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苏言将那盒未吃完的桂花糕带回房间去，打算留着晚上吃。
在翻阅札记之前，苏言一直奇怪为什么薛晓如此了解她的口味，翻看过札记后，她终于明白了。
这家伙根本就是在按照父亲的口味为她准备饭食吧！苏言想着想着，竟莫名其妙地气愤起来。
苏言愈发烦躁起来。之前虽在地下待过一月有余，但那时她本就失明，能不能见到太阳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四肢健全五官端正，地下城光线又暗，一个星期不见天日，着实难熬的紧。
她点亮烛台上的白色蜡烛，看着明亮温暖的火焰宛如拥有生命一般，将蜡烛一点点吞吃入腹，白色的蜡融成蜡油，缓缓滴落在烛台上。
苏言点了蜡烛，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听门口没有任何响动，这才从书架上抽出那札记来。她希望多知道一些事情，关于薛晓，也关于父亲。
现在想来，她好像也不是对父亲全然没有印象。那胡子拉碴的脸，健硕的身形，还有玩笑似的话语，居然随着札记，像是铺开一张画卷一样，一点一点展现在她脑海中。
苏言借着先前夹好的那块竹片，很快翻到了上次没能看完的那一页，她想要看他参加武斗大赛。
“今日师父意外地早起，说是要带我去地下城参加武斗大会……啊，就是这里。”苏言轻声念着札记上的内容。
等一下，为什么这里看不清？苏言皱起眉头来。虽然柳虔说是得了第一，但她对过程更加感兴趣。起码，想看看他当时遇到了什么人。
可那页纸好像是被什么打湿过一样，中间的字迹都晕开了，好像是水滴了上去。是水，还是眼泪呢？如果真的是眼泪的话……诶，薛晓这样的人也有独自哭泣过吗？
“喂，你是打算一下午都待在房间里面吗？武斗大赛可是要提前举办了，你真的不打算好好练一练吗？”门外传来薛晓的声音。
苏言做贼心虚地合上札记，夹好竹片，将它塞回书架上，这才装作不耐烦地起身，开门走出房间去。
“你是老妈子吗，管那么多。”她一边抱怨，一边跟着薛晓往外走，“一周不见太阳，我都要发霉了。”
薛晓闻之站住，思索一阵，忽然说道：“好像一直呆在地下城不太可行……那今天带你出去走一走吧。”
“什么？”苏言本来只是随口抱怨，谁知这家伙居然当真了，而且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这算不算歪打正着？
“我说，一起出去玩吧，春天也快到了。虽然很可惜韩翊不在，但是，如果加上丹姐和柳枫诚的话，应该会很热闹。”薛晓转过身来面对苏言，右手撑在墙上，正好把她的去路拦住，“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听到能出去晒一晒太阳，苏言当然开心，若是能找到逃走的契机，那就更好了，于是她一口答应下来。
“那就这么决定了，你去换一身衣服吧。”薛晓说着，要去丹姐房里叫她。
“啊？”
“出去踏青的话，你总不能还穿着里衬吧。”薛晓回头笑道，“前些日子丹姐不是给你买了些衣服回来吗，去试一试吧。”
“可那都是裙装……”苏言想要辩驳，却被薛晓打断。
“选一身稍微方便一点的不就好了嘛，话说你可千万别穿那套夜行服出来，和粉嫩的桃花站在一起，很煞风景的。”说着，薛晓把苏言推进房间里去，关上门，又转去丹姐房门口喊她。
苏言心里觉着薛晓莫名其妙，却也没说什么。总之随便换件衣服就行了吧，她想着，打开衣橱。
衣橱里面寥寥几件衣服，都是丹姐前些日子拿给她的。丹姐个子高挑，苏言当然穿不了她的衣服，若是要在这里长期居住，当然要新买几件换洗衣物。
因为薛晓不让苏言出去，所以她只好拜托丹姐帮自己带几件衣物回来，谁知她不知道苏言不愿穿女装，直接购了三五套裙装回来。
自打那些群装被丹姐买回来，苏言就碰都没碰过一次，全都叠起来放在衣橱里落灰。
“为什么非得要穿裙子啊，”苏言抱怨着，把叠好的衣物胡乱翻了一遍，“我不想穿哎……
不管怎么说，先找出一件比较方便活动的衣服穿上吧。
苏言忽然回过味儿来了，有些恼怒地发起牢骚来：“我为什么要按照那家伙说的做啊，穿上夜行服不就好了吗！真是的！”
薛晓那边叫上了柳虔和丹姐，一看苏言还是穿了一身黑。薛晓无奈道：“不是让你别穿这套吗。”
“我不穿裙装。”苏言没好气地回道。
“你又不是没穿过……”
苏言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脸颊爬上可疑的红晕，大声说道：“我说不穿就是不穿！我穿什么衣服都要顺着你的意思吗？”
“啊，随你便吧。”薛晓懒得跟她吵，率先走出屋去，“你可别试图逃走。”
“我去哪儿也不归你管！”苏言气愤地驳道，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柳虔拽了拽袖子，止住了。
