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谷抽回手搪塞着，“害，平头百姓家的孩子，又不是皇宫里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手上哪有不张茧子的。”
沈合欢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把桌上剩下的两颗梅子包好，连着桌子一起搬到炕头柜子上。
“也是，做那么多活儿哪有不张茧子的。”
她边解着腰带边向她柔声道：“今儿太晚了先睡吧，明日要是运气好能看见管大人，我一定尽力帮你问问清楚。”
不谷眼神一下燃起光亮，“真的啊？那先谢过合欢姐了！”
“不客气，你不是也总给我带好吃的。”
她脱下外衣放在枕头边上叠整齐，不谷看见她纤细脖子上长长的一道新疤，松垮的中衣领口下也有交错纵横的疤痕，如藤蔓般伸着丝丝触手爬出来。仅仅是一部分便让人心头一紧，不知道衣服掩盖下的皮肤该是怎样一副触目惊心的景象。
她长了张嘴，没说什么，躺下盖上被子蒙住头，便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沈合欢照例握着刀站在西院墙角下，一块一块的去描绘青砖上的裂缝，到了中午轮值的人来替她，她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去了厨房。
从厨房大门外就一眼看见屋门里不谷蹲在地上，一手拉着风箱，一手往灶台口里填着柴火。
她并没进去找她，而是叫住了个正要往里进的小丫鬟，让她告诉掌勺的田娘子说外边有人找。
小丫鬟快步走进去，不一会儿田娘子就拎着锅铲，带着一身颤颤的肥肉急吼吼走出来，见着沈合欢眉开眼笑道：“哎呦我说谁找我呢，原来是沈护院，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咱们进去说，顺便你替我试试刚蒸出来的红枣发糕，我怕太甜了殿下不喜欢。”
说着就拉着她胳膊往里走，沈合欢扣住她的手，笑着说：“田娘子不急，我是有些事想向您打听打听，还得耽误您一些时间。”
田娘子转身随着她一起到墙根下，沈合欢心中掂量掂量，沉吟片刻问道：“我听大家伙儿说田娘子是王府里的老人儿了，我初来乍到，有许多事情不懂不熟，还请您帮忙解答一二，但若问了什么避讳的，田娘子也只管打断我便是。”
田娘子昨日亲眼目睹易王殿下满院子谁也不找，就特意停下脚步来与她说了话，心里正想着这小丫头不一般应该好好发展发展，至少让她忘了自己丢她白菜叶的事，忙咧开嘴，眼角纹路也跟着愈发深刻。
“哎，沈护院有话只管问，什么避讳不避讳的，咱们之间不讲究那个。”
她谦逊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我与我那小同屋昨日闹了些别扭，本来好好聊着天，不想我一说到她入奴籍进王府的事便突然与我翻了脸，我想是触及着什么敏感地方惹她不痛快了，但想一晚上也没弄清楚具体是哪里，才想找您来打听打听前因后果，我多了解了解日后与她说话相处时也好有个分寸把握，不至于再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田娘子反握着锅铲插着腰，“呵，这小丫头片子，脾气还真是越来越大，不过在府里呆了一年，还只是个厨房烧火的，竟然也敢给人甩脸子看！这次也就罢了，日后她若再敢沈护院可不必惯着她，必得好好教训一通，你若是拉不下脸来就来找我……”
沈合欢看她气势汹涌沉醉在自己编的瞎话里忙打断，“好了好了田娘子，我还盼着与她好好当同屋呢，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只需告诉我她好好的为何入了奴籍，让我日后心里有个准儿就是。”
田娘子一时安静下来，皱着用眉黛重画过的眉毛努力想了想，“虽说吴不谷是一年前来的，经手她奴籍文书的人也不是我，我却也多少有些印象，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你说一个好人家的姑娘，但凡家里还有一斗粮，谁愿意堕入贱籍？偏偏她就是，来的时候还穿的干净整齐，也不像是个被逼的走投无路的。”
她拧着眉头重重的叹口气，“哎，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反正当时府里缺使女，管家看她身板结实就按普通奴隶的价钱买进来送到了我手下。”
说到这语气又有些恼怒，“可这丫头净不让我省心，都十好几岁的姑娘了，连点火烧水都得人手把手的教不说，成天还就爱东跑西颠的到处逛，来了几天活没怎么干，这么大个王府前后左右她可是瞧了个遍，你说说，搁你你来气不来气？”
沈合欢听她说着，心里慢慢有了数，便顺着她的气好言相劝，“来气来气，但我瞧她现在干活也算利落，还是您教导有方，不说别的就冲您这调教奴才的本事，今儿回去也得犒劳自已顿好的，快别气了。”
田娘子歪着嘴乐了，磨蹭两下她胳膊褒奖似的拍了拍，“说话都这么讨人欢喜，要不殿下怎么独独关照你呢。”
沈合欢乖觉笑着，“田娘子过奖，只是还有一件事，请您回去别跟不谷或是别人提我找过您的事，小丫头本来也只是一时冲动气恼，今日回去我同她讲些软话这事也就烟消云散过去了，您若何别人或是她提起来，没得还把事情弄的严重难看了，到时候我更不好收场。”
田娘子当然应允，稳稳端着一身肉拎着锅铲回去了。
晚上不谷回到房间，沈合欢早已盥洗完毕，在灯下看一本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旧戏折子。
她潦草洗漱完四仰八叉往火炕上一趟，扭头看着伸胳膊推了推她的小腿。
“看什么呢？”
沈合欢放下戏折子，“看了出没看懂的戏。”
“不会吧，主人公是干什么的？”
“是个算命先生。”她牵起她放在自己腿边的手，“里面说了些看手相的基本路数，我给你也看看？”
不谷赶紧抽回手干笑道：“我可不信这个。”
沈合欢跟她较真，“看看吧，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不谷犹豫片刻，只好不情愿的坐起来，把手伸到她面前，沈合欢握着她手指，一手在她掌纹上描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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