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怔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可以把你视为我的家人吗?”薛晓直视她晶亮的眼眸,重复道。
苏言终于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苏言心中有意吊着他,于是笑着说道:“我考虑考虑。”
她的回答显然在薛晓的意料之外,但薛晓没有表现出丝毫沮丧或是失望,只是对她回以一笑。
“你到底是怎么用竹叶镖吹出声音的啊?我怎么就吹不出来呢……”苏言见气氛渐渐凝固,于是迅速转移了话题。说实在的,她的确对这个很感兴趣。
虽然苏言看上去一副假小子样,但是她的确是喜欢音韵的,因为陈温给凡城最出名琴师的曲子填过词,苏言还崇拜过他好一阵子。
薛晓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话题,于是便顺着苏言的话说下去:“真看不出来……那天也是,没想到你还会唱歌。”
“哎?你怎么知道我会唱歌,难道……?”苏言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玄机,猛然抬起头。
薛晓自知失言,尴尬地咳嗽两声,别过头去不看苏言。
“好啊你,原来从那时候起你就跟着我了,那裙装定然是你搞的鬼吧!”苏言气得一拳捶在他背上,“太过分了,那之后还不肯出来见我算是怎么回事啊!”
“也……没什么事,走吧,我们去外面,免得把柳虔和丹姐扰醒了。”薛晓说罢,自己下了床,然后把苏言也扶下来。
“喂,我的腿又没受伤。”苏言不喜欢被人扶着,于是抱怨道。
“你毛手毛脚的,万一磕了碰了怎么办?”薛晓说着,坚持要掺她去院子里。
地下城是看不到天空的。苏言有些惋惜地仰头看着漆黑的洞顶,摇了摇头。
薛晓搬来一只凳子给她,示意她坐下。苏言见他不坐,问道:“你呢?怎么就搬了一只凳子?”
薛晓说:“其实我更想爬到屋顶上坐着,但既然是陪你出来,我就大发慈悲地站在你身边吧。”
苏言瞪了他一眼:“快去搬凳子坐下。”
“是,是。”薛晓敷衍地说着,轻手轻脚走进屋去,又搬来一只凳子,挨着苏言坐下,随后掏出那支毫无亮点的黑色笛子来,用手指轻轻摩挲着。
“这支笛子是老师送给我的。它是用狼骨做成的,所以原本成色为乳白色,但老师说这样不好看,就擅自把它漆成黑色了。”薛晓看着那支笛子,丝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怀念。
有的时候,苏言真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什么也不知道,只能听到他人口中的讯息,由那些带有私人感情色彩的东西来判断过去的事情。
“我想听你吹笛子。”苏言抬头看他,这样说道。
薛晓点头应允,站起身来,随后将笛子横到唇边,轻轻吹奏。
那笛音温柔似风,吹拂着苏言的面颊。她忽然明白过来:薛晓哪里是把所有感情都藏在心底,不让别人看见?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啊。
他虽然学会了花言巧语,可那终究是用来应对外人的,对于真正信任的人,他既不愿说谎,又不知道如何坦诚地说真话,于是只好不去表达,把一切都默默地藏起来。
陈温的埙声浑厚而安稳,像湖水一样将人包裹在其中,只是听到就会觉得心平静下来。
而薛晓的笛声却截然不同,与其说是安抚别人,更像是请求别人来安抚他。那笛声中满满的都是孤独与寂寞,简直要“哗啦啦”地全部溢出来了。
苏言这才想起,自己从未真正专心听薛晓吹过笛子,这样想起来,他不管吹奏什么曲子,其中的情感却很少改变。他的笛音如竹林山中的清风,在片片竹叶中穿梭着,却无法带走任何东西,只能将竹叶卷起,然后无奈地将其抛下。
一曲奏毕,他低下头去看苏言,而苏言也恰好抬头看向他,薛晓有些惊慌地发现,苏言的眼角已然是变得嫣红。
别再让他吹出这样的笛音了……苏言不禁在心里祈求。
“下次,我来教你用竹叶镖吹奏乐曲吧。”
……
陈温看着二哥转了转他的新“手臂”,微微皱起眉头。那韩翊所说的“机关大师”倒也真是厉害,能做出这样灵活的手臂,只可惜假肢到底还是没有原本的肉体好用。
好在右手并不是陈峰的惯用手,陈温想,不然陈家军一时间也找不到有能力顶替他的人了。
韩翊把这假肢给陈峰装上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韩翊虽然原本就行踪不定,但是每天都会回到营地来,会议也鲜少缺席,但这回,陈温可以确定他是真的走了。
