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都议事厅。
陈墨同张怀沉一起坐在席首,双手交叉拄起下巴,脸色凝重。
“查清楚是谁把言儿掳走了吗?”他问道,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清冷,让气氛一下子冷凝起来。
“报,下官听闻军中近日都在传……说是慕容杰派人把她带走了。”席末的一个小将在经过陈墨允许后站了起来,这样说道。
“慕容杰?”陈墨皱起眉头,“他怎么可能进入莲都?”
距离肖旭降入陈家军,已经过了一个月。他此时坐在席末,低着头一言不发。
“肖迟晖。”陈墨沉思片刻,唤道。
肖旭忽然被叫到名字,立刻抬头看向陈墨,回道:“在。”
“那日你……”兴许是觉得这样说不好,陈墨换了一个问题,“你可知道些什么?”
肖旭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那日苏姑娘去探望在下,忽遇家弟前来劫狱,于是二人相争……在下被另一人击晕,不知为何,醒来之后就回到牢房中。”
“他们的目的本来是你,但被言儿扰了计划,就把你放回来,只带走了她?”陈墨思索着,又问陈温,“沐涵,你怎么看?”
“我觉得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既然来了两个人,就完全可以把他们都带回去。只是迟晖……”陈温深吸一口气,居然下了作为,径直走到他之前。
“你是不会骗我的,对吧?我们可以信任你吗?”陈温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肖旭没有做出任何迟疑之举,果断地点头。
陈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陈墨说道:“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可以信任,若是出了任何问题,责任全由我来承担。”
陈墨看着他:“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陈温坚定地点头。
“还有……子丘呢?”
陈墨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就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靠近首席的那个空位,然后面面相觑,最后摇头。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
陈墨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的话还没问完,一个士兵就慌慌张张地从门外冲进来,单膝跪地大声喊道:“报——报告主帅大人,陈二将军他,他带着一千精锐部队就去突袭叛军军营啦!”
“什么?!”陈墨早就不顾自己的形象,拍案而起,怒道,“他是傻子吗!”
四座皆惊,紧接着是一阵鸦雀无声。谁也没见过陈墨生气,更别提发脾气了。
陈温深吸一口气,随后略显沉重地说道:“大哥,我们怕是中计了。”
“先是传出谣言,再引军中最少一员将领前去……最后,就是埋伏,纵使他率领千军万马,也未必躲得过这一劫!”
……
陈峰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赶到苏言身边去。他是三兄弟中最后一个和苏言和睦相处的,但他也是和苏言最为意气相投的。苏言刚到陈府时,他确实欺负过她,现在想起来,他都觉得十分后悔。
除了全心保护她之外,他还欠苏言一个道歉。
苏言初到陈府的时候,陈峰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瘦小,羸弱,不堪一击。
陈峰从小习武,身材健壮高大,在十一岁时已经和大自己两岁的陈墨一样高了。正是自认强大,骄傲得不得了的年纪,看见这个没有自己胸口高的小不点儿,就总想着欺负欺负。
那一天,门前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两个女子,一个瘦得病态,一个小得可怜。
陈峰当时很奇怪——陈升治城有方,自打他记事时起,他就从未见到一个上门讨饭的乞丐。而这对母女,衣物破烂,瘦骨嶙峋,不是乞丐,又能是什么人?
