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将军，主帅大人叫您过去。”
当苏言接到侍卫的通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她望向窗外，在桃树那蜿蜒树枝勾出的画框中，最后一丝余光将天地的交界染成了轻纱般的淡粉色。
真正的战争就要打响了。
苏言看着身后的薛晓和柳虔，轻声说道：“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跟在侍卫身后，走向了陈墨的住所。
苏言本以为陈墨会单独叫她一人过去，但当她到达时，却看见陈峰先她一步到了。陈峰伸手招呼她过去，她于是顺势坐在他旁边，恰好面对着她的大哥，陈家军的主帅——陈墨。
“好久没有一起聚餐了，”陈墨长得像苏言的舅母，眉眼本就生得温和，在跳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得他笑容可掬，“好不容易能把手头的事情暂且推掉，今晚是我们兄妹四个的聚会，都好好放松一下吧。”
苏言笑着点头，四处张望一番，又问道：“三哥呢？”
还没等陈墨开口回答，陈温便端着盘子出现在门口：“自然是为你们下厨去了。”
苏言一愣，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平时不做饭的人都争相下厨了？
不过说到底，陈温从前也经常为她做些小食，只不过来到莲都后军务繁忙，尤其是近几个月，两人三天碰不见一次面，更别提坐在一起吃饭了。
陈墨令侍从尽数退下，偌大一个厅室便仅剩下兄妹四人。待到这时，他才开始说明召集他们的用意：“怀沉方去京城，托人给我捎来一封信，紧接着，圣旨就来了。”
苏言与堂兄们交换一个眼神，他们心里清楚，这与其说是皇帝的圣旨，还不如说是梁青萍借太子之手写下的召令。
“待到言儿诞辰过后，我们就出发，若快马加鞭，不出十二日便能抵达京城——这次赴京，我欲携言儿你同去，理由的话，你们大抵都已知晓了。”
说罢，陈墨看着弟妹们，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待看到他们纷纷点头，这才继续：“这次把我们召去，说是为了给皇后庆生，礼物我会托人准备，言儿也多多练习，说不准会让你做表演助兴——你名气不小，所作所为早在宫中传开了。”
苏言点头应道：“明白。”
先前薛晓对她说过，宫中六公主明烑独得皇后优宠，是她此行可拉拢的对象之一。这位公主能书善画，文武双全，只是出于身份，一直被宫门所困。
“在我小时候，父皇的一句无心之言，引来了两位皇兄的嫉恨与针对。那时候，整个皇宫没人敢对我好，除了慕容阁和明烑。慕容阁是因为有实力，有野心，并不把我当作是威胁，而明烑则是单纯地同情我。她从小很受皇后喜爱，所以不惧慕容杰、慕容韵二人威胁。”薛晓如是说。
苏言还记得，当薛晓讲到这个明烑公主时，他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
聚餐过后，苏言怀揣着刚刚得到的情报回到自己住所，发现二人还没有离开。
“这么晚了，还待在我这里做什么？”苏言有些不悦地问道。她吃得很饱，由此生出几分困意来，本希望一回到卧房就能洗上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谁知他们两人都在这里，好像忽如其来的一拳，把她的美好计划彻底打碎。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在决定要不要说出什么重要的事情。
苏言感觉不对劲，压下心头的不爽来，语气平静了许多：“到底怎么回事？”
柳虔又看了一眼薛晓，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苏言，宋宇从前，好像从不在夜间出入巡抚府的吧……”
苏言一愣：“你问这作甚？”
薛晓环抱双臂，略一歪头道：“刚才我们透过窗户，看见宋宇往府外的方向去了。”
苏言刚坐下，听见这句话，又“忽”地站了起来：“不可能！那家伙胆子很小，绝不可能做出你们想的那种事。”
“那可不一定，”薛晓说，“这军中可是什么人都有的。你忘了？上次陈家军情报外泄，就是有内鬼在军中作乱，可这内鬼到最后也没被揪出来。”
“是啊，”柳虔点头附和，“人不可貌相。”
“谁都有可能，宋宇就算了吧。按他的秉性，是不可能有那个胆子的。”苏言虽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开始感到不安起来，没准宋宇真的有问题呢？最近可是关键时段，宋宇又是情报团团长，他所掌握的情报一旦泄露出去，就足以让他们溃不成军。
薛晓耸了耸肩膀：“随你怎么想。他才刚离开不久，你要是真觉得不放心，就跟上去看看吧，再怎么样，天又不会塌下来。”
苏言一想他说的也是，从墙上取下翊华背在身上，说道：“我去去就回。”
这时候的苏言早已将疲惫和困倦都抛在了脑后，只留下柳虔，薛晓二人面面相觑。
“你也真过分，居然这样怂恿她……”
薛晓略一挑眉，说道：“我早看那小子不顺眼了。虽然他和你共事，但你会帮我的对吧？”
柳虔哼了一声，随后无奈地苦笑起来。
……
为了不打草惊蛇，苏言选择从屋顶上追赶。宋宇显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仍不紧不慢地朝府外走着。待到宋宇的身影进入她的视野，苏言便放缓速度，尽量隐藏起了自己的脚步声。
作为情报团团长，宋宇虽然不具备出色的战斗力，但他的跟踪和反跟踪能力都是一流的，一旦发现苏言的存在，他一定会迅速做出反应。这样想着，苏言拿出一张猫面面具，将其戴在脸上。
那面具是薛晓亲手绘制后赠予她的，自打回到莲都，苏言就将其与翊华一起挂在卧房的墙上。方才离开卧房，她背上翊华的同时，顺便就将它带着了，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苏言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在屋顶上走着，一路尾随宋宇出了巡抚府。她本以为宋宇要去上阳街，谁知他提前转了弯，绕进了一个冷清无人的小巷。
苏言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她暗暗祈祷：宋宇千万别做出任何背叛陈家军的事情，千万别。
她不相信，那个对陈墨充满感激与仰慕的宋宇，那个会在她伤病时帮她处理公文的宋宇，那个时而开朗时而故作严肃的宋宇，会是敌人埋藏在陈家军中的奸细。
要真若如此，那宋宇的城府就深得过于可怕了，在敌对组织里做奸细本就是一件极其考验心理承受能力的事情，更别提一做就是三五年了。
灯光越来越黯淡，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当苏言发现前方再无连续不断的房屋时，宋宇脚下已经由青石路变为土路了。
再这样下去，就该到郊外了，宋宇不可能就此步行到边界去——从这里到三军交战的地带，骑马都需一天一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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