陈温每当想起此事便连连叹息,毕竟韩翊治过苏言的病,现在又把他从鬼门关拖了回来,这样厉害的一号人物一声不吭地走了,放在谁身上都不开心。
这几个月来陈家军真是厄运连连,先是苏言消失,然后是他丢了一条手臂,紧接着韩翊也走了。
陈温虽然讨厌薛晓,但对那个安安静静,气质非凡的青年还是颇有好感的。他喜欢下棋,但很少能遇见水平相当的对手,而在那天对弈中,陈温发现韩翊眼光不一般。
韩翊棋路温和,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性,到了最后才让对手知道他在策划一场大戏,他的每一次落子都一定有它的意义。
和陈温灵活多变的棋路不同,韩翊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如何下这盘棋,且很少再去变动,因为他的意图很难被人勘破。
陈温洞察力非凡,每每都在在中段识破他的计谋,随后极力搅乱棋盘,迫使韩翊重新构思棋局。若非如此,两人怕是连平手都打不成。
这么想着,陈温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事情都忙完了,去找肖旭喝酒吧。”
肖旭降入陈家军后,陈温就替他打包票,对陈墨说,这个人很强,封他做将领是再好不过了。
陈墨没有对弟弟的话产生任何怀疑,十分爽快地封他为中郎将。
肖旭是陈家军中除了陈墨以外,武力最接近陈峰的人——至少陈温这样觉得。上次那两人交战时,陈峰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击败了他。
肖旭是武将,而陈温是文官,可这不妨碍两人的友谊。肖旭虽武力高强,但也喜欢诗词歌赋,陈温虽善于思考,却也有好斗的一面。
陈温披上暗红色的外套,推开房门走出去,天全然黑下来了。且是一个无星之夜,唯有一弯细细的白月悠悠地挂在天际,月光也依依柔柔地洒落下来。
今天陈家军并没有会议,所以这是陈温今日第二次出门,第一次自然是晨跑——那是他的习惯,早就刻在骨子里了,除非外面打雷劈了树,刮风掀了瓦,否则他就算是下了大雨也会出去跑步的。
其实陈温是不愿意出门的,他更喜欢窝在他房间的一亩三分地里头,在堆积如山的书卷和竹简之间研究他喜欢的事情。最近他对星象比较感兴趣,于是叫人搜集了许多书籍,下午的时候他就因困倦而直接蜷在一堆书籍中睡着了。
在凡城的时候,他是绝没有这个毛病的,毕竟和陈峰同处一室,一旦有一点事情被他抓了把柄,他就绝对会被嘲讽一番。然而在这里不同,他独处一室,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陈温十分愉快地哼着由自己填词的小曲,脚下长靴踏在青石路上,发出“哒哒”的轻响。他走到肖旭房门前,正要伸手去敲,就听见一人在叫他:“沐涵。”
陈温被吓了一跳,但很快认出那声音的主人,转过身去抱怨道:“旭,你吓死我了。”
两人是在取字之前相识的,虽然肖旭改了口,可陈温却还是怎么也改不过来——毕竟在陈温第一天见到肖旭时,他就让陈温这样叫他。
“我若能吓到你,那就是我的荣幸。”肖旭从毛竹之间走出来,出现在陈温面前。
“得了吧,你可不是擅长贫嘴的人。”陈温说着,也走上前去迎他,“你这里有酒吗?”
“怎么,军师大人要喝酒?”
“因为我睡不着,所以想要喝一点。”陈温解释道,“还有,你可别这么叫我,你比我要老三岁,这样毕恭毕敬地对我说话,我听着会直起鸡皮疙瘩。”
肖旭走到门口,把门拉开来:“有什么事进来说吧,我这里有梅酒。”
陈温笑着,跟在他身后走进屋去:“你的口味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还是喜欢喝酸甜口味的。”
肖旭没有否定他的话,只是让他坐下,随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细颈瓶,里面装着些醇黄的酒液。他又拿出两只酒盏摆在桌上,将瓶塞拔开来,然后为陈温酌上一盏青梅酒。
陈温捻起酒盏来,细细观赏着。昏暗的烛光下,青梅酒液颜色如琥珀一般澄澈,散发着淡淡的酸甜香气。
“是好酒。”陈温肯定地说道。
“招待你当然要用好酒。”肖旭说,“要兑点蜂蜜吗?”
“不用,这样就好,反正也只是起到助眠效果而已。”陈温说着,举杯啜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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