“少说两句，那家伙为你可是做了不少事情呢。”柳虔在苏言耳边小声劝阻道，“总之先忍一忍，你哥哥那边我会帮你处理的。说实话，薛晓这次的做法我不完全赞同。”
苏言知道他在说什么，所以知趣地闭了嘴，默默跟在薛晓后面往外走。
地下城的主干道上此时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道路两边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人向薛晓和柳虔打招呼，两人笑着一一回应。
也许是这两人在地下城名气太大，亦或是他们两个人并肩上街游逛的情景实在少见，路过的不少行人都要对他们行注目礼。苏言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可丹姐却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仍然神态自若地走着。
约莫二十分钟后，四人终于走到一扇通往地上的石门前。
“真的没关系吗，竹林山现在好像被慕容杰和慕容韵占领，会有巡逻队……”柳虔快步追上带头的薛晓，小声问他。
“谁说我要去竹林山了，”薛晓忽然笑了，“你上次说过，乔安在哪儿来着？”
“她逃到大梁去了，和她姐姐一起。”一说到乔安，柳虔便积极起来，一双瑞凤眼好像在放光。
“不，她现在不在大梁。”薛晓说道。
“怎么可能，乔安前两天还寄信给我，说她在大梁过得很好！”柳虔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驳道。
“把她约出来不是小菜一碟嘛。虽然我还是没见过你那心心念念的乔安大小姐，但我有个朋友同她很熟，就把她叫出来了。”薛晓狡黠地勾起嘴角，那双桃花眼像是含了两汪泉水，荡漾起层层涟漪。
“什……”
“放心，她现在绝对安全，而且还在等你，”薛晓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起去桃花池玩吧。”
柳虔惊讶得合不拢嘴，看着薛晓对苏言说了些什么，又对丹姐说了些什么，可他什么也没听见，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耳朵里好像有蜜蜂在嗡鸣。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临到门口，忽然匆匆走来一人，迎面撞上了丹姐。丹姐穿着高跟的木屐，被他撞了个趔趄，若不是薛晓手疾眼快转身扶住她，肯定要摔倒在这石砖路上。
而那人只是压低斗笠遮住脸，埋头疾走，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什么人啊，真是的。”苏言皱起眉头，气愤地说着，“丹姐，我们走。”
谁知丹姐根本不动，盯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今天不陪你们去了，我有点事要办，你们自己去玩吧。”
说罢，她不顾柳虔阻拦，竟脱了木屐拔腿直追！
丹姐虽脾气暴躁，却有很好的修养，很少作焦急状，总是从容的，苏言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样子。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薛晓打破沉默，说道：“随她去吧，丹姐我们是拦不住的。”
“丹姐她真的没问题吗，虽然认识她不久，但我感觉有点不妙……”苏言不无担心地说。
“大不了让人跟着她，免得出什么岔子——地下城可是我和柳虔的地盘，外人还伤不了她。”薛晓安慰道，“我们先走吧。”
“可是……”苏言还不放心，回头再看，丹姐却早已没了影子。
“放心吧，”柳虔也开口了，他急迫地想要见到乔安，“既然逸尘这么说了，就绝不会出错。”
苏言这才转回身来，跟在两个人后面，走出了那扇沉重的石门。
通往地上的甬道昏暗而绵长，霉菌的潮湿气味钻进鼻腔，叫人胃里翻江倒海。他们都不想在这里久留，于是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奔上一级级覆着青苔的石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木制的活板门便出现在眼前。
“要走了，做好准备。”薛晓说完，便推开了活板门。
苏言这才知道为什么薛晓要她做好准备——外面的世界过于明亮，金色的太阳光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瞳孔，迫使她闭上眼睛，缓了半天，这才适应过来。
她终于回到地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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