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阁一边说着，一边请他坐下。陈墨看着他满桌的公文，叹道：“打扰了。”
慕容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摆摆手笑道：“那些都是前些日子批完的，不打扰不打扰。你来的正好，我现在没什么事做，无聊得很呢。”
也只有在陈墨之前，慕容阁会以“我”自称。
陈墨心情有些微妙，扭头去看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忙活着给他倒茶的慕容阁，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嘴巴这么愚钝过。
在他纠结着如何开口才不会伤害到慕容阁的同时，慕容阁已经将一盏清香四溢的茉莉花茶送到了他的手边，笑眯眯地说道：“有什么心事儿就跟我讲嘛，满面愁容的多难看。”
陈墨想了半天，这才憋出一句来：“云楼兄可知……昨夜之事？”
“昨夜？自然知道，闹得可真大啊。我被吵得睡不着，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谁料刚出门，就碰见那个小刺客满身是血地被抬回来。”慕容阁颇感兴趣地回忆着，“除此之外，还出了什么事吗？”
和苏言猜想得一样，他果然不知道薛晓坠崖之事。
“你可知有薛逸尘这号人？”
慕容阁一愣，然后笑道：“薛逸尘我不熟，但慕容晓是我弟弟没错。”
那便是了，陈墨暗想，言儿所言不假。他于是说道：“就在昨晚，敌我战于莲都东南的那片树林。”
“这个我知道。”慕容阁托起下巴，将手肘支在桃木茶几上，颇为认真地搭腔。
“我们本以为慕容杰是为了抢占莲都附近的陈桥郡才出兵的，那地方是通往莲都的交通要道，所以我便派了大批人马防守。谁料那只是他的计划之一。”陈墨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
“我们防住了计划之一，却没防住计划之二。”他微微停顿，抬起头来看着慕容阁，沉重地对他说，“他们想让薛逸尘死。”
“所以他现在死了吗？”慕容阁问道。
陈墨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他先是一愣，然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这……还没确定，但若是从那危崖坠下，无人能够生还。”
慕容阁松了口气似的向后一靠，倚在身后的墙壁上。陈墨问道：“云楼兄怎么……”
“没事的，他死不了。猫是摔不死的，因为它总会用四肢着地，那小子和猫一样，命大着呢，他就算用尽浑身解数也不会死得如此窝囊。”慕容阁笑道，“你也放心好了。”
“我知道他武艺高强，可那么高的悬崖，下面就是卵石摊，除非长出一对翅膀来，否则他是不可能生还的……”
“嗨，你就放心吧，他运气好得很，不会就这么死了的。”慕容阁面上笑着，可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
慕容阁还记得，幺弟出生那天，国师照例亲自为他占卜，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了这样一番话：“天降吉兆之时所诞，相旺如火，故名扶桑。虽命有风浪，却得性命无虞。”
他对弟弟的自信不是盲目的。
……
苏言支开陈墨后不久，便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
薛晓是死是活，必须得她亲眼看了才能确定。
苏言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靠在墙边，躲过一队夜巡的侍卫。她在走前安排好侍从在自己门口守着，说是要好好休息，谁也不见。离开莲都这件事情，除了苏言自己，谁也不会知道。
虽然苏言也很担心柳虔的情况，但眼下显然还是生死未卜的薛晓比较重要。她没有走往常会走的青石小道——那样有很大几率会碰上偷闲的侍卫在那里休息——而是直接干起了她最熟悉的活儿：翻墙。
要说起翻墙的熟练度，没人能比苏言高。儿时陈升为了让她学女红，请来了凡城有名的女子来督促她。那女子的名字苏言早就记不清楚了，可她至今还记得那女子脸上搽的厚厚妆粉——苏言真怕她一动，满脸的白粉就会扑簌簌地掉下来。
当那自称“老师”的女子挺着胸脯，气哼哼的离开后，陈升命她待在自己房间里，没收了她的剑。陈升告诉苏言说，若是不绣好一幅牡丹图，就不许她出来，更不要提练剑。
苏言哪里肯呆在房间里绣花？那命令下了还没有半柱香的时辰，她就权衡好了利弊，悄悄地翻出了窗户和院墙，就这样溜出了陈府。那大概是苏言第一次翻墙。
不过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了第一次，后面的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就会变得十分熟练了。就算陈升锁了她的房门，关了她的窗户，她还是有办法溜出去——怪不得陈温会笑她“有做江洋大盗的潜能”。
苏言翻出了院墙，又轻车熟路地躲过所有岗哨，迅速来到了莲都东墙下，宋宇在那里接应她。若是从正门出去，苏言的行踪就一定会被发现，那些守卫听从的是主帅的命令，而不是她的，所以她拉拢了宋宇，让他帮助自己寻找薛晓。
宋宇虽然和陈墨亲近些，但他出人意料地答应了。苏言觉得他不像是会出卖自己的人，于是就放心地听从他的建议，来到了两人事先约定好见面的地方。
宋宇没有说话，只是对她挥了挥手，苏言走到他身边，静候他的下一步行动。
只见宋宇拨开乱草，又用刀挖去一层薄土，一个老旧的木板门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宋宇打开木板门，跳了下去，然后又看着苏言跳下，最后将它关好。
“上面那样没问题吗？万一被人发现了……”苏言还有些担心，小声问道。
“没关系的，要帮你的可不只是我一个人。”宋宇露出他那招牌的灿烂笑容，“你要相信我嘛。”
苏言点点头，让他走在前面，跟着他穿过地道。地道并不长，约莫几十米，大抵是从入口处越了城墙的距离。地道的尽头上方又有一道活板门，宋宇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一条缝隙，四下望了望，对苏言说道：“外面没人，我们快一点出去，再走个几百米，就能进到林子里去了。”
苏言点点头答应，看着宋宇手脚麻利地翻出去。宋宇伸手下去，想要把苏言拉上来，可苏言没有借他的力，只是双脚一点便跃了上来。
出口本就狭小，苏言就那么直接跳上来，却是一点儿磕碰也没有。宋宇默默地想：在这种时候，身材娇小些反而是好的。
所幸四下无人，于是二人便飞快掠过空地，一头扎进林子里。只要进了这片森林，就没有陈家军的人能够妨碍他们了——大战过后，现在城内正是用人之际，不会有闲兵在这种时候跑到林子里晃悠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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