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虔见状，倒也不多废话，自行离去，留出来两个人单独谈话的空间。
“耽误你哥俩谈心了。我是来告诉你一声，千万别在这地方久留——今天中午，梁青萍的人会来监督县令收税，就算是这小村子也会有人来……”
“我知道了，谢谢前辈。”薛晓对他略施一礼，“辛苦你了。”
老刘拍了拍他的肩膀，显然对自己被称为“前辈”这一点表示很满意：“那我也不在这儿磨叽了，这就去莲都找那个苏言。”
薛晓很快找到柳虔，并将老刘告诉他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柳虔也不敢再拖拉，进屋叫醒了乔安。三人骑上快马，奔出村子，一路向西飞驰而去。
一路上，柳虔都没怎么说话，薛晓倒也没觉得奇怪，他知道，他的这位好兄弟正急着要赶到涔北城，把乔安送回去。北方的风凛冽如刀，一刀一刀刮在薛晓的脸上，他不禁将那条围巾往上拉了拉，这才觉得缓和一些。
……
薛晓已经离开了两日有半，苏言这边却也没能得以空闲——她办完手头的公文，还要去练兵场操练军队——更别提坐下来念叨薛某人是否安好了。不，但愿那家伙不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免得他再向自己讨要先前所说的“筹码”。
宋宇敲开了她房间的门，一如既往地送来饭食。这些日子战事紧张，几位堂兄忙得头都抬不起来，自然不可能有闲心给她送饭，所以这项“重任”便落到了宋宇头上。
“先吃点早饭再去练兵吧，我知道那些新兵有多气人——若是不吃饱肚子，你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宋宇一边说着一边将盛着粥的瓷碗和一碟点心从竹篮中端出，轻放在桌上。
苏言重重地点了点头。要打仗，损耗兵力是不可避免的，既然有损耗，那当然要招新兵来补齐这些空缺。可这一批的新兵都是从稍北的地方招来的，他们不是找不到活儿干的无业游民，就是吃饱了撑得想要感受一下什么叫刺激。
一支新兵团里都是这样的脓包窝囊废，当然没办法让他们上战场——若这些人披挂上阵到了沙场之上，怕是还没开打就被敌人吓得屁滚尿流了。
每次招新兵，苏言都得重新建立一次威信，这次也不例外，既然陈峰把这个任务派给她，那她就得做到最好。苏言一边嚼着小笼包，一边琢磨着一会儿该如何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是让他们一个一个来挑战呢，还是干脆把宋宇拉过去打一顿，好震慑震慑他们呢？
见苏言勾起嘴角，宋宇就知道这丫头肚子里绝对没憋好事儿。苏言的想法他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他现在只求苏言到时候下手别太重，免得他第二天起来浑身疼痛。
苏言吃过了早饭，又批完了手头的公文，这才抓起翊华前往练兵场。当她站在高台上看着那批新兵时，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群人的散漫：一个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军装穿得歪歪斜斜，还不乏打着哈欠的，哪里还有纪律可言？虽然每次招进来的新兵都一般，但这次的好像特别难搞啊，苏言咬牙切齿地想道。
“我叫苏言，现在负责训练你们，按头衔来说，你们应称呼我为将军。”苏言走下高台，穿梭于这些新兵之间。有几名新兵表现得很不耐烦，甚至还有低头看着她窃窃私语的，每当这种时候，苏言就恨自己没有薛晓那样的个头。
“你，出列。”苏言忍住想要将他们大骂一通的心情，指着一名身形魁梧的新兵冷声命令道。
那新兵不情不愿地上前一步，后面竟有人偷笑。苏言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宋宇，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不准这群人以为宋宇才是真正管事的人。
“叫什么名字？”苏言直直瞪着他。这一动作对苏言来说并不容易，毕竟她的个头还不及那家伙的肩膀高。
“王斌。”王斌低头看着苏言，不屑知情溢于言表。
“别人都站着，你刚才为什么坐下？”
“累了呗。”王斌嗤笑着说，又指了指宋宇，“这将军确定不是他？你一小丫头片子，大腿还没我胳膊粗，怎的还能当将军打仗不成？况且这身子也干巴巴的，要说你是靠卖身上位，打死我都不信。哎我就奇了怪了……”
