着,裹紧了被褥,还是浸浸的冷。暮秋的月倚窗徘徊,窥你,用另一个你的声音嘲笑你:不过就是个普通人,有什么好怕的?你希望迤逦在你床前的月光真是一片银白的纱,好让你捉了这纱凌空飞去,飞得越高,离他越远,你才能像得道的禅僧一样无念无心,到处悠然。朦胧中,你见到自己起身趿鞋往外走,走向晶蓝夜里一座耸立如柱的山,朝着晕黄硕大的月亮攀爬着。月下一座古庙,你空空敲门,要求师父替你绞了头发长住吃斋。怎料踏进正殿一看,那端坐的石佛像突然伸个懒腰,下了莲座,施施然走来,张开双臂拥抱你,你来不及惊叫,你的身子已被牢牢地嵌在石像当中,能活动的只剩下你惶然想挣脱的意念。你是石像,石像也是你。
这梦说你做茧自缚。你向来能解自己的梦,这天却不愿想到佛洛伊德,唯恐自己揭破自己的心思。
你像往常一样去上课,假装没注意到昨晚派对的主人在对你做眉眼。你出了教室,他就追上来兜售情报:
“你干嘛走那么快?昨晚你一走,有人也坐不住了。”
你心上一动,还要故做无知的咦一声:关我什么事?
“他向我问你的电话,我说得先问过你,哪,我够朋友吧?”
你催他说出那人的名字,好捺下愈来愈令你窒息的心跳。他说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你愣了半秒,摇摇头,你的失望必定全写在脸上。真傻,你该知道他是个善于装扮自己的人,他不会像那些楞小子一样去打听女孩的电话号码,轻易地让人识破他的意图,岂不自毁形象?甚至你怀疑,他的那些传闻也都经过他仔细过滤包装才释放出来,那些不合乎规矩的事迹,非但不能使他堕入恶棍邪痞之流,反而增加这人的亲切与真实,正气凛然、生活规律的青年典范总使人厌倦。
这天你不准自己再想到他,你在图书馆里读了半天书,和同学吃饭闲扯,去看了场俗滥的爱情电影。在漆黑的电影院里,你无法不把视线从前座忘形热吻的情侣身上移开,银幕上那一套误解、相知而相爱的标准情节也都是以接吻镜头做结束,和谐的旋律配上不伤脑的歌词,美好的爱情和幸福的生活尽在其中。这种电影和洋芋片爆米花是同等级的,每一片都是同一个味道,闻起来比尝起来好,可是不知不觉地吃了进去,最后胃里胀的全是空气,你的味觉还有没被满足的欲望,却再也没法把更营养美味的食物塞进你发干的喉咙里。你从来不觉得那些演员漂亮的脸孔上曾有爱情的羽翅掠过,KTV点唱率最高的情歌里有数钞票的节奏,歌剧的咏叹调华美得远离人间,小说里的刻骨铭心总是太虚假太煽情。爱情只能自己去定义,却容不得你去计划它旅行的路线,就像蒲公英的种籽落在不同的土地上,依着阳光和水份的条件,生长的速度快慢不同,开出相像的花,又随着不同的风向四方飞去。没有领队指导你往哪个方向去,监督你在每天几点照表操课。你茫然四顾,天地间只有你一人,你的爱情对象也只是你心中的创造物,你是上帝,却也是这造物的奴隶,你得用幻想滋养这形象,好驱散你的孤独和无聊。因为爱情,你同时懂得了自由和恐惧,自由是能让你看见海市蜃楼的无涯沙漠,恐惧却是自由沙漠上无色无声的隐形电网。你不想呆在电网圈就的鸽子笼里,继续吃那些用钱买来的爱情洋芋片,你得走出去,让狂暴的风沙把你吹向遥远的绿洲,但你得先装备好一身不触电的绝缘衣裳。
很晚你才回到家,桌上有室友留给你的一张字条:“吕向捷请你回电090878620”,你出奇的平静,握着那纸字条在床沿坐了许久,才拿起听筒拨号。那慵懒低沉的“喂”,像长而卷曲的野蕨,悄悄勾住你的衣裳,撒了种。你报了名字,像应征工作一样生疏有礼,问他找你有什么事。他轻松而随便地问你几点回家的,这天做了什么,最后才邀请你明天到他们剧团去看排练。
这邀请你无法拒绝,也许是因为他昨晚的吹捧让你既虚荣又好奇,再说还不是单独约会。你沈吟了一下,核查你排得太满却根本不存在的行事历,然后说好,问他时间地点,他约你六点,在七点半排练之前,“我们”先一起吃晚饭。你挂了电话,许久之后,你才听见自己嘴里哼的调子是“Fly Me to the Moon”,惊觉到自己中了计。从没想到,受骗的滋味也可以这么甜。
你刻意不打扮,穿的是方便活动的短衫牛仔裤,只在唇上点了若有似无的口红,为的是显出你专业的演员身份,而不是个被撩拨得芳心大乱的女孩子。你迟了五分钟,他比你还迟四十秒,一身夕阳橘,恰好反衬你的沧水绿。他从笑里炯炯俯瞰你,你便如同沐在水面上的太阳倒影里。
在餐厅静谧的纱帘隔间里,他引你敞开心来谈你自己,也谈他,你们的梦想、挫折和童年有太多的相似,他倾听你,神情虔注得像在听他自己。你忽然错觉他和你其实是同一个生命的两条影子。从前没人能懂你们的语言,如今却在彼此身上找到能交谈的族人。
废宅十年,我竟被萌妹子倒追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别追了,我都逃到东京留学了》、《看我拯救黑化少女,反派系统急了》、《穿书后,我爱上了虐文女主》、《魂淡!我是棋圣不是情圣啊》、《在约战变成精灵的我拒绝约会》、《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