可陈升的态度,却亲切得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亲人。
事实上,他就是见到了亲人。那个瘦得病态的女子叫陈愿,是苏言的母亲,陈峰的姑姑,而那个小得可怜的苏言就是陈峰的堂妹。
“言儿,快叫舅舅,叫舅母。”陈愿拉着苏言,柔声说道——也许她压根儿没有大声说话的力气。
苏言乖乖对着陈升鞠了一躬,小小声叫了一声“舅舅”,又对着江雨霖鞠了一躬,叫了一声“舅母”,接着是“大哥”。
当苏言走到陈峰跟前,准备叫“二哥”的时候,陈峰皱了皱眉头,吓得她连忙后退两步,低着头,两只小手紧紧攥着破旧的衣角。
“陈峰,不得无礼。”陈升厉声斥道。
陈升对于这三个儿子严格无比,就算是性格温和,从小就很懂事的陈墨,也没少挨打挨骂。陈峰挨得打最多,所以最怕他,只要他一开口,陈峰就不敢不去做。
陈峰十分不情愿地看着苏言战战兢兢地叫了“二哥”,然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个小表妹,不仅夺走了陈峰的房间,让陈峰被迫和他最讨厌的陈温住在一起,还夺走了本属于陈峰的那一份关注。
就这样,在陈峰的心中,苏言把陈温从“最讨厌”的榜首挤了下来,原因之一,是江雨霖笑着抱起了苏言,喜悦地说了一句:“太好了,我一直想要一个小女儿,如今总算是如愿了。”
陈峰讨厌弱小的事物,因为他从小便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有发言权,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有资格活下去。
而这个苏言,明明那样弱不禁风,明明没有做任何的努力,却轻而易举地住进了陈府,获得了陈家夫妇的疼爱,以及陈峰从未在父亲身上见过的温柔。
陈峰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自然不会让那个运气好的人好受。
次日清晨,陈峰照例和弟弟斗着嘴在凡城里跑得满头大汗,照例吃了早饭,然后准备做父亲交代给他的功课。
除了弱者,陈峰还讨厌咬文嚼字。那些所谓的文人雅客写下的诗词和文章,所谓的史学家和他们那些亢长的历史书。弟弟陈温最喜欢琢磨这些玩意儿,可陈峰却恨它们恨的牙痒痒。
他甚至觉得自己学习识字写字,就是为了读兵书和写名字。
可陈升偏偏强制性地跟陈峰说,他每天清晨吃过早饭后必须读书,还要大声朗读出来,且不能是兵书。
陈温可高兴了,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就回到两人的房间中看着他读书,只要读错了一个字,就立刻指出来,还赠送一阵放肆的嘲笑。
这事叫陈升看了去,还以为两兄弟关系很好,便叫陈温督促哥哥读书。陈温得了父亲的亲口准许,借此大发威风,天天坐在陈峰旁边,变本加厉地挑错,只要陈峰表现出一点儿不满,他就用“告状”来威胁陈峰。
而今天早上恰巧陈温被江雨霖叫走,陈峰便长舒一口气,想着自己总算能好好地过一个早晨,可事实证明,他想得太美了。
他随手抽出一本史书,摇头晃脑地念起来:“孝公令国中曰:‘昔我珍公’……”
就在这时,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小不点儿,小声提醒了一句:“二哥,那个,那个好像是‘昔我穆公’……”
陈峰仔细一看,自己还真把“穆”读成了“珍”,大窘。自己一个六岁的小毛孩儿挑了错误,还有比这更丢人的吗?没有!
“我当然知道,我是故意考你的,看你知不知道。”他清清嗓子,故作姿态地说着。
苏言很给面子地点头,赞叹道:“二哥好厉害,居然知道我进来了!我怕打扰二哥读书,还特地放轻脚步了……”
这句话在陈峰心里又狠狠地插了一刀——自己真是白学了这么多年的武术,居然没能察觉到一个小屁孩从外面进来。他尴尬无比地点头,说道:“那是当然,你可是瞒不过我的。”
若不是父母先前特别提醒他,要他好好照顾苏言,陈峰才不会这么客气。在说这些话的同时,陈峰在心上给这个小不点儿又记上了一笔。
“那个,昨天不知哪里惹得二哥不开心,娘叫我来给二哥道歉,还有,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
苏言双手捧着一条漂亮的流苏,递给陈峰。
陈峰最近正好拿到一把新的刀,正愁没有合适的饰品,见到这流苏,心里喜欢的很,就问苏言:“这是你做的?”
他本来想稍微夸一下苏言,然后很自然地收下这条流苏,谁知苏言开开心心地说:“我手笨,做不好的,这是娘做的,是不是很好看?”
陈峰听完,脸色立即变了。
苏言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还捧着那她流苏,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哥,你不喜欢吗?”
陈峰在苏言那期盼的目光中挑起那条流苏,然后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废纸篓,冷哼一声:“送礼赔罪,一点诚意也没有,还拿别人做的东西敷衍了事。我什么好东西没有,还差你那一条破流苏?”
苏言吓得想要跑掉,却想起陈愿叮嘱她说“要有礼貌,要大方”,于是闭起眼睛,把眼泪憋回去,颤抖着站在原地。
“还不快滚?我不想看见你!”陈峰又凶了她一句,满意地看着那小不点儿飞快跑掉,挑起了嘴角。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叫他根本笑不起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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