苏言冷哼一声，很好，她正愁着找不着鸡来儆猴呢。
“怎的，不信吗？我明着告诉你，你那块头在战场上屁都不是。有本事就上擂台，咱们到时候看看谁才是窝囊废。”苏言双手环抱在胸前，将翊华从腰间卸下来，丢给长舒了一口气的宋宇。
“行啊，到时候可别说我欺负小姑娘。”王斌歪了歪脖子，将指关节捏得嘎嘣响。站在一旁的宋宇不禁在心里为他叹惋，这又是一个可怜人，不是被苏言揍得站都站不起来，就是颜面扫地，接下来几个月都不敢在军中大大咧咧地说话。
苏言脱了冬装外套，将其随手一丢，正挂在擂台的护栏边上。她转了转肩膀，将四肢活动一番，随后站定，举起双拳护在面前：“来吧。”
王斌握紧了拳头，随即向她冲将过来。苏言又叹了口气，他的速度太慢了。结果不出意料，这批新兵里没有值得一提的厉害角色，这王斌大抵是他们之中最魁梧的那个，结果也只会凭借蛮力到处挥拳。
在新兵们的意料之外，宋宇的意料之中，王斌三下五除二被苏言撂倒在地上，作为刚才瞧不起她的代价，苏言还顺便多给了王斌两脚。苏言一如既往地跳上擂台护栏上的木桩，抓着暗红色的外套蹲在其上，笑眯眯地问道：“还有想上来挨揍的吗？我随时奉陪。”
新兵们看看瘫在擂台上哼哼唧唧站不起来的王斌，又看看蹲在木桩上连汗都没出的苏言，纷纷闭上了嘴巴。苏言颇为满意地环视一周，笑道：“算你们识相。”
苏言叫来手下的几名老兵，说道：“先检查他们的着装。制服穿得不规范的，是拖去罚跑还是打扫卫生，随你们的便。”
新兵们顿时紧张起来，有的还在下面偷偷掖衣角和裤腿，而那几名老兵大抵也是训练得乏了，对于这项新增的娱乐活动十分欢迎，很快便揪出一群来，赶着他们去罚跑，打扫卫生。
每次有新兵入营，最开心的自然是那些老兵，因为至少一段时间内，他们都不用干脏活累活，而且还能尽情差使那些新人。他们当然也不会觉得良心过不去——毕竟他们当初都是这么过来的。
“都给我站直了。你们当然别指望着能在军营里混饭吃，我们不养废物，”苏言叉着腰大声说道，“你们很快就能面对那些叛军的，到时候若有人临阵脱逃，那我绝不客气。不信可以问刚才那些老兵，陈家军只缺军人，可不需要孬种。受不了训练强度的就给我滚蛋，我们可是保家卫国的正义之师。”
苏言在军营里待久了，就连给新兵训话也不会斟酌措辞，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些新兵总觉得这些话从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口中说出来颇具违和感，却连面面相觑的胆子都没有，生怕再受到惩罚。
看着这帮新兵属实心累，苏言干脆把他们交给手下的两名队长训练，然后便和宋宇一同离开了。她打算照陈峰说的那样做，先让他们站上一天，然后再让他们去打扫卫生，待到第三天再开始正式训练。
先磨意志，再炼躯体，这向来是陈峰练兵的根本。等到他们学会格斗术，陈峰就会在陈家军中组织擂台赛，每月一次，赢的赐予奖赏，输的也给予惩罚，这样既能筛选出真正的人才，又能让那些士兵毫不懈怠地训练。
“赢了能领点零花钱，输了就要挨板子，在只有这两种选择的情况下，我相信他们都想要赢，而获得胜利的最好途径就是拼命练习。”陈峰本人是这样说的，而苏言对此表示赞同。
宋宇将苏言送回住处，便先行一步离开了。苏言刚走到院门口，还没来得及叫侍卫开门，就一眼看见一个男人在门口与侍卫起了争执。走近了一瞧，那人胡子拉碴，一顶破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
“怎么了？”苏言问道。
那侍卫见了苏言，犹如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通报说：“苏将军，这人说是来找你的，又无法出示凭证，我们实在是不能放他进去……”
那个男人也转过身来，眯起眼睛冲着苏言打量一番，随后说道：“你是那个苏言的妹妹吧，我想见你哥哥，有个叫薛逸尘的小子让我找他暂时留我一阵子。”
“我就是苏言。”苏言说道，“有什么事就找我。”
“你是苏言？”那男人面露几分诧异，“我还以为那小子会给我推荐个靠得住的男人，结果居然把我交给一个小丫头片子……”
苏言强忍住不快，说道：“进屋说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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